第93章 都市夜归人
都市夜归人。
不知道多少次伴随着午夜的报时声依然奔波在路上，不知道多少次看着闪烁的桥灯赞叹关城的变化，不知道多少次听着收音机流淌出来的音乐思绪却仍在沉浸在工作中，这就是地产人晚归的日常。只是，今天有些不同，伴着雨声，云时放慢了车速，此刻她的心更静，头脑也更清醒。
来“鸿鹄境”不到一个月，区域居然下了任命通知，这让她的支援身份有了变化，她忽然意识到，“中都”可能回不去了。然风景再好，奈何非我所愿。怎么能回去，她要好好规划。而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开好这个项目。
为避免重走“北鹭洲”之途，“鸿鹄境”从派筹伊始就开始进行科学定价。放弃传统系数打分法、置业顾问访谈法以及开盘前两天召集客户看价调整法，科学定价贯穿销售始终，结合每组客户真实数据，时刻进行动态调整，用以确保各户型、各楼座、各梯腿、各楼层整体去化均匀。这个过程，销售人员是不能参与的，纵横招募培训专门人员，与客户进行沟通，收集客户真实意向。这些专门人员，基本是“小白”员工，会弱化数据采集人员的重要性，从而倒逼定价组制定高度标准化的客户意向数据收集流程，保证结果科学、有效。同时，“小白”员工不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对客户问询结果进行修正，只会如实记录客户反应，而且他们与定价结果并无直接利害关系，不会在主观上歪曲篡改问询结果，保障数据真实客观。看着每天变化的落位图，云时知道产品价值点是核心，科学定价是保障，但她不能全部依靠此数据，因为客户购买意图是变化的，科学定价实时落位必不是劳永逸，最后结果如何还要进行客户筛选和排水。
不知不觉，车辆已驶入园区，熄了火，云时却不想动，她只想静静坐在车里。园区里好安静，一栋栋住宅楼也睡了，只有路灯还在亮，光晕下映着细细的雨丝。放倒座椅，她看着雨打在天窗上，汇成一条小小的水柱，缓缓地流动。这样的夜归生活伴她快三年了，她也无数次想过逃离，无数次想过放弃。她明白，是父母对家的照顾让她有了放心的资本；她明白，果子不知不觉的成长里，她缺失了太多；她明白，她对小齐关心的不够，经历失火后重建的生意她帮不上忙，与他耳鬓厮磨的日子似乎都已经很远了。她都明白，但好像什么又都改变不了。或许，换一份工作就会换一种生活，但是她能干什么，这又仿佛回到多年前，依旧困扰着她。
“一入地产深似海”？云时苦笑着，自嘲着，责备着自己。一条信息闪进，让她愣了一下，大半夜的。
【云时，我来许城出差三天了。现在每周都要出差几天，看不到孩子，特想离职，怎么办？】
【你可不能崩，你一直是我的精神堡垒。真的，每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你，想起你这么难还能一直坚持，我有什么资格矫情？梦哲，我们现阶段实力支撑不了裸辞，在这被选择的日子里，只有坚持。】
【没想到你这么晚还不睡。】
【我刚停好车，也刚下班。】
【真辛苦，真累。现在我才体会到我爸说的一句话“到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事情”，如果以前再努力一些，也许都不一样。】
【理解。现在的年纪，就是认真的工作和生活，不要十年后再给我发你对目前的后悔。】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有人说，玛莎拉蒂这种东西你出生的时候没有，这辈子也不会有了。所以我们今天都在努力，努力多攒出两个车轮来，也许明天就能更省力。云时摸了摸冰冷的方向盘，“明天继续努力!”
周梦哲长叹一口气，把编辑好的信息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这事，她想找人倾诉，却觉得无从出口。现如今，让她累的不仅是工作，更是生活。她可以磨平棱角，去迎合领导；可以放弃抱怨，去接受额外任务；可以低眉顺眼，不与人争执；可以视而不见，只为让爸妈顺心；可以讨好送礼，只为让老师不对女儿有偏见；可以关爱弟弟，只为让弟媳更孝顺父母……现在的自己，有些不像自己，她一再妥协，一再退让，生活却依然没有放过她。来许城出差这几天，梦哲惦念小符蓉，怕她吃不好睡不好。于是，她想交待符予鑫如果有时间去陪陪女儿，谁知，刚接她电话的不仅是个女人，还质问她是谁。
周梦哲失神的挂掉电话，特别想冲到雨里，猛抽自己耳光，因为此刻的自己居然产生了心疼的感觉。从她相亲，故意让符予鑫知道，他一再表示不允许她接触别的男人起，她认定，他的阻拦与不舍是基于他们曾有并持续有的情感。这里有亲情，更有难以磨灭的爱情。她在等他转变，等他开口，等他回归。她坚信，没有其它人能让小符蓉更幸福。只有原始、圆满才是幸福。而今天的一记电话，让她彻底明白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号白痴，不长记性而且爱做白日梦。原来他真得能一边说对你念念不忘，一边去谈恋爱享受感情。原来他的转变是变本加厉。周梦哲冷笑着，颤抖着，那一刻她真清醒了。
“云姐，新中式的装修风格看着就是不一样，有让人静下来的感觉。”滕飞打量着“鸿鹄境”售楼中心，不无羡慕的说。
“纵横系里比较少，其实走一遍南片区，很多本土企业的盘也开始朝这个方向迈进。我们更多的中式细节打造是售楼部、示范区、园区小品，项目产品和装修风格和咱们‘中都’无差别。船大，不好调头。”
“姐，你还回‘中都’吗？听说你在这儿有任命，是不是一直留在这儿了？”
“你觉得呢？”云时朝滕飞笑笑问。
“这个项目挺好的，起码比咱们项目好卖，你要是真留下，也是好的选择。不过，我们都舍不得你。大家很想你。”滕飞认真地说，“姐，你要是来这儿，就把我也调来，我还想跟着你。”
“现在调去‘中都’的汪莺经理可是向总嫡系，你们跟着她，升迁更快些。”
“看出来是嫡系了，就是没脑子。姐你不知道，从去了，开会就是向总长向总短，惟恐别人不知道她是领导钦点来的，始终一副钦差大臣的样子，融不进团队。上周，咱们誓师大会，她拿着向总发她的语音，外放向总指示，真是如朕亲临。”腾飞笑了笑，回忆起当天的样子，“场面特尴尬，尤其彭总。我偷偷看了他一眼，面沉似水。”
云时点点头说：“这些话别对别人说，尤其团队内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做文章。”
“这我知道，咱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中都’的参观团队呢，都跑散了？你带着他们转转看看，就赶紧回去吧，咱们这月业绩缺口不小，劲儿不能泄了。你回去和几个主管都交待好，不管换谁去，业绩永远是做给自己的，没用的心不操，做好本职的事！”
“明白！姐，下周就开盘了，到时候你在哪我就在哪。”滕飞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从任命到现在快两个月了，许多人都私下问她回不回“中都”，唯独彭程没问过一次。
【彭总，开盘后，我回去还是留下？】云时问。
看着屏幕上不断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好久后，才蹦出一句话【尊重你个人选择。】
【收到】
【这么官方？】
【彼此彼此。】
【“鸿鹄境”是好项目，于公我可以要求你回来，但于私确实不想耽误你。】
【开了盘我就申请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