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姐姐……”
泛着白光的光门在空中合拢，院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贺安从门口的阴影处走出，他没有从早上那条已经踩好的平坦路径走过去，而是直接踩着野草和碎石块踏入院内。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就像许暮想的那样，贺安不笑时看起来有些冷漠薄情，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他走进院子，拿起那个被放在桌上的白色药瓶，垂下眼似乎在细细端详。
这时，贺安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整个人裹在黑色的斗篷里，完全看不清长相。
那人对贺安低下头，说：“许暮大人走了。”
贺安还看着手里的药瓶，闻言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是稍微勾起唇角：“我老婆走了，你们很开心不是？”
他身后穿着黑袍的身影似乎愣了一愣，随后立刻说：“我们没这个意思。”
许暮不在这，贺安完全没有平时温柔的模样，就连平时对众人温和礼貌的样子也不愿保持，就好像……
黑袍人在心里默默想着，大概这就是丢了老婆后的贺安大人。
所幸贺安并没继续说这个问题，药瓶在他手里慢慢地旋转着，他似乎在估量着什么。
“还有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我会开始。”贺安低声说。
黑袍人立刻说：“我会向系统上报，尽量让许暮大人进入下一个世界线的时间变成两个月之后。”
这句上道的话似乎让贺安很满意，他轻轻抛起手里的药瓶，白色的药瓶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后又被他稳稳接住。
“那就两个月之后再和姐姐见面了。”贺安语气不明地说，他仰起头，似乎在自言自语，“我还从来没有和姐姐分开过两个月呢。”
这话让黑袍人又开始紧张，生怕贺安又一个不高兴开始刁难他。
但贺安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转过身，不知何时被扭开的药瓶掉落在地上，里面撒出了半罐白色的药片，零零碎碎地散落着。
“那就，慢慢等吧。”贺安说。
回到系统的许暮迎来了自己九年来第一个假期。
任务数据已经全部上传给主系统，相应的，主系统也给予了许暮新的限权。
“你现在成为了一条世界线的主修正官，”许暮坐在自己的客厅沙发上看着书，背景音的系统一直在叨叨，“虽然说时间的确不急，但你真的不想仔细挑一挑哪条世界线？”
许暮的目光没有离开书本，她慢慢翻过一页书：“既然不着急，那就慢慢挑，我现在就想继续工作，你不是不建议我立刻开始吗？”
系统难得地停顿了一下，说：“你应该先休息一段时间，没必要这么快就去新世界线。”
许暮眼皮子都懒得抬起来：“行吧，那我就彻底摆烂一段时间。”
系统也不再逼她，信号灯舒缓地闪烁了两下，它忽然说：“有几位修正官一起来拜访你了。”
听到这话，许暮终于抬起眼，她若有所思地合上书，问道：“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就在楼下。”系统回复得很快。
“那我冰箱里还有什么东西吗？”许暮问道。
这让系统再次停顿了几秒，信号灯快速地闪烁了几下，似乎有点心虚：“什么都没有。”
“很好，很好，”许暮从沙发上起身，她无意识地敲了几下桌子，语气却不算友善，“从我昨天回来起，我就没在公寓吃到一点东西，”她看向系统信号灯，“我觉得你应该提升一下你的员工待遇。”
“这次是意外，你习惯的所有东西……包括食物，饮品，书籍等已经全部从数据库调出，更新世界线新数据后加入了新的条目……下午会全部送到七号修正官许暮的公寓中。”系统很快下达完了指令，还邀功似的闪烁了一下信号灯，“等你下午开完会，回家就能看到你需要的一切。”
“那可太好了，”许暮语气平平，“希望我至少能喝到一杯冰镇柠檬水。”
说完，公寓外有人敲门，许暮起身去给几位修正官开门。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它的七号修正官，平时总是平静温和的许暮修正官，今天有一点小小的暴躁。
“暮暮，你终于回来了。”迎面扑上来的修正官看起来很小巧，似乎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她一把抱住许暮的腰，看起来似乎有些可怜兮兮地大喊道，“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呢，你怎么只回我几条。”
许暮刚抱稳她，又有两位修正官走出来，其中一位是熟悉的吴山，另一位是一个长得很有书卷气的男性，他对许暮点了点头：“七号。”一旁的吴山也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许暮还抱着怀里这位小祖宗，一边艰难地招呼另外两位进来。
“我这刚回来，什么都没有准备，很抱歉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你们了。”许暮说。
“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吴山摇了摇头，他笑着看向几乎挂在许暮身上的小姑娘，“昭萝想见你，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
他旁边的年轻男性修正官坐下后，竟然顺手拎出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满满的酒水饮料。
“知道系统可能没给你准备，所以我带了点。”他言简意赅地说。
“杉水比系统靠谱多了，”挂在许暮身上的昭萝眼睛都亮了，“有我喜欢的小果汁嘛？”
“有。”被叫做杉水的修正官身上在袋子里拿出好几瓶玻璃罐装的果汁，在桌上摆了一排，“你和七号都喜欢果汁。”
一直被忽略所以沉默的系统在此时忽然想刷一刷存在感了，它闪烁着自己的信号灯：“在我的数据记录里，同样也记录了许暮和昭萝的喜好，她们的偏好重叠面很大，但……”
“那我的冰箱里现在有吗？”许暮凉飕飕地问。
系统闪了两下，自己默默熄灭了。
果然不是它的错觉，今天它的七号修正官不再温柔了。
“暮暮，暮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拿到喜欢的果汁心满意足的昭萝又开始缠着许暮，“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呀？我给你发了那么多呢。”
许暮一边帮她开果汁一边说：“你发消息都是在另一个世界线，我们之间隔那么远，信号不太好……”她把打开的果汁递给昭萝，“我能给你回几条消息就不错了。”
昭萝的嘴巴撅得高高的：“你那个世界线太没意思了，能量储值太低，发个消息都难。”她咕噜咕噜喝着果汁，声音模模糊糊的，“我还以为你在那个世界线天天忙着盯着那个贺安，没时间和我聊天呢。”
这话让坐在一旁原本笑眯眯的吴山僵了一下。
“这倒不是哦。”许暮只是语气很平常地回答了一句，她扭过头看向吴山轻描淡写地换了下一个话题，“系统让我挑选世界线，我打算先去几个世界线走走看，最后再做决定。”
吴山赞同地点点头：“这不着急，等你休息一段时间后，去几个有意思的世界线走走看看，你现在的限权完全可以选择上世界线。”
吴山这是建议她选择上世界线了。
想来也有道理，毕竟她在中世界线待太久了，吴山大概是担心自己现在还被影响着，多在不同种类的世界线里走走看看有助于她尽早走出来。
等等，从什么走出来？
许暮面无表情地想到，大概现在自己就像一个被渣男抛弃的可怜女孩，在朋友们的建议下选择去别的地方旅游散心。
这想法让许暮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决定不再去想。
“那个贺安！”咕噜咕噜灌完一大杯果汁的昭萝忽然大声说，“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渣男！”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嗝，继续自己的嘟嘟嚷嚷“一个奇怪的bug，修复了那么多年都没点进展，暮暮花了那么久都不能把他解决，我们就不应该管他。”
这话让吴山的笑容彻底僵住，他伸手一把把小姑娘的嘴捂上，同时杉水默默翻看自己刚才拿出的果汁，最后确认般低声说：“这就是普通果汁，不含任何酒精。”
“唔……唔，吴山，你给我，放开……我今天就要狠狠骂一顿这个……负心汉！我们家暮暮……”昭萝还在挣扎。
这话让吴山和杉水都有点紧张地看着许暮，但许暮的表情一直很平静，她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其实也能理解他们的小心翼翼。
毕竟她许暮花了九年陪贺安在那个世界线长大，不止是她，所有关注这个世界线的人都以为贺安会有所变化。
许暮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最后还是没能彻底消除这个bug，多少还是有点遗憾。
她感受着自己心里某点异样的感觉，不是什么剧烈的疼痛或者悲伤，就一点若有若无的情绪，是她想不起来也能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有某件不顺心的事的感觉。
对，只是遗憾而已。
贺安以前说过无数次的话，她并没有那么重视，毕竟许暮从一开始就知道混乱体贺安是什么样子，她也没有格外期待什么。
她已经做了她可以做的所有事情。
“只要姐姐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贺安说这句话的神情。
他的眼神是温柔的，认真的。
那个时候，许暮心里真的没有一点点的触动吗？
许暮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叫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