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芙蓉
艾伐洛森村落街道，纯朴的家畜叫声舒服地传入耳里，植物的芬芳香气扑鼻而来，那用木块一个个阻隔而成的花园与农园，是部落能够自给自足的关键。黄昏之时，天空的雪越下越烈，有些人甚至已准备好雪铲迎接寒冬。莱斯特与诺拉并行走在这用砖瓦砌成的走道，在方才与寒冰护卫的切磋结束后，他的心跳才终于恢复正常。
手握着外套上的绒毛，因为使用冰霜之力的关系，让他的双手麻木了好一阵子，加上天气慢慢变得严寒，让他恨不得直奔到家里找火炉取暖去。但自己可不再是以前那单身的小伙子，若是时不时就往家里蹲，身为他女友的诺拉也会觉得无聊吧？
抱持着这个想法，他约诺拉出来散散心，本是想与她牵手，但考虑到自己的手温现在低得可能会将她直接冰成雕像，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路上，不时有族人称赞莱斯特，这让他越来越不好意思，这是他在部落头一次尝到被拥戴的感觉。
“你还真受欢迎。”诺拉勉强地挤出微笑。
“……丧歌是让我的，我本来会输……”尴尬地承认，他极度在意向她坦承后，她会不会有一种幻想破灭的感觉？
“怎么说？”
“那时候虽然因为白雾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丧歌往我这里冲过来，他只凭气息就知道我的位置，而我什么都看不见，他本来可以轻松击败我……”莱斯特皱着眉，他还是不了解为什么对方要放水，“但他却突然收手了……就这样躺在地上……制造输了比赛的假象。”
“是嘛……”老实说，诺拉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她只想知道丧歌为何与她认识的那个人那么相像。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没能赢对手。”低声搔头，他认为他有违她的期待。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认为你会赢。”她无意间脱口。
如同刺针狠狠地捅入他的胸口，莱斯特没想到诺拉对他如此的没有信心，一切……还是该怪自己缺少磨练。虽是这样想，但她一针见血的回应，已让莱斯特在心里存了一个疙瘩。他隐藏起揪心之痛，表现上装作毫不在意，道：“……对不起，我应该再多多锻炼。”
“等等，那不是我本来的意思！莱斯特，我……”查觉到自己说了伤人的话，诺拉赶紧澄清，但为时已晚……眼前的男孩，正微蹙眉头，极力想遮盖伤心的情绪，“我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啦……没事。”他伸手摸摸她的头，装作对她的回应毫不在乎。
被他轻触头顶，她才发现他的手异常寒冷，虽然他能使用寒冰之术，但体质就像正常人一样，并没有特别耐寒，仔细一看，他的身子还不时地颤抖。她看了于心不忍，将她颈部的围巾卸下，转而戴在莱斯特的脖子上。
“不用啦……我不冷。”他怕她是硬将围巾给了自己、傻傻地承受寒冷。
“身体都抖成这样，还逞什么强？”诺拉握住莱斯特冰冷的双手，她马上就感受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冰冷。她眉头下坠，责骂道：“你看，手冰得不像话，还说要陪我出来走走，感冒了怎么办？”
“因为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嘛……然后又不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在战斗结束后，他注意到了诺拉脸上没有喜悦的表情，反而看起来心事重重，经过询问，她也只是一句『没什么』带过。他尊重她的隐私，因此不打算追问下去，但却又矛盾地想了解让她闷闷不乐的原因是什么，这种感觉，就像嘴中憋着一口气，无法将其吐出一样难受。
“……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过几天就好了。”她仍这样敷衍他、心虚地将眼神飘离。
“……好吧，那你需要和佩拉聊聊吗？我可以帮你跟她预约……”
“我自己会去找她，你放心。”她不打算将她心里的事告诉佩拉，但为了让莱斯特放心，她只好说谎了。
“……嗯。”他失落地回应。
经过此事，莱斯特才发现，诺拉并没有完全信任他，或许是因为她觉得他不够强大的关系，无法完全依靠。之前沉浸在甜甜蜜蜜的两人世界，但现在终究得面对事实，没有实力，就无法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所以他决定要再变得更强大，距离传说中的冰之子，他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诺拉，我要变得更强。”他坚定道。
“你怎么突然……”她讶异地看着他，看着他坚毅的双眸，俨然不像她所认识的莱斯特。
“我要去找泰达米尔，让他教我一些战斗技巧。”为了心爱之人，他知道自己必须改变。
“……哦……好啊……”原本诺拉也有意要拜托艾希让泰达米尔担任莱斯特的教师，但现在莱斯特倒自己积极起来了。
一个优雅的步伐赫然朝莱斯特与诺拉迈进，茉芙身旁没有适从，只有她一人。她的长裙于空中飘荡摇摆，银白的长发与其共舞，沉鱼落雁的样貌也让她瞬间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
“你们好啊！”她眯着眼，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
“……你好。”莱斯特有些警备地回应。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呢……我有话想单独对莱斯特说，不知道方不方便？”茉芙将双手摆在裙摆间，她的眼神往诺拉瞄去。
冷漠地点头答应，诺拉离开前，垫起脚尖，在莱斯特耳旁轻语：“好好问她你想问的事，但记住别太相信她，她可能知道你就是冰之子。”
“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莱斯特本来想拒绝茉芙。好多陪陪诺拉，但现在看来她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一静。
沉静了几秒，茉芙看着莱斯特好像很在意刚才离开的女孩，她轻笑道：“那是你的女朋友吗？真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有什么事吗？”莱斯特不理会茉芙的问题。
“相信战斗完你有很多疑问，问吧，我可以回答你。”反倒是茉芙要莱斯特提出问题，她靠在身后农园的木栅栏。
“丧歌为什么放水？”
“是我让他放水的，”茉芙见到莱斯特一脸疑问的神情，她又道：“在现场充满烟雾的时候，我做了暗号，要他输掉这次的比试。”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丧歌是历经许多战争的老战士，而你却是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菜鸟，如果要他全力对付你，是不是有失风范呢？”她对莱斯特调皮地眨了一个眼。
“就算这样……也不用故意输给我……”莱斯特低着头，有些气愤茉芙的作为，“这样虚伪的胜利……我根本不想要……”
“这么说你就太自私啰！莱斯特，”摇摇手指，茉芙道：“你是艾伐洛森的人，艾希也相当看重你，为她牺牲一些，不为过吧？”
“为她牺牲？牺牲什么？”他听得一头雾水。
“戏剧性的翻转，更能取得民心，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大家一开始都认为丧歌会赢吧？”茉芙比出食指，继续说：“本来是一场不被看好的比赛，但如果最后是你赢，就完全超出观众的想像，变成一个精彩的比赛。”
“当大家认为艾伐洛森会输时，而你却取得胜利，这样一来，就会让艾伐洛森的心更聚集，也会让我的族人更加相信艾伐洛森是强大的……更加相信艾希是能够成为皇后的人。”
“说是比试，其实这是一场增加艾希名誉的戏，而你……就是这场戏的男主角。”
“……原来如此，你跟公主都策画好了……”
“不，艾希并不知道这件事哦！是我擅自决定的，但我相信聪明的她，应该也猜到我的用意了。”
听到这，莱斯特有点惊讶，明明是别的部落的首领，却能够舍弃本身部落的名誉，来助长艾伐洛森的声势。在这残酷的世道，却有人能够为其他人付出，这是非常难得的。他看着茉芙那毫不在乎的样子，他开始担心她的族人会不会因此而怀疑寒冰护卫的实力。
“为什么……要帮助公主……”
“她可是要成为皇后的人呢……为了让这个地方赶紧统一，帮助她，不是身为弗雷尔卓德人民的职责吗？”她莞尔一笑。
“我明白了……谢谢你为公主做的事，非常……正确……”他反省自己只看事情的表面，殊不知茉芙却是牺牲自己，只为将艾希推上王座，他又担忧道：“但是……丧歌这样……不是就让寒冰护卫的人失望了吗？”
“这样正好，失望的话他们可以去投靠艾希，更快达到我的目的。”茉芙笑道。
莱斯特一愣，茉芙就像乱世中仍持续绽放的花瓣，如果说艾希是怜霜，那么茉芙就是那朵衬托她的芙蓉，两者皆美丽，但不互相争夺其光彩。她的一举一动，正打动莱斯特的心，如此无私，如果再以不信任的态度面对她，那么就太说不过去了。
“这次是我一意孤行，让你心里不好受，不好意思哦……莱斯特……”茉芙低头，双手合十，看上去极为愧疚。
“别这么说……我才要谢谢你为艾伐洛森做的事。”
“但……我看你好像有点受伤，对于一个男孩来讲，知道实力的差距是太残酷了点……”茉芙对莱斯特挑了眉，慢慢将身体凑到莱斯特面前，媚笑道：“呐，需不需要姐姐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
“……不用！”快速地后退两步，茉芙突然这么主动，让莱斯特的脸不自觉红了起来。
“哈哈！真可爱……”她掩嘴一笑，拨了一下那头银白的长发，“莱斯特，你真的很善良哦！谢谢你能理解我的作为。”
“……”莱斯特已害羞得不知该如何答覆茉芙，只是微低着头，与她保持距离。
她脸上又再次浮出笑意，那漂亮的橙瞳温柔地盯着莱斯特，让他的眼神不断乱飘，不知道要往哪看。她暗自窃笑，转身道：“那么今天先这样啰！我得去看看我们战士的训练状况。”
然后……在她离开前，又丢了一句令莱斯特困惑的话……
“我不会强迫你，但希望有朝一日，你会愿意帮助寒冰护卫，让我们的部落迈向更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