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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十二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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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斜晖陆二醉还家】

    蒋钰应声是,笑了:“爹还是偏疼三弟。”又道:“前日两坛藏酒,差不多百斤,我叫人匀出十斤来,过几天,连墨一起,给虞先生送去。还匀出了二十斤,等陆大哥回应天,给他带上,请岳丈大人尝尝。”蒋毅点头:“嗯。”

    因说到陆玄,蒋毅道:“这几日,你母亲明显见好了。我看再过个七八天,云姑娘就要回去。周老太公走时说,让她随着陆家兄弟一起回。可是我寻思,到底是为你母亲的病,才留下的,一个女孩儿家,还是派个专人相送才稳妥,也是咱们该有的礼数。”

    蒋钰点头道:“爹说的是。只是……教谁去呢,二弟倒是合适人选,可他春天才去过了。”

    蒋毅道:“才去过岂不正好,路都走熟了,在家也没什么要紧事儿,不如再让他跑一趟,顺便去张府拜望一下,看看情形。”

    蒋钰应道:“是,二弟见事机敏,行事得体,这倒是别人比不了的。”

    想了想,又说:“既是这样,倒不急了。等陆大哥回来,看他行程,两下一起走最好,不能的话,就让云姑娘稍迟些动身,到时候再做安排吧,还要看看母亲情况,总要大好了才安心。”

    说了会儿话,蒋钰辞了出来。一出书院门,看见管家陈安走来,后面跟着他儿子陈全。

    蒋钰停步招呼道:“陈叔”。管家拱了拱手,陈全赶上前来作揖:“大少爷。”

    蒋钰问:“你不是去京里了么,这是回来了?”

    陈全:“是,刚到家。”

    蒋钰:“这么快!”

    陈安在旁笑说道:“昨儿老爷还说,估摸他还得七八天才能回来,没想,今儿就到家了。他说急着赶路,几晚上都没好睡。”

    蒋钰问:“怎么样?一路上都顺利么,可见到太傅了?”

    陈全答道:“都顺利。太傅传见了我,问了话,还带了回札给老爷。”

    原来蒋毅当年在朝为官,曾与楚王赵元佐相识。十年前,楚王复位,来过金陵,蒋毅带着蒋钰一起进见。元佐见蒋钰风度翩翩,十分喜爱,当场解下腰间玉佩,赐与了蒋钰。其后一直与蒋家有书信往来。

    两月前,又派人送信,并送了礼物过来。父子俩商议了,派心腹家人陈全带上书礼,跟随来人进京拜见。此刻陈全到家,不敢耽搁,来见蒋毅复命。

    蒋钰还想问他几句话,犹疑了一下,没问。笑道:“你们快进去吧,老爷在书房里。”两下分开了。

    到了自己院子,只见菱歌在空地引着禥儿踢球,奶妈怀里抱着禧儿,同丫头潮音一起,站在廊下看着。蒋钰示意菱歌继续,吩咐潮音道:

    “你去看看老二在哪儿呢,叫他来一趟。”之后进了小书房。

    蒋家内院里,蒋铭兄妹三个都是用次间做书房的,只有蒋钰这边建有独立的书房,明暗三间屋子,摆设的床帐屏几,书画琴棋,富丽雅致,与蒋毅书院格调颇为不同,家人称呼为小书房。

    进了明间,兰芝正在书桌旁看账本,见了丈夫笑道:“你回来了。”

    蒋钰凑上前问:“看什么呢,这么用功!”

    兰芝笑道:“我这胸无点墨的,用什么功?厨房报账,说是市面上螃蟹价高,比去年涨了一倍还不止,我翻翻往年的账,想想是什么缘故。”

    蒋钰笑道:“惭愧惭愧!竟让娘子为菜价查账本儿了,看来,我得加倍努力,多赚些银子才行。”

    兰芝眉花眼笑,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你又拿我取笑。”

    问他:“你从烧锅巷回来的?青弟一起回来没?”

    蒋钰道:“我是从烧锅巷回来,不过,今儿青弟没在那儿习武,他跟李劲到嘉瑞坊玩去了。”

    兰芝点头:“嗯,去玩玩也好,不然要把他闷坏了。他从小就好动,待不住。对了,前儿我跟你说,请你有空指点一下他武艺,也不知他悟性如何,能不能入你这老师的法眼。”

    蒋钰“嗯”了一声:“行!改日得空了,我跟他练练。我看过了,他还是很有些武学天分的。”

    兰芝讶异道:“你看过他练武了?几时看的?”

    蒋钰笑道:“那日他和二弟在小校场耍,我就看见了。今天又见一回,也是凑巧,我从书坊一出来,路过太平桥,正看着他在桥下,跟人打架呢。”

    兰芝吃了一惊:“啊?怎么跑到那里和人打架?”

    说话间,蒋铭进来了:“大哥找我?说谁打架呢?”

    蒋钰就将那时在桥上,看见陆青与人交手的经过说了,怕妻子担心,轻描淡写,并没说对方拔刀的话。

    兰芝埋怨道:“青弟这么大了,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到哪儿都要淘气。”

    蒋钰道:“这倒不能怪他。我看这场架,不是他要打,而是替二弟打的。”

    蒋铭诧异道:“这话怎么说的,我人都没去,就把缘故安在我头上了,岂不是冤枉哉也。”

    蒋钰道:“就因为你没去,对方以为青弟是你,才打起来的。你猜这人是谁?就是前次王知县来提过亲的,汤都监的女儿,叫汤丽娘的。今天她扮了男装,偏是青弟老实,看不出来。我以前打远儿见过她,今天……”

    想说那会儿看短刀上镌着一个“丽”字,担心兰芝听了害怕,改口道:“今天我一看就认出来了。”

    兰芝奇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求亲不成,还兴动手打人的?”掩着口笑起来。

    蒋钰也笑了:“想是咱们家拒婚,女孩儿心里不快意吧。二弟现在的年纪,正是东床佳选,为这亲事不成,怕也要得罪不少人呢!”

    蒋铭笑了笑,摇头道:“这女的也是奇怪,见也没见过,就要大打出手。”

    蒋钰也摇头:“必是拒了亲事,以为小瞧她武人家女儿,心里有气。听说这位汤小娘子诸般武艺都会,生的又好,在京中时,不少人上门求亲,她家都不肯,说了,非要找个文武全才,年貌相当的才嫁。今天青弟从这院儿里出去,又是李劲跟着,误以为是你,才闹了这么一出。”

    兰芝好奇道:“她不过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少气力,真有传说的那么厉害?”

    蒋钰道:“嗯,女孩儿家,能有这样本领,确是难得了。”兰芝接着问:“那她相貌到底怎样,真的如花似玉?”

    蒋铭在旁笑了:“每次一说到提亲的,大嫂比我还关心人家女孩儿长相呢!”兰芝笑道:“那是自然。”

    蒋钰道:“样貌也算好了,只是……”停了一下,接着道:“只是性子太过骄横,确实跟二弟不相配。”

    兰芝忽想起来:“既是打了一架,后来怎么了局的?”

    蒋钰道:“她知道认错了人,也就散了。”

    蒋铭问:“大哥找我什么事?应该不是为说这个吧。”

    蒋钰笑了:“不是,”看了看妻子和弟弟,说:“我是想着,明年春天,素文妹妹就出阁了,这次,是她最后一回在家过中秋,赶上云姑娘、陆青兄弟都在,再加上允中,你大嫂,以后,咱们想再聚这么多人,可难了。所以我打算,过了明天,后天是八月十六,咱七个人出去玩一趟,我知道江边儿有个地方,赏月最好,就是稍远了些。”

    他话没说完,兰芝已是喜形于色,只恨小叔在跟前,不能过去抱一下丈夫,拍手道:“太好了!远些也不怕,带车马过去就行了。”

    想想又说:“光是车马不行,还得带上桌椅凳子、碗筷茶酒!”

    蒋铭笑道:“只怕还要带上炭火才行,这下可有的忙了。”

    蒋钰道:“也不用那么麻烦,只须花点钱,让司局把东西给备齐了,一辆车带过去就得,不用咱自己费心。”

    蒋铭喜道:“这主意好!明天我就去安排这事儿。”

    兰芝道:“叫他们只备东西就行了,人手还是用咱们自己的。”

    蒋钰道:“那是,有外人在,玩儿的也不痛快。只是也不能带多了,我看叫上菱歌、采芹两个,再带上李劲和宝泉,也就够了。”

    蒋铭从小书房出来时,看红日衔山,天色将晚,走到二门外问了一声,陆青和李劲还没回来。

    想:要是再迟还不回,就得打发人去找找了。

    一个人踱步出了大门,向路上张望。只见太阳渐渐沉下山去,一抹余晖笼罩四周,把那房舍街道都照得暖暖的,怏怏的。

    蒋铭想着心事,正自徘徊,忽见前方桥上,落日氤氲中现出一簇身影,像是一个人牵了头驴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稍走近些,看清牵驴的是个脚夫,后面跟着的那个,身形像是李劲。

    到得近前,果然是李劲,蔫头耷拉脑的。驴背上还趴着一个人,正是陆青,稀里糊涂睡着。

    蒋铭问:“这是怎么了?”李劲苦着脸道:“舅少爷吃醉了。”蒋铭失笑道:“这是吃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李劲皱眉道:“这可不能怪我,舅少爷今天比武赢了,高兴!多吃了几杯,武少爷他们俩,一个劲儿地劝,我怎么拦的下?那马爷喝多了,一拦就瞪眼睛,我也不好冲犯了他……”

    嘟哝着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舅少爷弄到驴背上的。”

    将早晨蒋铭给的一包碎银子拿出来,递还给他:“吃酒吃茶,都是武少爷请客,舅少爷一个钱没花,比武还赢了彩头,足够付驴子钱了。”

    说毕和脚夫一起,把陆青从驴背上架下来,陆青迷迷糊糊,软筋散骨,手脚招架不住。李劲将他搭在肩上,半背着半拖着,进院去了。蒋铭打发了脚夫钱。

    进了屋,李劲把陆青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靴子,拉过薄被盖上。摆布完了,累出一身汗。

    陆青半梦半醒的,想要起来,浑身不听使唤,只得含混说:“李劲哥,生受你了”,顾不得天上地下,倒头呼呼大睡。

    蒋铭站在一旁忍不住笑,听李劲跟他讲白日里的事。

    兰芝心中惦记着,想等陆青回来,找他问话。第一次说是还没回,再叫,说是回来了,吃醉了酒,已然睡下了。兰芝没奈何,只得由他。

    陆青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睛,想起昨日的事,恍如前世。小厮服侍盥漱了,厨房送来一碗葛根乌梅醒酒汤,并清粥小菜,肉馒头。陆青吃过了,进里院来见姐姐。

    兰芝正忙着,问了几句昨天的事,看他没精打采的,埋怨他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陆青没得分说,任由姐姐数落了几句,挠挠头含混过去了。兰芝让他回去歇着,嘱咐:“今天家里有聚宴,不能再多喝了。”

    陆青回来,房间里空荡荡,李劲也不见影儿。半晌来了个小厮倒茶,说,“一早二少爷过来了,说他和李劲都有事儿,让舅少爷好生歇着,吃饭的时候自有人来请。”

    陆青独自无聊,走到屋外空地打了一趟拳,琢磨昨天李存忠和那女子的套路,似乎又有所悟。到底是宿醉过后,身上空乏,又回屋倒头睡下了。

    这一睡就到了饭点儿,小厮来叫起,服侍洗手净面,换了衣服,相跟着走来。

    走到半路,遇到蒋钰带着禥儿,禥儿握着他爹一根手指,走的小脸儿红扑扑的,见到陆青就笑了,喊了声“舅舅”,陆青笑容满脸,冲着他伸开两臂:“禥儿来——”

    蒋钰笑道:“去吧”,禥儿放开父亲的手,乐颠颠儿跑了过来。陆青将他一把抱起,两手擎着腋下,半空中给他转了个身,让他骑到自己的脖颈上,孩子抱着陆青额头,向下望着蒋钰,咯咯地笑。

    蒋钰也笑了,说道:“青弟,莫要这样娇惯他。”陆青笑呵呵道:“没事儿!”

    走到月洞门前,蒋钰道:“禥儿下来吧,待会儿要是让爷爷看见,爹爹就要挨骂了。”陆青听了,又把禥儿举起,原样转回来,抱在自己怀里。

    进了花厅,见蒋毅正跟蒋铭对坐下棋,允中在旁观战。见他们来了,允中起身,蒋毅转脸看了陆青一眼,微笑点头,蒋铭却只顾看着棋盘。

    蒋钰问允中:“战况如何?”允中摇头,笑说:“大哥来看吧,我看不大明白。”说着,走过来招呼陆青,逗禥儿玩。

    蒋钰坐下看了一会儿。蒋铭抬头叫道:“大哥——”,拿眼睛问他,蒋钰转眼看父亲,蒋毅板着脸,一边提子一边说:“观棋不语!”

    又下了一会儿,蒋铭皱眉,又看哥哥。蒋钰笑道:“你总看我做什么?你败局已定了!”

    蒋铭把头一低,推枰认输。蒋毅“哼”了一声,道:“你这性子,刚开始冲杀的挺霸道,越到收官越没章法,沉不住气!”说的蒋铭垂头丧气。

    蒋钰问:“这一局,爹让了你几子?”蒋铭答:“两子”,蒋钰笑道:“那你大有长进了,前时还要让五子。”蒋铭苦笑:“可是这次战的惨,这才多一会儿,就输了。”蒋钰道:“还是你棋路看的不远。”

    蒋毅道:“等下复盘,让你大哥帮你理一理。”蒋铭应声“是”,正此时,小厮过来报说,饭菜备好了,请老爷示下。蒋毅遂道:“先吃饭吧。”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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