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疼你的人没有借口
“两进的农家小院,外院作厨房养些鸡犬,内里一家五口:公爹与黎叔一间,我与夫郎一间,春儿也要一间向阳的厢房,再要一间书房即可。只是不将原有的旧房子推倒,再起新房。”
“那倒不难,”坊主松一口气,“我家这些师傅,不知做过多少城里大户人家的亭台楼阁,一身本事那是不必说的!离年关还有三个来月,日子也够了。”
娇娘摇摇头,“不止起房子,我多买些木料,打点家具柜子。”这些本该是娶亲之前便置办好的家私新房,因为要赶在百日热孝内成亲,都来不及准备。但她怎么可能会委屈她的景哥哥?婚前来不及置办,那就婚后再补。
心疼你的人,从来不会找任何借口。
娇娘拉着他的手去选木料,樟木楠木榉木,让坊主一一给他讲,各色木料各种花纹,都按他的心意挑。出门的衣衫首饰热孝在身不便张扬也就罢了,这些关起门来用的家私,再不能委屈她心爱的景哥哥。
她只想给他所有,恨不能给他更多。
最终云景挑了一个香樟木的大箱子,香气浓郁花纹明晰,可护衣物不腐不朽免虫蛀;又订一个香樟木的大衣柜,要宽可藏人,窗门要雕鸳鸯戏水;一个三层暗格的水曲柳木梳妆台,台头要雕凤穿牡丹,抽屉里也要垫上细细的绒布才不至于剐蹭坏首饰。娇娘看上一张黄榉木束腰罗汉床,云景却嫌黄榉木颜色太亮不喜,娇娘都依他,换了老楠木制的三滴水床,床头雕百子千孙图。
娇娘挑了一个香樟木书箱和一个云纹铜手红樟九斗柜。小包子看上一个雕着蜻蜓白荷的白榉木梳妆台,又抱着一个七巧玲珑球不撒手;凉老爹和黎叔也都挑了一些箱子斗柜,装些衣衫杂物用。
林晏娇与坊主商量半天,最终请了四位大师傅:一位木工,两位土匠,还有一位石匠,四位师傅各带两个和泥打灰的徒弟,共十二人。师傅一日工钱十五文,徒弟八文,由娇娘给包一日三餐,再找两间屋子住。师傅们今日就跟着娇娘一家回村看看地势,找风水先生算个破土的吉日三五日内便开始动工。
坊间现有的衣柜家私师傅徒弟们都帮忙搬上牛车,先前买的衣物首饰正好装进柜子里,余下定制的那些只等十五日后交货。娇娘付了坊主一半订金,带着满满当当一车人一车货回村去。
算上之后的尾款,今日当铺卖那一包空间首饰换来的银钱,算是花了个一干二净了。
江户好儿郎,不留隔夜财。
但一直变卖空间首饰不是个长久之策。她一人倒无所谓,如今一大家子,不可能一直靠变卖祖产过日子,怎么说也说不过去,也容易招来是非。她一时也想不到能有什么谋生的生计,原身本就是个不事生产的读书人,她京漂十年在公司学的那些技能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云景将他的小妻主半拢在怀间,背靠挡板伸出手臂垫在妻主背后,不让牛车护栏颠簸撞到她。
他的小妻主今日摆足了一家之主的威风,让他这辈子头一次感受到有人呵护的幸福,心中回味万千。
可小妻主此刻不知在想什么,眉头紧锁,额头竟微微渗出了汗。云景抽出怀里新买的手帕,捏出一个尖,轻轻去掖她额角的汗——
“景哥哥,我无事。”
生计之事,她来想办法就好,她的景哥哥前半生太苦,她只愿他的下半生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嗯。”云景仔细将汗珠都擦干,又拿手帕拭净妻主的手——方才挑选木料,她手上免不得沾染不少清漆木屑,漆味呛鼻,得回家好生洗洗。
算了,想不通便不想,车到桥头自然直。林晏娇将生计之事抛开,一把捏住夫郎竹节般的手指把玩起来,他的手指节凹凸,掌心有茧。
“”众目睽睽,云景羞得差点一把甩开,一低头看见她笑得像一只偷得一整只鸡的小老鼠,满眼都是开心。
反正也是她明媒正娶的夫君了,心一横干脆伸手随她玩去了。
同车的师傅们看两人腻歪都在低头偷笑。凉老爹忍不住出来打圆场,“我儿媳他们前几日刚大婚,所以进城来打家私起房子,就想一家老小能在新房子里过年,有劳各位师傅了。”
师傅们都道恭喜,新婚之喜加乔迁之喜,林家今年这个年是过得喜气洋洋了。
一辆满满当当的牛车进村,自然是引来不少人问。娇娘只说是家里留下给她传宗接代的银钱,点头致意便离开,惹得村里不少人家都起了进山打猎攒家底的心思。
师傅们围着房子地势看了几圈便驾车回去了,临走还帮忙将衣柜木箱都搬进了屋。奔波一天,娇娘也不叫黎叔做饭了,只拿出几张城里买的饼子小点一家人吃完便歇。
小包子却还是浑身兴奋劲儿,吃完饼子油腻腻的手一掌贴到云景肚子上——
“哥哥!你有了吗?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妻主?”
云景刚下肚的桂花糕差点没吐出来,他们闺房里那点事,这家里怕是没人不惦记的!
身旁一个幽幽的声音道,“没有。春儿,你的妻主,怕是要大你许多岁了。”
春儿一听急哭了,“哥哥、哥哥,你快生啊!你快点生啊!你再不生,我都要老了!”
“我老了妻主就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呜——”
小包子说哭就哭,娇娘赶紧把他搂进怀里,“不哭不哭,春儿不哭,不会不要你的!不会的!”
“呜——妻主会嫌我老,会不要春儿,会赶我走——”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不嫌弃你,姐姐绝对不会赶你走,谁都赶不走你。”白胖的小包子哭得满脸金豆,好生可怜。
“那妻主不想娶春儿怎么办?”
这倒是有可能,娇娘也开始认真思考。
“那姐姐哥哥便把春儿当作亲生的孩子,给咱们春儿置办多多的嫁妆,给你挑一户最好最好的人家,让春儿像哥哥一样风风光光地出嫁。”嗯,这真是个完美的办法,林晏娇沾沾自喜。
谁知这更捅了马蜂窝,“哇——姐姐要赶我走,要赶我走——”
“我哪里有——”
云景白一眼手足无措的娇娘,干脆一把抱过越哭越伤心的春儿,“春儿莫哭,咱们不理你恼人的姐姐,哥哥跟你回房说。”小包子一边在云景怀里抽抽噎噎,还一边小心地侧身避开他的肚子——那里面可是会有他的妻主的。
林晏娇满头问号,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自认为完美的办法,却惹得自家小包子哭得更凶。
真的想不通。
凉老爹劝慰道,“娇娘你是女子,哪里懂这些男儿家的细密心思?还是让我儿去劝罢!你今日也累了一天,回房歇息去吧。”
娇娘就这么一头雾水地回房,回空间冲了个热水澡,躺着床上等夫郎回来。
云景洗漱完回屋,更衣躺下。
“春儿睡了?”
“哭累了,睡了。”
天气一天天冷了,搂住他的腰睡简直不要太暖太舒服,像个小太阳一样,掐一把全是硬邦邦的腱子肉。
“莫闹。”
“白日在城里还见春儿活蹦乱跳的,一回家咋一下子哭得那么伤心?莫不是还想玩不想回来?”甚至她好心去劝,还越劝越伤心了,娇娘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被一个六岁的小包子天天盯着肚子生孩子,云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春哥儿母家是同村的吗?妻主当初为何想到收春儿作等妹郎?”
“山下刘大姐家的,她家夫郎往日和我爹爹最好,我爹爹经常拿我阿母弟弟打猎来的兽肉,去刘家换些油盐米面。谁家做了硬菜,也都要端一碗相互送,刘大姐都是打发春儿来送,便跟我熟了。”
想起刚穿越时那一场令她瞠目结舌的重女轻男奇观大赏,娇娘叹息,“刘大姐也不知怎的,一连几个都是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春儿是她家老大,还不及灶台高就开始洗衣做饭带弟弟。刘家吃饭的嘴多,只靠刘大姐一个人,日子过得难,春儿长得又瘦又小,说是六岁矮得跟个四五岁的一样。”刘家一圈豆芽菜,个个头大身子小。
云景倚靠在床头,静静听着她说。
娇娘蹭蹭他的腰,“两个月前,春儿爹爹临盆,我也送了点东西去看,跟刘大姐一起坐院里等。谁知又生了一个儿子,刘大姐气得要将那孩子摔死,我赶紧去拉,登时屋里院里大的小的跪了一片,哭得稀里哗啦求刘大姐留下这个孩子。”
“我家中只剩我一人,一直想找个合自己心意的,当时没想过要赶着百日热孝仓促娶亲。但我一个女人要烧锅做饭也是难,就一时心软干脆把春儿领回家了。”
“刘大姐要了三两银子,我们去村长家换了籍,春儿便是我林家的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