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中毒
阿蛮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之前还说老爷子把大公子打了一顿，怎么就一病不起了？”
沈意善呼出一团白烟，眉宇间皆是烦躁，“谁知道，张君诚抱着林怡，动静太大，还没到家，老爷子就被气晕倒了。”
“可是他老人家身子骨一向硬朗。”
“那又如何？人上了年纪，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发病。”
阿蛮想到前些日子还在一处说笑的张婉秋，临走前还安慰她别担心，怎么就遭遇了这样不幸的事情。
“不应当，张君诚不成器也不是一日的事情，张老爷子就算生气，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病得不省人事。”
沈意善凝视着她，“你的意思是张家内部”
“嗯，要变天了。”
两人还没聊一会，沈正书就打发老妈子来传话了。
“老爷的意思是，张家同我们家交情匪浅，于公于私都要去探望一下。老爷自己已经去了，小姐们应当也去一下，见见女眷们。”
顺便打探一下消息，如果老爷子实在撑不住了，那阿蛮和张家的亲事就算了，守孝三年过去了，人也变成老姑娘了，剩下两个妹妹倒还有可能，希望她能牵线搭桥一下。
阿蛮乖顺地应了，意善只跟着行了个礼，从鼻腔里发出个音。
人一走，阿蛮就拧住她的耳朵，有些和她玩闹的意思，半真半假地调侃了起来。
“我瞧着你最近脾气大得很，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了，上回直接嘲讽阿真，下回呢，是不是敢去拔沈正书的胡子。”
“之前跟我对着干，我是懒得睬你。”
沈意善嘶了两声，耳朵发烫，索性不躲，和她正面吵了起来。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副样子，丈夫不像丈夫，父亲不像父亲，你还尊敬地跟个什么似的。”
阿蛮无所谓道，“反正这些都是小事，我横竖是要去看看张大小姐的，应下就应下了。”
“他改天叫你去吃泔水，你吃不吃。”沈意善咄咄逼人，话也越说越难听。
“你以为捧着他的臭脚就好了，看来几年前那一巴掌就没把你打醒！”
她神情激动，整张脸气得通红，愤愤地将姐姐的手甩开。
“你总是什么都不争，被打了不争，被踢出血来也不争，被卖了做妾不争，反倒白白给她人做嫁衣裳！”
阿蛮疑心她知道了些什么，不然怎么会这么反常地叛逆了起来。
“我还记得你刚回家的时候有几分骨气，敢和混世魔王争高下，怎么现在变得跟匍匐在她脚下的狗一样，只会汪汪乱叫。”
沈意善的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柿子，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一般。
她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姑娘中毒了，去叫大夫！”
大夫姗姗来迟，沈意善已经晕倒了。
全身不正常的红晕还未退去，红一块，白一块，甚是吓人。肚子鼓出老大一块，比怀孕十月的妇人还要大。
须发尽白的老大夫叹了口气，直接判了死刑。
“没救了，拉出去埋了吧。”
胆子的丫头腿一软，端着水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哐啷——”
铜盆不住地打转，发出刺耳的响声，像是女鬼尖锐的指甲攫取着人们的心脏。
阿蛮头一晕，赶忙定住心神。现在夫人还在昏睡，沈正书指望不上，苏姨娘更是巴不得她们都死了，没人跟礼哥儿争家产。
只有自己，还能拿主意。
她用力地用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通过疼痛让自己保持镇定。
“大夫何出此言，再仔细看看吧。”
老大夫捋了把胡子，低声道，“我同乡是张老爷子府上的大夫，他说老爷子的病症也是这样的。”
“府上已经开始准备寿衣棺材了，你们难不成还能比张家更有财力物力，找到比那还好的大夫。”
张老爷子原来是中毒了，难怪事情这么蹊跷。
阿蛮命人好生照看沈意善，千万别走漏风声，她去张府一探究竟。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张家后门口，下来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女子，身量纤细，举手投足仪态万千，不过她行色匆匆，似乎被什么事情烦恼着。
阿蛮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张小姐的院子里。
府里静悄悄的，用人急匆匆地走来走去，鞋底落到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东边角上有点丝竹乐声，带路的小丫头跺了跺脚，不满地说那是大少爷的院子。一静一闹，有种虚无的荒唐。
张婉秋眼睛红红，兀自坐着发呆，见阿蛮来了，强笑了下，招呼道，“你来了，家中这么乱，没好好招待你，见笑了。”
阿蛮将手炉塞进她的手里，轻声道，“手冻得通红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然老爷子也会难受的。”
听见祖父，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嘴角向下一撇，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坐着，阿蛮站着，正好将头埋在她的臂弯里，小声呜咽着。
“这件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老爷子这毒中得蹊跷，家人可有什么头绪，要是抓到这罪魁祸首，也能找出解药。”
她的声音很轻缓，像是一道空灵的溪流，从森林远处蜿蜒出来，也让张小姐冷静了下来。
那日，林怡的事情闹出来之后，祖父气得在书房大发雷霆，说是要叫人把这孽障的腿打断，让他不能再害人。
至于皇帝那里，他就算背着荆条回京城，也要把这门亲事退了。此子不肖，难堪大任，若是真尚了公主，还不得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当晚大哥没敢回来，祖父派出去的人是在城外一家小酒馆里找到他的，林怡已经不在附近，身边是另一个女子，二人衣衫不整地睡在一处。
脚程快的先回来通知祖父，刑具都准备好了，结果大哥前脚刚回来，祖父后脚就病倒了。起初，大家只当他气太过了，没想到后来竟然一睡不醒，肚子还涨得老高。
找了许多大夫都说这毒凶险，只在西南那块见过，人基本没救了。父亲出门找巫医，三哥连夜启程去边关找神医，不知道祖父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现在府里是母亲和大哥做主，日日有不同的女人来家里，处处是一团乱。
张婉秋只能干着急，没个商量的人，嘴上都起了个大泡。
阿蛮抚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看来这奇怪的毒是从张家先传出来的，而且没有第三个得了这种怪病，看来传染性不是很强，也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想得的。
意善和张老爷子究竟有什么共通之处呢，让这幕后黑手恨毒了他们。
“老爷子可有得罪了什么人，此人费劲千辛万苦找来的毒药，让大夫都束手无策，必然是积怨已久。”
张婉秋抹了抹眼睛，“祖父在朝中的时候便刚强耿直，早惹了一众人看他不惯，这次告老还乡，也是皇帝逼的。”
“慎言！”阿蛮谨慎地打量了四周，正是多事之季，小心隔墙有耳。
“大小姐，我此次来，不瞒你说，是有事相求。”她蹲下身来，仰视着张婉秋，“舍妹，就是阿善，也得了这种怪病。”
张小姐惊得站了起来，“你是说”像意识到了什么，她压低声音道，“你怀疑是同一个人？”
“怎么会，怎么会，祖父是从朝中退下来的，许多人记恨他。”她喃喃道，“但是令妹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有人要下毒害她。”
阿蛮恳切地说，“我命人封锁了消息，舍妹现在就躺在我的院子里，生死未卜，幕后黑人还在逍遥法外，我们得联手查出真凶。”
张婉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重新振作了起来。
想害祖父的人或许有很多，但是想害祖父又想害三小姐妹妹的人可就少了。
二人头靠着头，盘点起最近得罪的人。
“苏氏？”张小姐不确定地说。
“她对我们记恨依旧，算是一个。”
“沈大人？”
张婉秋满怀愧疚地致歉道，“我们初来乍到，担心人生地不熟出了什么乱子，便命人将各位大人的后宅调查了一番。”
阿蛮摇了摇头，本就是事实，又何惧外人评判。
“他不会，还指着我们几个攀门好亲事，好让他往上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沈家人口简单，除了苏氏一个正经姨娘，剩下的死的死疯的疯，要么是通房，没什么名分，更掀不起大浪。
轮到张家了，张婉秋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家中事情全说了出来。
“我母亲算是一个，她不太满意祖父家中独揽大权，又记恨他不许父亲借势做官，让她白受了那么多苦。”
“大哥也算一个，他从小就怕祖父，长大了经常干出荒唐的事情，上回还因为何清桃的事情，挨了顿毒打。”
“父亲我不确定他对祖父有没有怨恨。”
“何清桃心中应当有气吧，要不是祖父压着，她早做了大哥房中人了。不过现在出事了，母亲他们已经盘算在祖父彻底仙去前，将她纳了。”
这么说起了，整个家里真正敬爱老爷子的竟然只有张婉秋和张君儒二人。
可悲可叹，正直之人也家宅不宁。
阿蛮定了定心神，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来看，张氏母子受益最大，下毒的可能性也最大，只不过证据在哪里，他们又为何要把手伸到沈家内宅。
她愤恨地拍了下桌子，自己要是个男儿身该多好，早早考取了功名，叫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部现出原形。
“要是能搜查院子该多好。”张婉秋叹息道，“也好查查有没有遗留下的毒物。”
是了，张家人多口杂，这东西不好处理，必然还藏在罪魁祸首的院子里，要是能进他们的房间搜查一番，说不定会有线索。
但是正经人家，谁会允许抄家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是从内部自杀自灭起来的。[1]
这时候，阿蛮的脑子里想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