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张家出事
一个年轻男人斜里冲出来,迅速抓住了林怡的腕子,长长的指甲闪着寒光,要是这一巴掌落下来,阿蛮不破相也是要吃一番苦头的。
他身量极高,玄色的衣裳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
姑娘们被这番动静吓了一跳,小声地和好姐妹讨论了起来,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外男。
姚梅娘大胆地打量这人,心里调侃自己无意间打扰了一场俊男美女的相亲会。不过看来,张家人对女方很感兴趣,这么大费周章地布局。
她看似随意地扫了一圈场上的人,大部分人之前都和自己在一起,除了沈家的几位姑娘,年岁最长的二姑娘并不在这里。
剩下的三位姑娘美得更有千秋,尤其是刚刚大出风头的那位,明眸善睐,肤如凝脂,顾盼生辉,侧头说话间,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恰如上好的美玉。
面若春花秋月,又有二百分的胆识。
这样的姑娘,就是打着灯笼去寻找,也找不出半个。若不是沈县令糊涂,怎么从前自己没能早点结识她呢。
姚梅娘和身边的姑娘说笑,她还想把沈小姐介绍给家人,哥哥们当真是没有福气了。
张君儒逆着光,背对着阿蛮等人。
没有赌错,她松了口气。
张婉秋也回过神来,厉声呵斥道,“林小姐,这是做什么,打量我们这一屋子全是死人不成。”
林怡头发散落,面色赤红,好歹冷静下来,心里生了几分惧意,“小女子小女子,不是故意的,小女子有苦衷啊。”
她心里飞速盘算着厉害关系,如果张三郎不在场,那一巴掌野丫头是必然要受的,最好能让她毁容,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张家到行安没多久,她就偷偷勾搭上张君诚,只等找个好时机,大摇大摆地进了他家的大门。
这一巴掌不仅是为自己打,更是为了投诚。张君诚在信里说过,他一直生活在这对弟妹的阴影之下,心里苦闷得很。自己如果把三弟妹打了,他必然会高看自己一眼。
至于张婉秋,一个女儿家不能掺和大哥房里的事情,就算告状告到婆母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林怡只想顺利回家和大郎见上一面,使劲给他这对弟妹上上眼药。
方才含着的泪瞬间掉了下来,若不是她发疯的样子还落在人们心里,还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
面前的男子身高八尺,剑眉星目,面色冷峻刚毅,瞧着就不好亲近,都把她的手捏痛了。
张君儒见她消停了,冷着脸安排下人把姑娘们请去另一个屋子里。
不消一刻,屋子里就只剩下沈家姐妹,和张氏兄妹,还有罪魁祸首林怡。
“那你说说是什么苦衷。”
张婉秋把阿蛮抱在怀里安慰,和疾言厉色地训斥林怡的似乎是两个人。
沈意善看得牙酸,偷偷朝阿蛮挤眉弄眼,做口型道,“你倒是会做人。”
小妮子时常犯病,阿蛮不睬她,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林怡。
丢人丢到全行安了,偏房的小姐们要是回到家,一炷香的时间,林怡的名声就得全臭了,除非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我”她咬了咬唇,畏惧地看了眼张君儒,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不去找你那好哥哥说理。”意真像是被气狠了,声音都在发抖,谁不知道姑娘家容貌最重要。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就看见林怡面色不正常,大口喘气,似有预感,带着哭腔地喊了起来,“救命,诚郎,救命”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她的下身涌出了大滩的血。
张君诚收到了林怡的小厮传的信,约他今日在蹴鞠场行欢好之事,乐颠颠地就跟着来了,上回受了祖父一顿毒打,父亲虽然没说什么,但眼见着心里不痛快。
母亲就更有恃无恐了,纵着他和清桃宿在一处。
清桃虽好,但在榻上难免有些放不开,而且经不起折腾,这点不如林怡,如果她服侍得好,纳进来做个姨娘也不是不行。
张君诚听着紧闭的房门里传来了惨叫声,只当是林怡被登徒子非礼了,一脚踹开了木门,和弟妹们四目相对。
林怡见他来了,哭得更大声了,“孩儿,孩儿,诚郎救救我,不然我们的孩儿没有了”
他脑子一热,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上去解绳子,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女人声音尖锐如厉鬼,在他耳边响彻,使了半天劲都没解开。
张君儒上前帮忙,被他拳打脚踢,“你倒是居心叵测,我的事情全部都要掺一脚,这下你满意。”
绳索落地的那一刻,他抱着林怡往外面冲。
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衣衫往下滴,好不血腥恐怖。
张君诚眼睛发红,“我当他们是小孩子争宠小脾气,不知道我子嗣来得艰难,是要我张家断子绝孙不成。”
前些年他身体不适,大夫诊断得出身体亏空太过,只怕日后难得孩子,因此他房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们硬是没有一个能生下一儿半女的。
林怡这个孩子对他的意义至关重大,不能丢。
张君诚看着怀里的女人晕了过去,面色发白,心里生出一点无端的悲凉,自己竟是无能到连自己的女人都看护不住。
事情来得突然,没人能想到林怡竟然能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
沈意真手脚发软,差点就要坐倒在地,幸亏意善扶了她一把,嘲讽道,“你怕什么,她做出这样的丑事都不怕,你不过说了她两句,就要死要活的。”
“我没有”
张君儒快步跨出门槛,追张君诚去了。
“对不住大家了,本来高高兴兴出来玩,没成想看了这么场闹剧。”张婉秋气得嘴角抽搐,真是好样的,这个不成器的大哥丢脸竟丢到这里来了。
阿蛮拍了拍她的肩膀,二人心照不宣,这个屋子里的事情不会有另外的知道——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许久没有消息,张婉秋急得坐不住,带着妹妹们往回赶。
上马车前,她还不忘给自己的三哥说几句好坏,“儒哥最是公正,祖父会听他的,大哥掀不起什么风浪。”
乘兴而来,惶惶而归。
意真绞着帕子,心跳得飞快,张大公子似乎很看中林怡和那个孩子,万一事后追究起来,自己脱不了干系。
马车里燃了个炉子,火生得还算旺,姐妹几人围着坐,暖融融的。
阿蛮颇有兴趣地问意善,“你倒是淡定得很,不怕他们攀扯你。”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最恨你,你要是不着急,我又何必着急,天塌下来,还有你们这些讨嫌的顶着。”
好啊,原来是这么想的,难怪这么淡定。
阿蛮坏心眼地挠她痒痒,意善反击,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展开了简单的搏斗,最后以阿蛮大获全胜告终。
“姐姐如果看中了张三郎,还是再仔细些吧。”意善心里烦乱,思前想后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嘴唇都被咬红了。
“他们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婆母不慈,长兄不友,嫁过去白白受磋磨。”
“姐姐别嫌我啰嗦多管闲事,我们姊妹三人本是同根生,我不会害你的。”
阿蛮没想到她会提醒自己,有些吃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份好意她记住了。
又过了半个月,依旧没有张家的消息。沈正书都没打听出什么,只说老爷子身体不舒服,谢绝任何访客。
晚间的时候,两个人支着张小桌子在正院吃饭。夫人的身体不是很好,一天要睡去大半,大夫说能熬过冬天就会好了,阿蛮和意善都想多多陪着她。
吃完后,二人在昏黄的烛火下面小声说了会话,便各自回到院子里。
阿蛮现在有母亲,有妹妹,有居所,从未有过如此满足的感觉。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从前自己无依无靠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陪着,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她喝着初蕊温好的酒,脑子里回想着从前的生活。
村长,于氏,二郎,好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她晕晕乎乎地想,年前送去的东西还不够,过两日还要再送些东西过去。
若是人能投胎转生,二郎已经到了新人家了吧,万望不要再同今生一样慈悲。
阿蛮睡倒在小桌子上,乌黑的发丝将她的身体包裹住,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紧闭的窗户忽然开了个小缝,露出外面的黑夜,漆黑厚重,似乎要将大地全部吞没,零星飘散的雪,是暗夜生物的血迹。
大风呼呼地灌了进来,阿蛮不安地呓语了两句,又睡了过去。
赵无名带着满身风雪,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赶着回来见你,你就这么对我,小祖宗。”
太傅最近看他看得紧,只能趁他伴驾的时候,偷偷跑出来,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终于赶上了,小没良心的还睡着了。
他把窗合上,搬了个凳子上她身边坐下。
距离他离开行安才过了几日,就闹出了多少乱子,又是林怡又是张君诚,张婉秋和张君儒还要从总作梗。
“阿蛮,我就这么差,你当真想离开我。”他自嘲道。
“你可能要失望了。”
“我死了,也会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的。”
这一晚,阿蛮睡得并不舒坦,她陷入无边无际地梦境之中,被一只巨型大狗纠缠上,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热气,热得她满面通红。
可那只大狗好像很喜欢她,湿漉漉的鼻子蹭上她的脸颊,脖颈,锁骨,和腰间,痒痒麻麻的。
她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几个红色的点点,不多,但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瞩目,像是雪地里的红梅。
这样的天气,哪来的蚊子,阿蛮没在意。
初蕊端来一盆洗脸水,面色严肃郑重。
阿蛮只当她开玩笑,顺嘴问了一句。
就听得沈意善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压低了嗓音道,“你听说了吗,张家要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