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惊闻死讯
里面空无一人。
阿蛮翻遍了整个柴房也没找到二郎的影子,像是凭空蒸发了似的。
闻讯赶来的沈令妤冷眼看着她着急的样子,阿蛮却没心情欣赏大病新愈的柔弱美人的模样,她近乎神经质地抓住每一个来往的人询问二郎的下落。
得到的答复不尽相同,有说被老爷带走的,有说他自己走的,却没一个人知道二郎去哪里了。
“够了。”
沈令妤抓着阿蛮的手腕,是刚刚沈正书握过的地方,还有一圈红色的印记,阿蛮只觉得手腕一疼,她下意识地甩开了对方的手。
“不要你管。”
沈令妤脸白得像一张纸,明艳大方的五官失了血气,乌黑的长发垂落肩膀上,鲜少有脆弱的模样。
他像看着猎物一样,浅色的眸子死死盯住阿蛮。
“我不说第二遍。”
阿蛮最恨别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大家都是凡胎□□,自己就要低人一等,在这些“大人物”的手下当草芥。
要是讨喜了,就赏自己点东西,要是犯了错事,就要被拉出来当替罪羊。
她只想问凭什么。
“我也不说第二遍。”阿蛮回瞪,盯着她的眼睛,语带挑衅,“关、你、屁、事。”
闻讯赶来的阿布看着两个人快打起来了,只好收起手上的书,去拉阿蛮,爷那眼神看着都想杀人了,小姐您就行行好顺着他吧。
他赔笑道,“三小姐,你看我们小姐都病成这样了,就别不讲理了。”
阿布的出现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蛮没有忘记这个刁奴如何跟踪二郎,又是如何污蔑他的,二郎现下消失了,自己的未来又是如何被毁掉的。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沸腾,要将她的理智灼烧干净。
娘的,实在忍不了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府庶出三小姐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为了一个不知姓名的野男人把二小姐身边的奴才打了!
后来意善回忆起来,只觉得三姐姐十分帅气,一拳又一拳打在那奴才的脸上,拳拳到肉不落空,动作快得旁人根本拦不住她。
没一会就见血了。
“狗东西,你也敢构陷我!”
“真是苍天不开眼,叫我生在沈家,遇见你们这些人渣。”
“呸!”
阿蛮小时候经常被大孩子围着打,说她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没有人撑腰,二郎比她还弱,她只好自己摸索着和他们对打。
起初只能拖住最矮的,后来能拖住一帮人,再后来就能把一群比她大的孩子全部打趴下。他们担心衣服破了脏了被娘骂,阿蛮可不怕,她又没有娘。
“这一拳是替我阿娘打的!”
“这一拳是替二郎!”
“这一拳是替我自己!”
似乎要将心底的怒气发泄出来,阿蛮直到被沈令妤拉起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红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上面还沾着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沈令妤的表情生硬得吓人,像刚从地下爬出来的艳鬼,周身笼罩着阴沉隐怒。
“你是要替这畜生报仇?”阿蛮用力挣开他的手,却没挣脱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你错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秀气的眉毛未动分毫。
这个人越是平静,阿蛮就越想激怒她,让和自己一起发疯。
阿蛮笑了起来,唇角的梨涡带着天真的意味。
她伸出手,摸上了沈令妤的脸,“真是一张好皮囊,下辈子投胎我也想要一张。”
猩红的血迹干涸在那张脸上,有种吊诡的美丽。
何妈妈被吓到仰倒,这三小姐莫不是受了大刺激,脑子出问题了。回去可得好好报告给夫人老爷,不许她再见二小姐。
当事人沈令妤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握住阿蛮的手,像没注意到自己侧脸上的血迹,淡淡地说,“脏兮兮的,我带你去洗洗。”
阿蛮几乎想笑出声,沈正书和林远都走了,这是作戏给谁看,给何妈妈看给初晴看,还是给自己这个废人看。
她不挣扎,任由沈令妤拉着她的手往屋子里走。
“这叫什么事啊。”阿布余光看见爷拉着那个疯子走了,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用那只完好的手拿出怀里的书,幸好没沾上血,不然全毁了。
阿蛮满身灰尘地斜躺在沈令妤的床上,侧着头看病人为她忙东忙西,隔会儿还要停下来喘口气,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过来,我给你擦擦。”
阿蛮闭上眼睛,决定无视她的话。
“再不过来,水凉了。”
沈令妤耐心地等着,修长的手指在铜盆里搅动着,脸侧赫然还有几个血手印,不过他不在意。
等了许久没等到,床上响起了舒缓的呼吸声,一晚上没合眼,白天又闹了一场,阿蛮一不留神睡着了。
两个人一站一躺,穿堂风带起屋檐下的铃铛,还真有几分温馨的意味。
沈令妤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拧干帕子去床上给她擦脸。
脸上还好,只有灰尘和零星的泥点子,手上就有些惨不忍睹了,血都凝固在皮肤上,再加上还有皮开肉绽的地方。
华佗来了,都得甩袖子走人。
可总有人不嫌麻烦,来来回回洗帕子,一点一点地把污迹擦干。又用屋子里剩下的伤药,把她的手细细包扎起来。
这一套做完了,沈令妤又盯上了她不甚干净的衣服。
阿蛮是被惊醒的,她梦见自己被一顶小轿抬去了林家,一掀盖头却发现是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着看着自己。
“醒了?”
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扫把星,阴魂不散。
似乎是能听到对方的心事,沈令妤冷笑一声,“这是我的房间,怎么不能在这里?”
阿蛮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她好像是为了故意恶心对方,浑身臭汗地就往她床上一躺,没想到这床实在太舒服了,她居然睡着了。
着急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用手撑了下床铺,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惊讶地看着自己被包成猪蹄的手。
这是沈令妤的杰作?
还真是千金大小姐,一点生活常识也没有。
她发现自己身上干爽了不少,脸上还细心地被涂上了防干燥的面脂,闻上去香香,随口问了句,“你给我换的?”
没想到那人呛得咳了好几声,严肃道,“胡说什么。”
阿蛮只当她又犯病了,千金之躯干仆妇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没成想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她的好姐姐悄悄红了耳朵。
“喂,一会儿阿娘派人来接我们,一起回去。”
“不去。”
“那你烂在这里吧。”沈令妤知道天塌下来,都有阿蛮的嘴顶着,也不去当真。她最喜欢夫人,又怎么会拂了她的面子。
阿蛮懒得睬她,掀开被子,拔腿就走了。
许久没有得到消息,初蕊急得在屋子里打转,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这事情蹊跷得很,三小姐该不会遭了什么难吧。
“姐姐,我回来了。”
阿蛮一脚把房门踢开,阳光不吝啬地填满整个房间,一扫方才的阴暗压抑。
“老爷可有怪你?”
她嘿嘿一笑,“没有责罚我,姐姐放心。”
放心?如何叫她放心。
沈正书一颗心快偏到咯吱窝去了,况且那个二小姐又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前有狼后有虎,三小姐傻兮兮的,初蕊总是要担心她被人骗了伤害了。
“对了,意善呢?”
阿蛮今天早上在人群中匆匆瞥了一眼,那个小鬼头也跟着来了,怎么现在见不着人影。
“她是偷跑出来的,叫老爷带回去关禁闭了。”
真是大胆,阿蛮乐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老姐还要更胜一筹。
刚说了一会话,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作响,闹出巨大的动静,把初蕊逗笑了,急忙让人先上菜,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用起了菜。
阿布在门口观望了好一会,才蹑手蹑脚地进去。
“爷,你没事吧,我没想到这假死药后遗症这么大”
沈令妤苍白的脸上透出一点红晕,那是被气的,阴阳怪气道,“本来没死透,吃了你这药彻底死了。”
阿布摸了摸圆圆的脑袋,上面还有被三小姐打出来的伤痕,赔笑道,“那也没办法嘛,不然那小子把您是男儿身的事情到处说怎么办。”
说到这事,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要是那穷小子不说什么还好,谁知道眼睛那么尖一下子,还以此威胁爷保护三小姐。要阿布说杀了最干净,一了百了,可主子不同意。
现在看来,要是真杀了,三小姐那疯子不得把行安翻遍了。还是爷棋高一着,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那穷小子别说是继续考试,就是在行安活着都得抬不起头
“那小子现在愧疚得很,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沈令妤眸色愈浓,顿了一顿,“不够。”
他要那个人彻底消失在阿蛮的视线里,叫他悔不当初。
阿蛮得到二郎死讯的时候,已经是年末了。
小丫头们忙着给窗户贴上大大小小的窗花,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一个说要贴红梅,一个说贴喜鹊,还有得说贴福。
圆圆的桌子上放满了热气腾腾的糕点——和当初赵无名带来的一模一样。
屋子外面又下起了雪,将那棵常年苍翠挺拔的大树也盖上了雪白的新衣。
阿蛮手里拿着严清萝带来的告示,上面赫然写着二郎的死讯,命其家人速速来县衙收尸。
“夫子认错人了吧,”她笑了起来,颤抖的嘴角却暴露了心情,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偏偏还要嘴硬,“大过年的,这种笑话可不好笑。”
这张纸已经在街上贴了许多时候,边边角角破碎不了,她稍稍用力就能将它碾得粉碎。可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和二郎最后的联系也被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