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秦已随并不怀疑自己身患此症，甚至她觉得恰恰是因为那个梦境太过真实，醒来时留下的后遗症才叫她心口绞痛不止。
她大概在梦境中经历了极为悲伤的事。
“已随，你怎么了？”见她皱眉忍痛的模样不像是装的，江蓠收起玩笑神色，紧张地弯腰查看她。
秦已随摆摆手，“估计就是之前的老毛病又犯了，又或者是我睡得太久。”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正午的阳光落进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些。
桌面放的手机忽然震动亮起，屏幕上写着宗灼二字的来电显示人。
江蓠面上露出微妙的表情，她默默闭上了嘴。
秦已随无言地斜她一眼，拿起手机接通。
二人通话内容也就寥寥几句，从秦已随口中吐出的话都格外客套，江蓠就是想听也听不出一点苗头来。
“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秦已随道，“那我收拾一下去找你，再见。”
等她挂断电话，江蓠凑上去问道：“你俩要见面？”
“是啊，我必须得去一趟。”秦已随说着，将电脑息屏，“是关于齐绾的事。”
江蓠震惊：“你把齐绾的事告诉他了？”
秦已随起身去衣柜里找衣服，语气平淡：“上次他撞见我从金明楼下出来了，后面他问我，我就说了一嘴。宗灼说他可以帮我，说是还我人情，他有人脉有能力，愿意主动帮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也是，宗灼查圈子里发生的事绝对比你要容易得多。”
江蓠被她说服后，又开始八卦：“不过我还是觉得他太僭越了。”
秦已随茫然地回头看她，显然没懂她话里的意思。
“你俩不是高中时候就认识吗？”
秦已随点点头，“这个我也没想到，很久之前的事早就不记得了。要不是他上次和我坦白，我压根想不起来高中的事。”
“拜托，高中同学，久别重逢，他如今又这么帮你！”江蓠就气她这颗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木脑袋，“你好歹是个文字创作工作者，就不能发挥一下你美丽的想象？”
秦已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空气凝滞了大约十几秒，她若无其事地回头挑出来一件常服。
“你不会就打算穿这个吧？虽说宗灼前段日子出了点小事，但并不影响他的人气啊。你要是主动点，那啥成了，你接下来在娱乐圈的日子还用愁吗？”江蓠说，“你不是一直说希望有遇到一个知音，发现你的才华，带你走上人生巅峰？”
“还巅峰，你的想象力以后我的笔全都交给你写。”秦已随干笑两声，“要不是我他现在还在被全网骂呢，我帮了他那么大一忙，人家好心回报一下也没什么。你别往那方面想。”
说个话的功夫，秦已随已经换好了一套衣服。
然而江蓠从房间追着她到客厅，“可是他帮了你好多次不是吗？你自己也说过。而且，要是没有宗灼投资你这本子，咱能走到今天？所以说你俩是相互成就。”
秦已随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找车钥匙，还是抽出空来顺手拿了茶几上的一个苹果，塞到江蓠嘴巴里。
敷衍地道：“好了你想做撮合我俩的梦都行，但是现在我要去找人家说事了。快把钥匙给我。”
江蓠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快把钥匙给我，别逼我骂你。”
江蓠哽咽住：“”默默掏出了钥匙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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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横疾的马路上，一辆白轿从元朝小区驶出，风带起路两旁落下的枯叶，环卫工人连忙将飞向马路中央的枯叶扫了回来。
小区大门前，路过两名年轻的姑娘，正互相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当下最火的热播剧。
“我真是佩服编剧和导演了，看了这么久光顾着看主角颜值了，结果现在告诉我，我家宗灼不是压轴boss，谢遥舟都死了！父子内局都崩坏结束了，我还等着我家哥哥黑化呢。”一个短发女生愤愤着道。
身旁长发女生当即反驳：“哎哎看剧情可别带粉丝滤镜啊，谢起觉是反派，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好人，还通敌叛国，铁打的反派！而且据内部消息说，就是因为宗灼之前出的那点儿事，所以把他的戏份降了，最大反派换人了。太子和萧予好不容易做了皇帝皇后he了，可千万别给我搞事。我也猜不透导演和编剧想搞什么，你说最后反转的反派会是谁啊？”
“按道理应该都快大结局了啊，这剧别为了吃红利拖长拍摄，到时候烂了尾，我直接吐血。”短发女生摇摇头叹息道，“我现在怀疑卫氏那边，之前留下的悬念还没有解释。算了，今晚回去重头看一遍，我就不信我扒不出什么细节来！”
刚义正言辞地说完，因为太兴奋没有看路，短发女生迎面撞上位个头高挑的男生。
她因为说话没有注意，可对方总不至于也在走神，女生心头微怒，只是这种怒意在抬头望见男生出色的面貌时烟消云散。
男生盯了她一秒，略一点头以作抱歉后离开。
她欲言又止，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得出来。
失望地摇摇头，眼神流连：“我去好帅，我还以为我的桃花要来了。”
“那男生明显看着就还是个学生。”长发女生调侃道：“哎，哈喇子留下来了。再看，你家宗灼哥哥要把你开除粉籍了。”
短发女生瘪了瘪嘴，“宗灼那不是偶像嘛，可望不可及。不得不说，哥哥这次演的反派角色比以往的都要带感，就是要这种因为童年遭难长大心里阴暗，看谁都不爽干脆毁天灭地，太杀我了！战无不胜，玉面杀将，妥妥的无敌光环。”
长发女生轻哼着反驳，“你想多了，就算是有光环，那也只是前期。你看你家哥哥出了事，哪还剩什么光环。就算是无敌光环那也是主角夫妻俩的，谢起觉？他哪来的什么光环，据说编剧的原稿里谢起觉最后死得很惨，不知道剧版会不会改改。”
“不是吧！就算不是女主，难道按照常规套路来说，不该安排个角色来救赎什么的？”
“想多了吧你，铁打的反派，你见过几部正剧影视里有好结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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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剧组收工后。
江蓠乘上电梯，直奔顶楼的会议室，刚巧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向珏和宗灼。
一番客套的招呼后，江蓠走进会议室的门，发现里面只剩秦已随一个人正专注翻着剧稿。
“导演找你和宗灼开小会了？”她突然出声，秦已随吓得心口一跳，侧头看见来人松了口气，颇为无语地回：“最近心脏不好，要是再进医院，没人给你发工资。”
江蓠在她身边坐下：“聊得怎么样？”
“挺好。”秦已随敷衍地点点头，继续低头翻页：“对了，过两天剧组要换地儿拍景，你回去记得提醒我收拾行李。”
江蓠点点头，认真地把这事记下来，很快又抬头：“不对啊，我哪里是问这个。”
“能聊什么，聊后续剧情的事。现在网上的评论走向两极分化，争议实在大。”
江蓠偏头道：“关于谢起觉？”
“差不多吧。男女主走的路线虽说中间坎坷偶尔还加点阴谋险恶，不过最后我们给安排的都是正道之光，不可战胜。”秦已随深思道，“但是谢起觉，剧播出到现在，他已经洗不白了。”
江蓠心头有数，“所以要是想削弱谢起觉的影响力，只有派个更坏的顶上。不然安排费濛做什么，他才是那个平时韬光养晦，藏的最深的反派啊。宗灼是要提前领盒饭了？”
秦已随一鼓作气合上剧本，唇角笑容微妙：“我们都商量过了，不会那么容易让谢起觉下线的，关键人物，我怎么可能让他死？”
“等等……我有点蒙了，他到底死不死？”江蓠皱眉，脑袋晕成一团浆糊，“网上对这个角色虽说有争议，但老实说意义不大，大部分都是可怜他童年悲惨，所以心理变态了。但他的所作所为通通坏的没边儿啊……你要是不把写死，还真想着洗白，或者给他个开放式结局？”
秦已随凝眸神色认真地注视她，像是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深吸一口气：“我试试？”
江蓠：“……”
“向珏同意了？”
“差点忘了。”秦已随清醒过来，却无所谓地笑笑：“嗯，没关系，他要是知道了应该会把我骂死。不过我的本子我做主，先斩后奏，我创造的世界里其实都是正常人，不过我是神。”
江蓠险些没一口气过去，她道：“这个时候就别精分了啊姐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宗灼给你开小灶了？”
秦已随冲她耸肩不答，江蓠心神不宁，生怕某一天秦已随叛逆心起，和向珏对峙不和，被解雇是小事，违约费才是大事。
她干脆扯过秦已随手里的后续稿子，大略翻了翻。
为了降下谢起觉的反派重量，原先朝堂上外人眼中不相对付的谢遥舟和费濛其实只是逢场作戏，树大招风故于先帝前掩人耳目，直至谢遥舟死于谢起觉之手，都无人察觉他不过是费濛手中的一颗棋子。
其实不止谢遥舟，先帝皇后、卫氏、世魏侯府以及嫁入萧家的凝衣公主，顾折楠能顺利登上帝位，皆于他算计之手。
费濛和周皇后皆来自于南斛，出生于南斛前朝皇族，因为至亲通通死于元齐皇室手下，导致南斛内乱，数多战乱惨剧使得南斛元气大伤。
元齐前朝灭亡，皆是费濛和周皇后一手策划，当初的元怀帝是先皇子嗣中最无能不争的那个，这才被选为傀儡坐上皇位，真正谋权篡位的是皇后。
费濛自小便爱慕周皇后这个表妹，在这场旷世谋计中，他独独算漏周皇后动了真情，可他二人身上背负的是不可横跨的家国仇恨。
因为周皇后，顾折楠顺利登基了。
“其实这个费濛和周皇后两个人的感情线路，还挺有看点。”江蓠开口点评道。
“他俩啊……你想不想听我的原本？”秦已随凑到她耳边，“其实……”
“什么？！”江蓠瞠目结舌，“他俩是亲兄妹？！”
秦已随默默堵上耳朵，“别叫啊，剧版不是改了吗？”
“那原版的男主查到这事儿不是得疯？”
“太子殿下又不是傻子？”秦已随这话一语双关，若是真是周皇后和费濛有染，那生出来的才真是智障儿。
江蓠觉得自己的意识观在一点点崩塌，“那周皇后也知道费濛的心意？你都想的什么变态人物设定。”
换个思路，变态的不是剧中人，是真正写剧本的那个人。江蓠想到这点，一切逻辑都通了。
见她满脸崩溃，秦已随还故作惋惜地道：“所以啊，向珏毫不犹豫就把我这个设定摘除了。原先这兄妹俩呢也是有段缠绵悱恻的感情线的，否则费濛哪里会在死了心爱之人后，还会让男主登基呢？”
那毕竟是周皇后生前唯一的念想，畸形的爱却至真至深。
“这么说，元怀帝还是戴了顶大绿帽子啊，他这些年心心念念爱的皇后啊，也太惨了吧。”江蓠道，“不过剧版还是留下了悬念的吧，顾折楠若真非元齐皇室血脉，那该如何发展？如果周皇后撒了谎，费濛最后会不会心软？还是说挟天子以令诸侯，毕竟复仇才是最终目的。”
秦已随摆摆手解释道：“后面地剧情就简单了，最终反派随着谢起觉述白山一战正式出场，接着老套路查真相逐步灭反派的剧情，另一边元怀帝女儿被费濛设计，参与前朝弑帝篡位的卫氏也该得到应有的报应。女主的母亲凝衣公主为了留下当初费濛兄妹二人的玉佩，死于费濛之手，真相昭世，就是女主亲手手刃仇人之时。”
“不过我与向珏商量过，这部剧的总基调还是以大女主线收尾，顾折楠一代贤帝杀伐果断，勤政爱民，可惜天降横难，他同他父皇一样早逝，彼时诸皇子年幼，萧予临朝听政独断朝纲，重教轻赋，元齐中兴渐起，天下复平，萧皇后终得贤权二后之名。”
……
夜已降幕，秦已随和江蓠俩人独自在外找了家餐厅，解决了晚膳。
吃得腹中满足，江蓠满心感慨如今忙碌的日子里偶尔有这样的时光，还是十分惬意的。
正欲出声，扭头看见身后的秦已随正低头翻包，她道：“从进店那会就看你一直在翻你的包，你在找什么？”
秦已随有一瞬的茫然，她抬起头：“我丢了东西，之前一直放在包里的。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去见宗灼的时候掉在路上了，我当时还以为应该是我放在家里了，结果不是。”
“那你现在才想起来找？”江蓠无可奈何地叹气。
秦已随直白道：“不是现在才想起来，是现在才空的出时间。包我之前找过，但我怕找的不仔细。而且那天之后我找过，甚至还在小区的业主群里发过，到现在也没人联系我。”
江蓠微微皱眉道，“你丢了什么东西啊？可千万别说是什么放了文件的u盘。”秦已随的记性很古怪，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又差得出奇，经常丢三落四，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东西。
“是一只簪子吧，不常戴，但我好像一直带在身边。”
“那个啊……想起来了，那你回头还是再找找吧，玉雕的哎，你不是说挺名贵的嘛。”
秦已随眨眨眼，怀疑自我：“我说过吗？真的很贵？”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会花钱买一只那么贵的簪子，放在身边她不常戴，那就是毫无用处啊。
“还是找找吧。”江蓠提议。
在包里搜索n遍无果，秦已随心累地吐了口气，放弃挣扎：“算了，找不到就暂时不找了，要是真丢了再贵也是有缘无分。马上要跟组离家了，哪还有心思找簪子……你快去把车开过来吧。”
秦已随靠在路灯柱上，冲江蓠摆摆手，待人走后，她回味着刚刚二人的对话，心里像是含了块疙瘩似的，又不信邪地在包里找了一通，最后甚至破天荒发信息给了宗灼。
合上手机，路灯暖融融地照在她的脑袋上，竟让她莫名泛起了困意，远处江蓠开车缓缓行出地下车库，刺眼的灯光让秦已随回了不少神。
她背好包，离开灯柱，款步往江蓠的放下而去。
“秦已随。”
只行出几步，身后有人叫住她。
这声音清如碎玉，又混杂在满街横疾车辆的鸣笛声中，飘忽地不太真切。
秦已随下意识停住脚步，顿了顿，才不确定地回头看去。
几米之距，有人站在她方才站过的路灯下，静静注视着她。
秦已随稍偏头，语气轻柔地询问道：“请问……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