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从宋书礼书房出来时,萧清焰就在原地和他道别:“先生不用送了,只要先生准我日后常来就行。”
虚心求学者亦是客,宋书礼道:“三少爷若是有心,随时欢迎。”
萧清焰:“告辞。”
宋书礼将人送到前院,正打算就此告别,二人迎面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早就听闻秦已随住在宋府,但萧清焰来过几次,却从没有遇到秦已随,便在心中就此作罢。
“萧清焰。”秦已随将他叫住。
上来就直呼他的大名,萧清焰有些慌张,正色着行礼道:“已随姑娘。”
秦已随停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得人心中发毛,萧清焰挠了挠头,试探着道:“难道说我该唤,已随阿姐?”
“记得便好。”
秦已随立刻弯眼笑起来,宋书礼也下意识掩唇,将头扭到一旁。
这小少爷还是以前那副直愣愣的模样,看上去倒是没有怎么变。不过,要是真没变化,秦已随大概也不会在宋府遇到他了。
她问他道:“你有空吗?”
萧清焰不假思索:“我有。”
“你是否要回萧府?我同你一道吧,正好我去将衣服还给阿予,还有些事要和她商量。”她说着,萧清焰一低头,果然看见她怀里藏着一件雪色大氅,他忙不迭地点头。
临走前,宋书礼想起什么,将秦已随又叫住,提醒她说:“昨日萧四小姐差人送来一件氅衣,在下还未曾抽出空给秦姑娘送去,在前厅放着,去将它穿着再走吧,天寒。”
秦已随颔首:“好,多谢提醒。”
回萧府的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真的过于寒冷,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僵滞。
萧清焰大概是受不了这种氛围,也不想让女孩子主动开口,可对方是秦已随,故而他问起她一些近况时,语气磕磕绊绊又客套。
很快,惹得秦已随失笑,“三少爷何时变得这样不自信了,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萧清焰直勾勾地看了她一会,又将眼低下:“已随姑娘还是叫我名字就好。”
“我想问你,萧予已经从皇宫回来了,你还要继续住在宋府吗?”
秦已随:“啊?”
“我的意思是萧府的空房间也很多,你也知道萧予身边一个熟悉的婢女都没有了,我怕她会孤单。”
提及菖蒲,萧予的神色略一变化,她平静地反问道:“那你呢?”
“我?”萧清焰瞬间的反应有些激烈,眼睛不去看她,四处闪躲着,“你指什么啊?”
原来少年人的特质,骨子里都有着磨不去的骄,生怕叫外人将自己看透。
秦已随笑道:“自然是功课。我若是去了萧家,你还会常去萧府求学吗?”
“那当然了!”萧清焰义正言辞地道:“我去萧家当然单纯只是为了求学,宋先生博学多才,是个很好的老师。”
秦已随会意地点点头:“那就好,宋书礼是位不可多得的先生,你好好跟着他学。”
说着,她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眼看着天渐渐阴沉下来,似乎马上又要飘雪。这段路秦已随很熟悉,马车已经快到萧府了。
这时候,萧清焰突然垂着头低声问道:“已随姑娘是不是也觉得我大器难成,怎么补救都没用。”
秦已随收回眼,看着他:“宋先生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萧清焰撇撇嘴:“先生要是这么觉得,就不会接纳我了。”
“那就行了,我和他一样想。”秦已随慢悠悠地道,“不过我们这些人再怎么希望你好,也比不过你阿娘,她平日里虽对你严苛了些,但大多是爱护,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可以顺遂。”
萧清焰身形明显的一滞,指尖控制不住地颤,他不答话,用力闭起眼睛。
马车停住了。
他道:“若是我阿娘的话,会希望我如何呢”
秦已随动作不停,起身掀开车帘下马。
“她不求你成才,只求你平安顺遂。萧清焰,去做你想做的,努力也许没有用,但不努力一定没用。”
萧府偏院,萧予房中。
“阿姐要去一趟皇宫?”透过铜镜,萧予看着替她梳发的年轻女子,“阿姐想好了吗?”
“想好了。”秦已随叹了口气,“早去晚去都得去,不如我主动去找他。”
萧予抿了抿唇,迟疑着开口:“那阿姐是否能告诉我两块玉佩的秘密了吗?”
秦已随蹲下身,仰头看着她:“你不是查得差不多了吗?还需要问我?”
“所以皇后娘娘,真的南斛来的细作。”萧予胸中憋着一口气,到现在还觉得难以接受,两国前朝的恩怨延续到了如今,还没等世人解开,元齐的帝王帝后就一夜之间薨逝。她闭了闭眼,颤声问:“那我阿娘呢,我阿娘又为何牵扯其中,又是谁杀了她。”
她心中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大致答案,只差最后一步确认。
秦已随抚着她手背安抚:“你阿娘是个善良又聪慧的女子,对阿予很好,好地叫人羡慕。”
萧予不解道:“阿姐的阿娘呢?她对你不好吗?”天下的母亲怎会有不疼爱自己子女的。
“很好。”秦已随出了一秒的神,她微笑着道:“她对我也很好,只是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萧予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心中忍不住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不说这个了,阿姐进宫可需要我陪同?”
“不必了。”秦已随站起身,怜爱地拍拍她的肩:“倒是你们,他打算何时娶你?”
萧予轻咳一声:“这个不急,他刚刚继位,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我们的事自然要延后。”
萧予性子过于慢热,对感情这方面迟钝又过分懂事,若是顾折楠那边不强硬些,怕是很容易让人钻到空子。秦已随想着进了宫,定要和那小子说道一番。
“你这位未来的夫君,当初对付顾文屿毫不留情,如今将顾守义打入死牢,死到临头他还是心软了。他将顾守义流放,又收编了顾文屿手下的于辛兰,还有意将南州府兵交于他手,着实叫人看不懂。”
当初还是太子之时,表面上佛系随性,不问朝事,背地里也是个极狠的主,等到真的继了位,骨头里的性子反倒收敛了一二。
萧予静了片晌,才道:“我明白他的意思。”
离开萧家后,秦已随拜托了谭漆一件事。
夜里落雪有声,压断了院子里纤长的枝条,秦已随抬头看了一眼,在屋檐下将伞收起。
附耳贴到门上,屋内一片寂静,秦已随悄悄推门而入,关门前又下意识多看了眼屋外的天降大雪。
屋子里暖炉烤着火,格外暖和,只是那股古怪的飘香让秦已随快速用帕子捂住鼻息。
不敢耽搁时间,她摸着黑迅速在房间里行动起来。
凭着当时废稿里所见的记忆,秦已随并没有多费功夫轻而易举在床榻下的机关暗格里,摸出了一张图卷。
将东西塞进怀中后,秦已随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这迷香的味道过于难闻了些。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那味道极淡地钻入鼻息中,她似乎就有些意识涣散了。
不敢再过多久留,秦已随索性屏住呼吸往回走。
黑夜里,一道温热的掌心猝不及防扼住她的手腕。
秦已随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想要叫出声时,已经被这股力道带坐去了床沿。
谢起觉不知何时从床上起来的,就这么鬼似的干坐在床边,也不知看了她多久。终于在人想就此溜之大吉之时,没忍住伸了手。
“你何时醒的?”迫于无奈,秦已随深嗅了嗅这难闻的气味,手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束缚,口吻也不知不觉变成命令:“松开我。”
谢起觉无动于衷,直勾勾盯着她,呼吸有些乱:“为何让谭漆这么做?”
秦已随沉默,她总不能直白地说,因为我要来偷东西。
“合欢香。”黑暗中,少年忽然压低声音笑了下,“是谁教你这么给人下药的?”
秦已随愣了愣,不是迷香吗?这东西还是当初在泷郡那个成衣铺老板娘那要来防身用的,搞了半天怎么会是
比起毒,没有人比谢起觉更在行了,想必此物为何他一嗅便知。可深更半夜,他就算不被迷香迷晕,也该已经入睡了啊。
“我只是来拿个东西,现在就走,你继续睡。”秦已随语调迅速地道,“想必我那种低劣的药香也毒不到你,那我便放心走了。”
谢起觉手劲儿半点没松,反而将人拉近了些,两方一急一缓的呼吸声足以示警出太多问题。
“降雪了,睡不着。”他道,“我会制药,但不是抗药的毒罐子。”
谢起觉话中有话,可意思却十分浅显易懂。
不知谁的心跳变快,砸得整个房间都遽若遭难,震颤不止。他按着她的掌心,缓缓贴上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回应她心中的疑惑。
谢起觉执拗地凑近她,开口道:“既是偷东西,我便不会轻易放你走。”
也许是因为这合欢香,也许是因为眼前人,秦已随的意识不知不觉被带得有些偏,勉强维持理智的时候,她再度挣扎起来:“谢起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松开我。”
“大不了,我东西先还你。”
说出这种话,已经是保全自己的下下策了。
谢起觉手上的力道终于缓缓散去,正当秦已随心下一松正欲起身时,耳畔传来他低哑的问声:“秦已随,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秦已随的身形滞住。
“你早知丹勒的兵防图在我这里,是在等着最合适的时机,将它交给顾折楠。”
秦已随闭上眼,无言以辩,无声默认。
少年在暗中悄然凑近,温热的手掌再度覆上她的,冷热交叠,叫人心惊难忍。
下一刻,他的吻落在绷紧的唇角,伴随着少年人身体滚烫的气息,灼得她身子一颤。
“秦已随,你喜欢我吧,不要再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