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在第二次回到另世的时候,秦已随当时做了个决定。
她不再迫切地想离开,不再懦弱地厌恶逃避。对于谢起觉,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恶果强加于他身。
人本就是自私的,因为她自私的爱,她要亲手拔去自己种下的恶果,改变谢起觉,改变他的结局。
也难怪世间会有命定之说。所有人都将他视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强大存在。可终有一人不会,你爱进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把他当孩子气的少年对待。懂他的渴望被爱,懂他的敏感厌世,欣慰他像男人一样奔赴沙场,也希望他像少年一样热爱生活。
谢起觉自小厌水厌雪,此心甚重。可是啊自你那次说过后,他的心里就一直一直在落雪了,他多想多想把他的心剖开给你看。
在废稿中,秦已随能看透一切因果过程,如今还能预见未来结局。
谢起觉的确因为她变了,或者可以说是原先埋藏在骨子里的本性终于漏了头。那是一种名为【自我意识】的觉醒,不满于她原先为他们所设定好的人生。这是角色对她的反叛,以及无声狂烈的控诉。
但万事总有偏差。从一开始废稿和正稿的联系就密不可分。自我意识过强打乱了世界原有的秩序,于是自我意识陷入了混乱,并且角色被强制执行了剧情。
不过,秦已随从一开始就说过,整个剧本中,谢起觉是那个不可控因素最强的人。反叛因素太强,终究要被世界抛之沦弃。
和向珏口中暂定的说法不同,幕后敲下键盘之人,在废稿中亲手预定了那位反派的死局。
他将死在谢遥舟手下。
空荡的病房内猝然惊起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那声音实在太过强烈刺耳,病房的门尽管再隔音,路过的护士还是闻见了声,忙不迭推门而入。
床柜上原先安放的玻璃杯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而病床上的人像是罔若未闻,安安静静地靠躺着,怀里抱着合上的电脑。
秦已随面色苍白又淡漠,似乎那碎裂的玻璃杯与她毫无关系。
这让护士还下意识扫了眼整间病房,的确没有第二个人啊。
“秦姑娘,您怎么了,还好吗?”
秦已随温和地笑起来,冲她缓缓摇头,语气柔弱道:“不小心碰掉了杯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护士跟着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姑娘您没事就好,等下我叫人来替您打扫病房。”
秦已随没回这句话,只是看着她道:“刚好你进来了,有件事麻烦帮我办一下吧。”
“我想出院。”
护士愣了一愣,“您这就要出院吗?怕是不行。”
怎么也是在医院呆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她肯定如今情况病人不能出院。更何况又是顶楼高级病房的客人,是万万不能出一点岔子的。
明确地拒绝后,护士便往回走,边从口袋里掏手机,“江蓠小姐刚走不久,您应该是有事吧,我等会替您联系她”
低着头,人还没走到病房门口,手里攥着的手机突然被一把夺去。
一抬头,刚刚还在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就到了她身后。护士被吓了一跳,惊疑秦姑娘走路为何没有声音,一看才知原是她赤脚下的床。
“还是麻烦您,让我回家吧。”秦已随语调不改,将她的手机藏到背后,面上依旧温温柔柔。
-
另世,秦已随消失那日。
顾折楠带走萧予后,回去路上并不顺利,再次被人围堵。
一旦萧予落入他人手,东西被拿走,那这么久以来所有布局就会大乱。
出来得急促,身边人手并不多,要想等援手,怕是得先撑过一场硬战。
顾折楠在太子这个位子上旁人看着坐得舒心,实际上换了旁人,早不知被那些明枪暗箭杀死多少次了。
这等场面,他早见过八百回,就是命硬,次次都能从鬼门关爬回来。
只不过,如今的前提是得护好萧予。
这帮刺客的身法诡秘难测,与他手下从小训练的大不相同,招招出奇。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中原人的身手。顾折楠的心头沉了一沉,这么快就藏不住打算露头了吗。
那人手握兵权,蓄谋已久,不知手底下究竟藏有多少像这样的兵力,实在叫人骇然。
这场围堵战并没有拖很久,顾折楠等到的并不是他手下的暗卫,而是前来破了局的谢起觉。
像是无比熟悉,他轻而易举便破了对方的剑阵。
述白剑在夜空中横划出一道银刃,气流顿时逃散般地向两边震慑开来。执剑人身披黑氅,衣角翻飞,月光难辨他的面色。
“今天谁敢动萧予。”他道,“我便杀谁。”
面前的刺客不说上百,也有数十,他话语如此狂妄,可场上一众沉默,无人敢出声驳讥。
他们太清楚不过,在场众人,无一人能真正敌过眼前人。
身后的萧予默默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见状看来他已经和已随阿姐会和过了。
同样听到这里的顾折楠一前一后看看两人,默默皱起眉:?
当夜太尉府后院久久无人。
大概过了好一阵,这死气沉沉的后院终于冒了些动静,有人从后墙外翻飞入府。
此人步调不稳地向前走着,呼吸浊重,一只手死死捂着脖颈。
血很快浸透黑衣,渗出他的指缝,脏了剑柄上挂的穗子。
他在一处矮塘边停下,单膝跪着,伸手扯下自己的面罩。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正是谭漆。
对于脖颈上的伤,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额头上汗涔涔的水他也顾忌不住,只是停顿在这一处矮塘旁的时候,他愣愣地望过去,看见了月光下池塘里的水,以及水里隐约游动着的什么。
还不等他细细去思考,他便警觉地侧头,沉声道:“是谁?!”
前方果真站着一人,语气和蔼,“不必紧张,谭漆是我。”
原是府里的管家,谭漆语气恢复如常,“有什么事吗?”
“既然回来了,那便换身衣服,大人那边传唤你过去。”管家背着手,语气不变。
回应的是谭漆良久的沉默。
终于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池水,嗯了一声。
管家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去,想起什么,又补话道:“哦对了,这池子啊想来也奇怪,谢将军从前可是将它亲手填上的。不过,前些日子我来时,他却叫我把池子重新挖好放水,还在里头放了几条锦鲤鱼,说是听说这锦鲤许愿可灵。”
“谢将军自从境北回来,真是变了许多啊。”
谭漆不曾回话,眼眸渐深。
这后院极大,他常去的地方极少,也不知这池塘究竟是何时填满水的。
将军分明厌水。
管家说的不错,他从境北回来,就变了许多。这种变化甚至让他彻底叛出太尉府,不顾一切。
今夜谭漆没有将人带回府中,那么谢大人便再也不会顾及半分父子之情,一定会赶尽杀绝。
谭漆额角难忍跳动,他收回眼,一鼓作气站起身,追着远走的管家而去。
-
从萧府回来的那后几天,齐绾没有哪一日是闲的。
不知是跟在她身边的哪个丫鬟察觉出了异样,向宸亲王妃告了状。
府上对她的看管更加严格,不是将她锁在屋子里,就是派人将她送入宫中,要么见去哄太后,要么让她死皮赖脸追着顾折楠,对宫里频频示好。
近来此等琐事愈加频繁,齐绾察觉出不对劲,心中隐约不安。
难不成是要变天了吗?
她虽不知晓后续的剧情,但也曾听秦已随说过全剧大概的思路,如今坏人就在眼前,就差绳之以法,为何却隐约感觉出来周围人都不太对劲。
卫卿绾骄纵跋扈,人却天真,是个受家人洗脑任凭摆布的工具人。但如今这副身子里的人是齐绾,故而她又陷入了矛盾之中。
究竟是重蹈覆辙,按已随的剧本走下去,还是不甘命运如此,做回齐绾。
这天,照例被送去宫里的齐绾身后跟着几名女婢,不动声色地将她往长锦宫方向带。
齐绾心中思索着,从前和已随聊了那么多,可她却不知卫卿绾本人最后的结局如何,毕竟剧本一切可变。
是死,还是活?
“郡主,您在想什么?到了。”婢女的话将齐绾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抬眼看向长锦宫的大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照例做样子接过府里给她备的东西。
门口侍卫冲齐绾行过礼后,又将人拦下,“郡主,殿下此刻不在宫中。”
“不在?”齐绾疑惑着,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那能不能告诉我殿下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侍卫顿了顿,道:“只是郡主殿下让您日后少来长锦宫。”
齐绾的笑容尽数收敛,冷语道:“是谁教你敢这么和本郡主说话的,就算是殿下的意思,本郡主自然会等他亲自来说。”
侍卫齐齐沉下头不语。
齐绾却松了口气,看来今日不用应付太子了。这才像样子!一个真正的好男人就该勇敢地拒绝恶臭的权贵势力。
想着今日应该能一身轻松地回去,结果剧情再一次压制,齐绾定在宫门前,完全一副仗势欺人的姿态,“殿下怕不是就在宫中,你们可知谎报是何下场?”
侍卫道:“郡主恕罪,属下所言皆属实,殿下此刻确实不在宫中。”
齐绾眯了眯眼,道:“若是我今日偏要进去呢?”
还不等侍卫回话,齐绾却先行在外院看见一道娇小熟悉的倩影,那正是萧予。
掐在嗓子眼里呼之欲出的欢喜叫喊,出了口已经变去味道,齐绾急怒道:“不是说殿下不在宫中,那为何宫中会有外人在?!”
果然,按卫卿绾的性子一定会恨恨死这差别对待。可齐绾只想看见两位主角百年好合,在长锦宫撞见熟人那是开心到要飞起的程度,可偏偏她要当一个合格的打工工具人。
秦已随和她说过,有她的存在,能更好地促进萧予和太子的进度。
可是今日,顾折楠分明不在府中。
侍卫一时不知做何回话,郡主却已经怒不可遏,抬脚就要冲进去。
身旁婢女警示道:“你们谁敢拦?郡主和殿下青梅竹马,怎么说也是有情分的,若是伤着了你们担待不起!”
侍卫们自然是有心拦却也不敢拦。
齐绾毫无阻碍,大步跨进长锦宫内,朝着萧予而去,高声道:“本郡主还以为是看错了,差点把萧四小姐认成你嫡长姐了。怎么?四小姐进到长锦宫内,可是替长姐而来?”
真是字字句句往阿予心坎儿弱的地方戳啊,说得这般阴阳怪气,今日又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这段日子,齐绾觉得着实对不起萧予,她既要应付萧家萧凌那边,又得时不时撞见自己,受这小郡主一顿气。
事后她总会在暗地里会给萧予送去些赔罪礼,希望萧予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齐绾心里一遍遍哀求,阿予可以像从前一样学聪明些,对她这种人,躲瘟神一样避开就好。
结果萧予只是平静如水地看着她,道:“都不是。”
这下好,彻底惹到小郡主了。齐绾声音冷硬又颤,“那究竟是谁给四小姐的胆子,敢支身擅闯长锦宫!”
她话刚落音,一道不太熟悉的女声悠悠传来:“是本宫。”
一扭头,身穿华贵凤袍的皇后从正殿门前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