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碧城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年轻女子昏迷不醒，呼吸罩内渐起一层白色雾气。
一行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秦已随在重症监护室足足躺了两天，终于转去了普通病房。
正午人醒的时候，只有江蓠一个人守在她病床前。
两人紧握的双手，掌心的热是能传递的。秦已随眨了眨眼，明白过来自己是回到了现实世界，并且也不是在做梦。
“饿坏了吧，先吃些东西再说话。”见她依旧面色发白，江蓠将床柜上的保温桶拿来，里面的粥她换了无数次，就为等秦已随醒过来吃到最新鲜热乎的。边给她喂粥，边关切地问：“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秦已随摇了摇头。
江蓠松了口气，眼眶不禁有些热，“过了这么多天才醒，差点以为你要成植物人了。”
“哪有你这么诅咒人的。”秦已随虚弱地嗤了声。
“我是真被吓到了。”江蓠想起当时的场景还后怕，“光天化日的，怎么就会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还藏着刀而且我就站在你旁边，我真的”
她深吸了口气，再也说不下去。
秦已随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已经脱离危险了，别怕。大半个月的工资呢，不能欠你的。我要是没了，下辈子可找不到你这么尽心尽力对我好的助理了。”
江蓠真是要又哭又笑了，“哦对了，你醒了我还得跟剧组的大伙儿报个平安。”
说着，她正从口袋里掏手机，秦已随将她叫住，“先别发，这段日子太乱了，大家应该都忙坏了，尤其是这个时间点。晚点再说吧，省的你说了他们还得费劲往医院跑。”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只想安静些。
江蓠思虑着点点头，“还没有告诉你，伤你那人是宗灼的一个脑残粉。她不仅害了你，还给宗灼那边火上浇油，她自己被骂就算了，现在网上铺天盖地批判得最惨的是宗灼。”
秦已随静了几秒，疑惑道：“她做出那样的事就是为了宗灼？”
“可不是嘛，我真搞不懂现在的粉丝都怎么了，能离谱到这种地步，心理怕是已经出问题了。”江蓠气恼不解。
“剧组呢，怎么样了？”
江蓠摇头叹气，情况十分不容乐观，“本来宗灼之前出的那事对剧组虽然有影响，但是起码人气还在，而且剧组最大的投资人就是他，继续拍下去是没问题的，但是考虑到后续各种问题，可能要削减戏份，或是改动结局。你这次被他粉丝这么一闹，彻底成恶劣的社会性事件了。剧暂时停了，剧组那边也在考虑，对宗灼的角色安排，怕是唉。”
“我还是气不过，宗灼被爆料不关你事，对他的戏份改动确实是要编剧主导，可也不全是你能决定的啊。”江蓠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门见山道：“警察局那边我得帮你说一声，这件事你想怎么讨回公道都行。那人你要是不想轻饶，我们这边争取得到。”
秦已随闭了闭眼，喝完粥身子回暖了起来，将头扭向窗的方向。
“不用了。”她淡声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我不干涉。”
“什么？”江蓠愣了下，这是秦已随能说出来的话？她这人最是怕受罪，这次可是生生挨了两刀，不去找个律师把人告得牢底坐穿，反而一副看淡众生的慈悲心态？
真正该被可怜的究竟是谁啊？秦已随，宗灼？总之不会是那个刺刀的。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江蓠这话问的也没头没脑的，主要秦已随忽然这么一说，事情全全交给警方去办，本来做好了打一场硬战，她又闲了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其实在各个方面秦已随比她有主意得多，都是秦已随吩咐事情然后江蓠去做。
“我受伤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有说是谁吗？”
“没有。”江蓠道，“这点我和剧组的大家对媒体那边述词一致，没有把你说出去，只对外说是剧组的工作人员。那个粉丝被诊断出精神不太稳定，所以做出了这种事。我知道你不想让外人知道受伤的人是你，这个节骨眼成为舆论噱头是个大麻烦。”
秦已随点点头，“其他的我倒是不在意，主要我怕若是消息传出去，老秦会担心。前几天我们才通过话，他啊大概又是老毛病犯了，自己又不注意身体，让他去医院总是嫌弃麻烦。正好过几天空闲下来，我也能出院了，我回去一趟黎城看看他。”
“啊，你要回黎城？”江蓠愣了下，手心无意识攥紧，“你这伤没那么快好，还是少折腾吧。医生也让你多住院一段日子好好观察，别到时候你去了黎城，漏了陷，让秦叔发现你可就惨了。”
沉吟几秒，秦已随觉得言之有理，“嗯，好像说的也是。”
江蓠手心一松，松了口气，安慰道：“没关系，你先安心养病，秦叔那边我也会经常打电话的。”
“不过我的确是好久没回家了，江蓠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不爱回家的。”
秦已随又将头侧去看向窗外，声音虚下来，像是在怅然，像是在自语。
她眼里似装了雾气，空空地盯着窗外冬景，“江蓠，今年碧城冬天的初雪下了吗？”
江蓠也顺着她的视线，打量起窗外景，“没呢，我们南方的初雪下得一向晚，起码得等到十二月吧。”
翌日江蓠把秦已随醒来的消息，告知了一众人。
她人从床上坐起来时，晨光已经从侧方的窗户照了进来，打落在床柜上摆着的一束花。
“这花谁送的？”秦已随问江蓠，“今早是已经有人来过了吗？”
“是宗灼，我本想把你叫醒的，他不让。应该是心里还难受着。”江蓠说，“我想着你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儿，放束花刚好。”
秦已随嗯了声。
向珏带着剧组一些人来看望她前，她正坐在床上，看手机上的新闻消息。
宗灼一个大火的流量演员被爆出整容，整容前的照片奇丑无比，看得秦已随都忍不住拧起眉头。
这照片上的人几乎没有一分看着像宗灼，网上居然能墙倒众人推成这样。宗灼怎么说也算个小顶流，颜值抗打程度可见一斑，就算要整容成现在这副模样，也得有不错的底子。那张对比图，别说粉丝，就连路人也不信的程度吧。
宗灼发过微博，承认整过容一事，但那张整容前的图的的确确不是他。
其实整容是次要，随着一起被爆的是宗灼在一年前曾涉嫌酒驾撞人，虽然人最后平安无事，没有酿成大祸。
江蓠坐在床边替秦已随削苹果，看见她手里翻的娱乐新闻，忍不住插了一嘴，“你这是在担心宗灼？老实讲，若是你出事之前，我还能确定，这个角色他能继续演下去，毕竟他可是最大投资人。他撤了资我们还拍什么，最多减点戏份，把结局改得更惨点以抚人心。可现在啊，不确定咯。”
将手机按灭，秦已随没说话，眉头却紧紧皱着。
紧跟着没多久，病房门就被人打开，向珏他们带着几大箱昂贵的营养品前来慰问了。
除了聊表关心，在知道秦已随身体无恙后，又告知了她剧组一定会继续拍下去，毕竟这部剧热度高，大部分人还是抱着期待心的。
秦已随心里隐隐松了口气，若是剧不拍了，也许那个世界将彻底崩坏消失，任谁都将不复存在。
也许那里是谢起觉唯一可以存活的世界了，秦已随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从前是她将他亲手弃之。
向珏继而开口，说不过剧组要想再次开机，怕是得面临一个两难的问题。
秦已随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向珏告诉她。要么等宗灼处理好这件事，看看风波能不能真正过去，若是能，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晚开机时就要找好新的反派人选，哪怕宗灼是剧组最大的投资人。
上一个选择的风险太大，同样也对时间和金钱的耗损也不可估量。所以第二个解决办法是修改剧本，将谢起觉这个反派角色中场弃掉，更改最后反派的角色，反转的同时，也能一边看观众是否买单。
“”
房间里好一阵沉默。
秦已随抬起头，然后一动不动，只启唇道：“所以你们打算杀掉谢起觉是吗？”
她的用词莫名让人不适，不过编剧的思维向珏他们也没放在心上，自然而然地接道：“如今形势只有保持利益最大化才能进行下去，暂时没有决定让他下线。”
向珏和几个制片人同她讨论了他们的想法。
秦已随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谢起觉的反叛之心，遭到了谢遥舟的设计谋害，不幸中毒木僵。”木僵就是现代医学上的植物人，可这在如今影视剧的形势下，那种戏份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而且向珏明里暗里的意思很清楚，若是宗灼那边真的一蹶不振，植物人也可以立即死亡。
反正都是她一笔带过的事。
现实剧组拍摄和另世剧情发展并不是同时进行的，她留意过，另世时间明显要在拍摄之前。
那么同时废稿和正稿的区别和联系也显而易见了。
秦已随猛地呼吸一痛，脸色泛白得吓人，低下头紧紧握住自己胸口的病号服。
众人一慌，连忙上前询问。
“没事，还没适应好，头有些晕罢了。”她面不改色解释道。
江蓠见状，对向珏几人道：“向导，已随才刚醒，大概需要静养，您给她点时间。”
向珏表示理解，“那好，这段日子你好好休养，剧本后续情节就暂且这么定下。我们下次再来找时间一块商讨。”
秦已随点点头，几人共同出了病房。
“这次应该不是装的吧？”江蓠凑过去，神色严肃道：“不如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话问下去，床上靠躺着的人仍闭着眼，手却冷不丁紧攥住她的手腕。
秦已随哑声对她道：“江蓠麻烦你回去一趟，把我的电脑带过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