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秦已随是早上辰时醒的,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她刚睡醒便打不起什么精神,但作为一个常年写稿的编剧脑子,还是清晰得很的。
所以就在秦已随懒懒洗漱完毕,刚踏出门就撞见程拘,以及他手里送来的早膳时,人滞了一滞。
她疑惑地看向他。
程拘精神气倒是很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自然是奉了我们谢将军的命令,来给你送早膳来了。”程拘自怨自艾地叹气,“快拿去,等会我还得去那天杀的校场呢,幸好今天那个天杀的谢起觉不在。”
秦已随一瞬间抓住了重点,“谢起觉不在?他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不清楚啊,我看着就是和谭漆一块儿出门了。”程拘想了想道。
“出门了。”秦已随皱着眉重复。
“你如今回来了,他应当不会随意跑出城外了,兴许是有事进了宫,莫要担心。”程拘道。
“进了宫。”秦已随吸一口凉气,不愿深思地闭起眼,“不会的,他明明才答应过我。”
此刻宫内的早朝卡着点结束,一众身着紫色官服的大臣们相应走了出来。
谢起觉身后跟着谭漆,来到了正殿外侧的护栏下等待。
眼看着自己所寻的目标已经露面,谢起觉低下眼迟疑了几秒,他忽然转身,对着谭漆道:“你派人”
话至一半,他又猛地哽住。
谭漆担忧地皱起眉,将军今日实在是有些反常。
“您说什么?”
谢起觉目视前方,望见了一个低着头冲他们小步行来的太监,他绷紧下颚,眼神恢复如常的锐利,道:“无事。”
说罢,那太监便行至二人跟前,下意识查看了下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拿腔拿调地开口:“奴才为您带路,将军这边请。”
小太监将二人领至后园一处置放杂物的屋前,慢吞吞鞠了一躬,“到了。”
谭漆应声看了谢起觉一眼,“属下在外候着。”
谢起觉推门而入,门外的小太监贴心地将门关上后,和谭漆二人礼貌地互瞄一眼后各自退开。
屋内短暂有光照进来,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架台前只见一人身着灰紫蟒袍,显然是刚上过朝便已经在此等候了。他别手背立着,空出来的另只手颇有闲情地拨弄着架台上的一株白梅。
能看见他手腕之上负了根漂亮如骨玉的黑纹佛珠。
“谢将军来的倒是比本官想象中的要快。”男人转过身,看样貌莫约才而立之年,天生一副闲散之气,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道:“希望我们接下来的洽谈也能如此爽快。”
谢起觉阴沉地望着他,“原是司徒大人。”
费濛无声笑笑。
这人在朝中的地位真可谓算得上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可他却不像其余文武百官,在各个皇子逐渐长大立势之时分明地站队。他只道皇上如今正值壮年,我等理应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辅助吾君兴邦治国之上。
因为谢起觉跟在谢遥舟身边已久,那皇帝究竟有多爱惜自己得来不易的宝座,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表面上看来,费濛不参与夺嫡纷争,整天守在皇上身边佛系得很,如今看来,倒像是独树一帜。
那皇帝老儿如此昏庸无能,甚至格外信任于他,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司徒大人撕扯下面具来见我,这艘船在下怕是不得不上。”昏暗的视线里,谢起觉语调漫不经心的,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司徒大人与我义父向来不予交好,而你也应该知道,卑职区区一介义子,能做的就是乖乖听从义父的话,这些可都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司徒大人这艘船压的赌注可否有些大了?”
“谢将军很聪明,而本官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将军的处境将军的心思本官都知晓的一清二楚,有些事情将军可有更好的选择,而本官恰好非你不可。”费濛道。
“大人深藏不露,能坐稳如今的位置在下早该料到的。”谢起觉一字一顿地道:“只是大人可有想过,本将军也实非那般愿与他人同谋合污之辈,尤其是大人手中那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刺向我。”
“谢家小子言之过早了,年轻人应当再三斟酌而言。今日寻你来的首要目的,在信件中也提过了,你只需将周芥交于本官,否则不日必将惹来杀生之祸,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大人是料定了我查不出幕后黑手吗?大人此举让卑职觉得,驿站一遭出自大人手笔。”谢起觉声音回荡在屋内,轻飘飘的,可却无人注意到他的神情,眼眸中泛出红,隐忍着的正是勃起的杀意,“既然大人调查过我,那必定知晓本将军睚眦必报,且从不计后果的杀人。”
费濛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谢将军今日来见我,你便不会这样做,而且你分明知晓,驿站的幕后主使不是本官。”
“谢将军心中比我清楚太多,想杀你的人究竟是谁?将军究竟是不愿意接受,还是在害怕着些什么?”
谢起觉静了片晌,“司徒大人慎言,我与大人既欲与卑职合谋,那便无需再扯些无稽之谈。”
费濛了然且爽快地将话题转了回去,“谢将军愿意站到本官这边来,那便是不虚此行。将军骥山大捷,甚至还带回了冒尔顿作俘,这本应当是好事,却也不免让圣上忧心忡忡。和丹勒的梁子已经结下,胡人不日必将卷土重来,将军如今的起势倒是恰到好处,无人敢置喙,因为圣上需要你。”
“只是丹勒之战未来已成必然,南斛的使臣礼临我元齐,便是圣上最重视的一根救命稻草。算算日子,南斛使臣理应早就到达我凉都城,盛宴款待,可如今,密保传来,出行的众使臣中有南斛太子在列,现如今一行人通通消失不见踪影。”
“一子便可定输赢,元齐未来的局势且看天象吧。”
“这世上有真正的坏人,也有非绝善绝恶之辈,而谢将军与我是一条路上的人。”
谢起觉定定地注视着他,他早就知晓自己对谢遥舟有反叛之心了。
谢遥舟给了谢起觉义子身份,天下皆知,可也仅仅只是义子之名,让皇帝对他父子二人削减了大半的顾虑。
“未来的局势如何可不是你我三言两语能定论的,但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在下受教。”过了片晌,谢起觉突兀开口道:“不过周芥如今身份成谜,尚未查明之前,该如何处置还是不劳烦大人费心。若非必要,就请大人再拿出些诚意来,届时那定是在下不请自来。”
费濛面带不善地眯了眯眸。
屋外冷不防传来一声猫咪的惊叫声,屋内二人顿时止住了谈话,不约而同朝门外看去。
一只被人捏痛了尾巴的白猫浑身起了刺毛,逃似地窜进了后园的草丛中。
而躲在屋旁长柱后的顾晚衣惊慌失措地捂死自己的嘴巴,而下意识对白猫的呼唤也堵在了喉咙里。
在察觉到屋内停止了对话声后,心跳速率骤然达到了顶峰,顾晚衣手足无措地躲在一旁,盯着下一刻就要被打开的屋门。
若是她现在依原路离开,一定会被人察觉到的。
然而还未等到门被打开,有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再次把顾晚衣吓了一跳。
来人宫女扮相,很有先见之明地将她的手在自己口鼻上按得更死。
只一眼,顾晚衣便认出了她的身份,这姑娘
“委屈公主了,还请跟好我。”那宫女牵紧顾晚衣的手,让她踩着廊椅轻跃了下来,把人稳稳接住后,二人穿进一条乱草丛生的狭窄小径。
待她们完全走后,谭漆这才从房檐上跳下来。
也不知六公主听到了多少,还有那宫女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他凑到屋门前,压低声音道:“属下方才见一只野猫路过。”
小径两旁草木皆高大掩目,荆棘枝桠错杂无矩,从小娇生惯养的顾晚衣哪里走过这种地方,新衣被划破了好几道裂口,盘发也被弄得凌乱。
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跟着走了,她从小在宫里长大,像这种地方她却全然不知,而这宫女却行进自如,无比熟络。
没一会儿,顾晚衣便看见自己寝宫的屋顶了。
那宫女停了下来,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她。
顾晚衣下意识出口道:“秦姑娘”
“公主知道我啊?”秦已随弯眉笑起来,明知故问地道。
顾晚衣后知后觉捂住嘴巴,但似乎为时已晚。
“下一次公主可要三思而后言哦。”秦已随伸手替她理好来时被弄乱的碎发,动作稀松如常,让人不自觉发愣,“若不是我手艺不好,我一定替公主把破了的衣服缝制完好,所以今日回去还是把这衣服烧了吧。”
“我我什么都没听见。”顾晚衣又一次不打自招。
要说顾晚衣,大概是秦已随笔下唯一的笨蛋美人了。不过说笨蛋倒也不精确,六公主只是太过温善,了无心机,哪怕是面对上自己喜欢的人,也只会一腔孤勇地付出真心。
秦已随这才发觉,她让六公主爱上谢起觉那样的人,是一个多么残忍的设定。
“公主在说什么?公主今日不是一直在宫中研读诗书?”
“”
秦已随比顾晚衣这尚且及笄的姑娘高了半个头,她垂眸看向她时,更多了几分长辈关切晚辈的姿态,“公主记住,今日不曾出过寝宫,谁也不曾见过,包括我。”
顾晚衣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那个我还不知秦姑娘名讳。若是有机会”
“秦已随,已经的已,随心的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