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秦已随悄悄回到太尉府的路上，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六公主宫里养的一只白猫发疯跑了。
最后尸体是在后园的一块隐蔽的草丛里意外被人发现。据发现的宫女所说，自己当时被吓坏了，因为小猫的浑身是血，瘦小的身体被一根树枝生生横穿。
六公主身体本就不好，不常出宫，如今听得了这个消息，怕是几天几夜难以合眼了。
谢起觉回到太尉府也已经是晚上，当他路过膳房，看见里头亮着的灯时，神情恍惚了几分，不自觉走进去，看见了长桌上摆的热乎的饭菜，其中很显眼的几道都是他爱吃的。
他的喜恶，这个世上根本无人知晓的。
而秦已随就坐在桌案前，正在用饭勺盛着一碗甜汤。
谢起觉越发觉得自己仍然置身梦境，垂在身侧的，带着没有擦干净的血丝的手指冷不丁蜷缩了两下。
“看什么？用过膳了？”秦已随不解地偏头问道。
谢起觉这才应声坐下，干巴巴回了句：“没有。”
“那是习惯了在书房独自用膳？也是，今日我两看这膳房可太脏了，像是几百年都没人用过一样，所以我就简单打扫了一番。”秦已随把甜汤推送到他面前，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你可不知道，我这人平时做厌烦做家务，所以这些事情我也做不好，不过偶尔试一试倒也新”
“秦已随。”谢起觉突然生涩着开口，打断她。
“嗯？”
谢起觉垂下眼，手不自觉捏紧成拳，他怎么都不去看她，只道：“我今日去了皇宫。”
秦已随无声笑笑：“哦。”
“我去见了费濛。”谢起觉道，“抱歉。”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秦已随有些不解也有些吃惊。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小混蛋道歉的如此迅速，倒让她不知所措了。
“无碍，见了便见了，吃饭吧。”
她无所谓的口吻，让谢起觉抬起了头，他想起了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你应该猜得出来我见了不好的人，做了不好的事。”
这些明明在从前他可以拿捏得游刃有余，心无顾忌。
“不要畏惧我，讨厌我。”他道。
他的确坏，这些年来他替谢遥舟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他从泥底而来，便也视肮脏于无物，他转头就能忘。
可秦已随那日的话，对他的伤害却是难以计量的，他忘不掉。
秦已随温吞地眨了眨眼睛。
她总说谢起觉将她骗了，可她又何尝不是从最开始就在利用他欺骗他，为了萧予将所有痛苦都留给了他，因为谢起觉是神也拯救不了的设定。
这实在太过残忍，他不过是遵循了设定和剧情所该走的路。
“我不畏惧你，更不讨厌你。”秦已随温声告诉他，“谢起觉你不坏，你也不冷血，你有一颗心，炙热跳动着的，你还有一具饱含了自我思想的灵魂。”
她跪坐在他身侧，手情不自禁覆上他的胸口，就好像如此动作能为她的话附加百倍的真实性。
“你还年轻，还是个嗯，孩子？会长大的。”
谢起觉皱了皱眉，不合时宜地开口，“可我已经二十了。”
秦已随：“”
是啊在古代二十的男子早该娶妻成家了。
她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把手收走坐了回去，“这么说我还二十四了呢，谢将军可不要以为我还在说谎骗你。不过这个年纪在元齐似乎已经是大龄剩女了啊，没人要的那种啊。”
居然还为此担忧了起来，谢起觉正色道：“无碍，等到时机成熟，你就可以一辈子留在太尉府做事了。”
“为何是太尉府？”秦已随睨他一眼，很果断的，“我呢不喜欢这个说辞，所以，不要。”
谢起觉用力地蹙起了眉，似还能打算和秦已随就此话题争论一番。
“打住，吃饭。”秦已随果断喊停，“对了，明日萧予会受太后之命入宫，到时候我可能会陪同。”
谢起觉：“我是不会去见她的。”
“”秦已随抿唇，“没人要你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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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后在宫内置办了午宴，邀请了一众女眷，而萧家萧凌和萧予皆在其列。
早知这是一场鸿门宴，秦已随扮成了府上宫女的模样，陪同萧予前往。
在场女眷皆出自名门，即使再不受待见，也不会沦到说是庶女的地步。
而偏偏萧予成了那个例外，只是这个例外却是旁人眼中等着事发的笑料。
萧予和萧凌出自一家，座位却被刻意安置得相差甚远。
萧予自从和皇后有了来往，去到宫中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旁人不解，为何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会重用一个官臣家的庶女。
在宋书礼被押送回京的那几日，萧予不曾为自己未来的夫郎辩解过一句，她同天下所有庸俗怯懦的女人一样，在危机关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实属冷血无情。
也不知怎的，圣上真就准允了，萧予免去一死，这大概另太多人惋惜。
而今日，太后叫来的萧予，只怕也是怀着和众女同样的心思。
宴会还未曾正式开始，卫卿绾是压轴出场的，嘴里一口一个皇祖母甜甜地喊着，她可比性子温善不刻意争宠的六公主讨人喜欢多了。
太皇太后一看见她便乐得合不拢嘴，自然不会计较她迟来之事。
说来也奇怪，这平湘郡主前段日子落了水，说是失去了记忆，可过了几日不知怎的，又通通都想了起来，一切只能说是万幸。
只是可惜了储妃的人选已经定下，是萧府的萧凌。
太后对这个人选只觉中肯，在卫卿绾恢复记忆后，几次去找过皇帝和皇后，然圣旨哪能是轻易收回的。
卫卿绾那份心悦太子的情绪显然又回来了，落座时，恶狠狠瞪了眼坐在她身旁的萧凌。
萧凌抿唇不语，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显然不想与她计较。
反正，如今她已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储妃，得时刻顾忌太子殿下的脸面。
在尾座一旁跪着的秦已随懒懒地想着，这个世界的太子妃人选居然变了，不是卫卿绾，倒变成了萧凌。
难不成就因为落水那一次，就造成了如此之大的偏差。
这顿午膳总结下来，也是叫人食之无味，叫人难以下咽。
不少人谈话中总是暗含针芒，有意无意地将噱头指向萧予，说来可惜，次次都被萧予语调平静地化解了。一顿饭，落在尾座的区区庶女，难以置信，居然是整顿晚宴中开口次数最多的。尽管如此，她的风范依旧超越了晚宴上太多正派的嫡女小姐。
风头太盛，已经惹人不满，平湘郡主开玩笑道四小姐如此伶牙俐齿，不如为大家抚琴奏乐取个乐。太皇太后明面上准了这个决策，众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向尾座。萧予没有半分推辞，半分怯场。一曲毕，她叫在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这首曲子可是皇后曾经创作弹奏过的，萧予为何会，又为何会弹奏地这样优秀，其中分量不言而喻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怕是只有秦已随知道能有今日一举，萧予对自己永远才是最狠的那个。
晚宴没多久就结束，太皇太后第一个离场，面色明显是不悦的。
各个官家小姐也接连出了殿门，宴会不欢散场。
萧予自知身份礼数，静静地等到最后离场。
“萧四小姐。”突然有人回头，提着裙角重新踏入殿内，余光一扫是平湘郡主。
秦已随低着头跟在萧予身边，心想这一遭果真是逃不掉啊。
“四小姐今日好大的威风，可有把我皇祖母放在眼里，可有把本郡主放在眼里？”卫卿绾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萧予道：“臣女不解，臣女今日有何处做的不妥，惹了郡主不快，为何太皇太后方才在的时候郡主只字不提，反倒是现在”
“大胆！”卫卿绾怒喝道，“给我跪下！”
萧予纹丝不动。
卫卿绾一旁的侍女左右为难地看了二人一眼，直到自家郡主恶狠狠地过来瞪她，侍女这才动作生涩地上前推了萧予一下。
这姑娘倒也轻敲，柔若无骨似的，一推就倒。
“你不是很会抚琴吗？”卫卿绾盯着她那双漂亮修长的手，“若是你再也弹不琴了”
卫卿绾已经抬了脚，正欲踩在萧予手背上，突然横空出现了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脚踝。
“郡主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若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您让太皇太后的颜面何存？”秦已随同样跪在萧予身边，仰起头，一字一句地道：“如今储妃之位已定，郡主反倒是为难起四小姐来了。”
看见她的那一刻，卫卿绾怔住了，瞳孔隐约震颤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被秦已随稳稳抓着脚踝，她还差点没站稳。
嘴唇微张着，似乎是想说什么，静了半天，她忽然厉声道：“哪里来的贱婢，给我拖下去！”
萧予不想连累旁人：“郡主人前人后倒是有两副面孔，实在让臣女心惊，不知太子殿下”
“住口！”卫卿绾毫不犹豫甩了萧予一巴掌，不知为何，她眼眸中泛起了红色的湿润，作恶完的手还隐约在颤抖。
这莫名让人觉得明明是她无理在先，打了人，模样却偏偏还像受了委屈。
秦已随微拧起眉，她被几个侍女钳制着，不能动弹。
“前些日子我送去长锦宫的点心是不是你做了手脚？让殿下误会于我，一定是你！”卫卿绾不受控制地喘着气，眼眶里已经沁出泪珠。
萧予抿了抿唇，真的细细思索了一番，虽然因为顾折楠她的确做了不少坏事，可这件她分明毫无印象。
“我没有。”
“你撒谎！除了你谁还会如此算计我！”
“难不成郡主受挫都是因我算计，就连郡主在家中落水也是我一手安排的？”萧予难得有些无语，“郡主在此地撒泼，不如花时间去找找真正算计你的人。”
老实讲，平湘郡主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心计都写在脸面上了。她萧予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将主意打到她头上的地步。
这一番话，属实是刺激到卫卿绾，手扬起就要落下另一巴掌。
秦已随用力闭起眼。
“这午宴结束得倒是快，索性人没有走光，郡主不妨等孤来了再打。”
一道声音，轻而易举让卫卿绾滞在原地。
看着顾折楠走进来的画面，卫卿绾连忙把眼泪憋了回去，低头看了萧予一眼，小声道：“萧予，你早就知道殿下会来是不是！”
一旁的秦已随也挣脱了桎梏，随着一众人行礼的同时也默默松了口气，幸好卡的时机倒也不算差。
顾折楠一来，所有问题都完美解决了。
人被他带走，留了卫卿绾一人在殿内怔愣了好半天。
“他妈个头啊！终于结束了，我真是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郡主可不要瞎说，莫要让旁人听了去。”
远远的，还能听见平湘郡主的声音。
“怕什么，让殿下听了去也好，本郡主大不了去死。”
跟在顾折楠和萧予身后的秦已随忽然停下，皱着眉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