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1.0青鬼
先落地的陈晨伸手接住落在后面一跃而下的田诚，而老田则顺势倒入他的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信息已经发出去，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的神告诉我——世界的真相正在朝我们靠拢。”
田诚的脸上带着迷之微笑——虽然他总是。
邱天生故意咳嗽两声，吸引二人的注意：“你们不是……那种群体吧？耗子们不欢迎那样的人。”
“这辈子没机会了，可以下辈子朝那个方向努力一下。”田诚轻巧地从小队长身边跃开。他还是那样，讲着并不受欢迎的冷笑话，也许还觉得自己挺幽默的，反正邱是皱着眉头转头向前走了。
随着三人不发的推进，欢声笑语在耳边绽放，而又在外来者从阴影中显露身形后戛然而止。
陈晨看见了刚才的皮球男孩，此时正挤在自己的小伙伴们之间，一起戒备地盯着三人。
道旁的人群中鸦雀无声，只有不甘沉默的一双双眼睛在不住地传达愤怒与恐惧——那几乎密不可分的两种情感。
有一位枯瘦的母亲，十分艰难地拉住尚有余力的孩子，将不谙世事的小孩搂在脆弱但暂时安全的庇护所内。
“这身衣服代表的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地上的人嫌弃，地下的人畏惧。”陈晨在心中冷冷地自嘲着，一如曾经被指着鼻头怒骂晚到现场10分钟是草菅人命时的感慨。
在他身后的田诚似乎发现了什么，想要伸手去拉住陈晨，而后还是放弃了，只是将信将疑地盯着船舱的方向。
很快三人就走出了人群聚集区，邱似乎对二人的印象越来越差，到现在已经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提出他需要先向船内的人请示一下。
“把我们扔在这里，确实能让两手不沾阳春水的警员感受一下来自大众浓厚的感情。”田诚又开始说胡话，陈晨盯了他一眼，不太想理会，反正他早就习惯了。
比起那个一直吊儿郎当样的古灵精，陈晨像是有了新发现，他隐约听到一些纠缠打斗的声音，现在正循声望去，像钢管与破布之间的小巷走去。
很快，陈晨便能更清晰地听到现场声音了，有几个小孩儿在叫闹着——“一块破面包你捂那么近，怎么不拿这力气去抓紧丢了你的爹妈！”
掀开最后一片帘子，陈晨看到一群孩子正围在一起，殴打最中央处的某生物。而此刻的陈晨没有保持理智，夸张地拔出配枪，鸣枪示意，那一枪正中孩子们头顶的一面旗帜的连接处，黑色的大旗倒下，霸凌着一哄而散。
陈晨没有追击，只是嫌恶地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而后迅速冲上前抱紧瑟瑟发抖的女孩儿，只是这一下被担惊受怕的小可怜虫躲开了。
那后退的动作更是刺激了陈晨的怜悯心，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女孩儿的情况，看上去骨头关节没有大碍，身上的红肿会在半小时后化为淤青，三天后便会减淡至近乎不可见，七天后就再无痕迹了。而在女孩的怀中，小小的双手紧攥着一块面包，夹乳白色心儿的那种。
陈晨不忍地叹了口气，他的指尖已经发白，在自己身上乱摸，最后终于从屁股兜里摸出一张面额两百的现金。
女孩儿不会讲话，嘴里“吱吖吱吖”的，陈晨听不懂；她拿着现金双手比划着，陈晨也看不懂。
田诚还在揉耳朵，刚才开枪他离得太近又没有心理准备，被震得有些耳鸣。他默默地注视着小队长的所作所为，眼神中似乎包含了某种信息，不过他终是没说出口，换了个话题提示引路人正在完成使命，他们应该归位了。
受到提醒的陈晨从地上站起来，准备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是在经过田诚身边的时候顿了一下。“这样的女孩儿在地下一点不稀奇，不是吗？我并不能改变他们的未来，一点也不能。”他说。
“但不是每一只耗子都能幸运地拥有两百元现金，她可以吃顿好的了。”田诚代替小队长回望了一眼，“我想对于他们来说，未来只是一个广播里会听到的词语，是一个对现实没有任何意义的假想。他们的时间虽然在流淌，但表现在他的生活中其实是固定的，他们也不会在乎。也许改变才是灾难呢？”
突如其来的事件到此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才是二人来的真实目的——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
待到走得近一些的时候，陈晨的目光一直被甲板上的林立的杆子给吸引了注意力，他走两步就要往天上看看，总觉得自己没看仔细。
那些杆子刷的是暗红色的漆，在顶端挂了一片破布，仔细一些看还能看见一个小球，就像是做在田里的稻草人一样。
在门口，邱表示希望他们上交武器。陈晨一挑眉，显然是不愿意的。
船舱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大声地让邱放行。
邱一声不吭地打开舱门，
明明是大白天的，船舱内却暗得吓人，同样是地道下的世界，外面好歹还能看得清路，船内就好比某些电视剧的夜景一样，只能朦朦胧胧看到些轮廓，似乎有很多双层床。
陈晨站在门口，外面的光为他照出一片通往黑暗的路，在背光的视角下，分不出哪里才是影子，是光越过他的身躯，将黑暗打在他的脸上。
田诚显示探了个小脑袋进来，然后挤过小队长的位置，径直向流出的方位前行，这下好了，陈晨不得不快步跟上。
到田诚走到门口，伸出手还没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房门自动打开了。
一名三十多岁的中等身材男人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光从长相上看此人平平无奇，吸引人注意的是他那一头紫红色的头发和和缝了荧光条的黑外套……浓浓的中二气息，搭配这不合适的年纪，美中不足的是这人转身靠的是身下带俩轮的椅子。
陈晨四下打量着，这就像是一间普通的住房，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两面墙上的柜子放满了各种手办玩具，角落里还有一副盔甲。
“有贵客来访，未能远迎是我的失误。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青鬼在说这句充满礼貌的话时，头微微上扬，看样子他已经习惯了从低处向上看的视角。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陈晨的情报里，流放之地的二把手不应该是一个残疾人。
陈晨上前一步，亮出自己的证件：“警署需要你配合一下调查。”
然而青鬼并没有立即同意的打算，而是反问道：“我们配合得还不够多吗？”
接着，他用平静但不平淡的嗓音诉说着：“整个城市的地下被挖空，用以建造地下列车，老旧的下水道升级成为海绵过滤系统，流浪者们连公园的长椅都无法用以过夜，因为中间专门加了禁止人躺下的扶手，半人高的孩童为一顿饭、一块面包争抢，这些都是咱们二十年以来最伟大区长的手笔。而我们除了配合还能够做什么呢？倘若您还有一点善心，都不该如此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