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神道剑墟 > 第15章 鬼面提矛

第15章 鬼面提矛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青崖关外。

    蛮神王朝开始了第七次冲击,在此之前,六场大战,杀的昏天暗地,可大秦铁骑硬是没有让蛮神大军靠近一步。

    只是这场大战,蛮神王朝调动了何止百万大军,当蛮神王朝所有布局显现之后,城头所有阁楼中的将帅,皆是背脊发凉。

    这一次大战开启,蛮神王朝足足有一百五十万大军,从三个方向冲击大秦铁骑。

    战场上血气冲霄,战鼓擂动如老天爷震怒,大军行走凝聚出的大势,让大地都似乎要塌陷一般,天穹云海都被喊杀声震散。

    特别是第四次大战,蛮神王朝调动三十万大军自右侧包抄大秦铁骑,在其中更有许多修士屠杀大秦铁骑。

    好在陆山河早有准备,当那些修士暴露出来之后,自城头上杀出上千名修士远游战场。

    虽如此,可战损依旧可怕,一道道军报传回阁楼中,一个个将帅都沉默了,战场太惨烈了。

    大秦已经战损二十三万,都是一个个大好儿郎,皆马革裹尸于战场中。

    虽然蛮神王朝战损更多,可那些鲜红的数目仍是令人窒息。

    庚子营已经全员战死,铁锤营也就只剩下火种了,这还是有重甲军阻挡敌军冲阵,有黑甲卫凿阵的结果。

    那庚子营的统领,是一个三十五岁的汉子,在战场上,他一骑当先,手持长矛凿阵,最终被敌军一名修士飞剑贯穿头颅,却依旧立于马背上,屹立不倒。

    临死前,汉子大笑:“顾将军,庚子营如何啊?”

    城头上,顾将双手死死按在墙上,呢喃道:“庚子营,不孬的……不孬。”

    这一幕,在战场上,何其多见。

    可战争就是战争啊,是要死人的,谁在战场上就死不得呢?

    今日的大战,陆山河一改前面几次的布局,直接让军阵分散开来,呈一种三叉戟的军阵凿阵。

    当敌军深入军阵后,大军便开始快速合拢,留重甲军与战车阵阻滞蛮神大军后面军阵,而两侧骑军与步兵则开始绞杀被诱敌深入的蛮神大军。

    至于大秦军阵两侧与后方,已经有另外一支大秦重骑开始反杀侵袭的蛮神大军。

    这一幕让坐镇后方的蛮神军帐脸色铁青,便传讯那侵袭的大军收拢,开始与正面军阵合力凿阵。

    可这一次,蛮神军帐却傻眼了,前两次都来去自如的侵袭大军,这一次仅仅收拢三两万而已,因为有两支大秦铁骑突兀杀出,将撤退的蛮神大军袭杀殆尽。

    那两支大秦铁骑来去如风,凿阵更是惊世骇俗,手持长戈如死神降临,没有谁能阻挡那两支铁骑。

    蛮神王朝军帐内,主位上的主帅脸色冷漠,下令道:“既然大秦那边已经开始显露后手了,那么咱们也露一点给瞧瞧。”

    一位将军领命离去,很快,战场局势就开始转变,蛮神王朝大军向两侧分开,一支死亡气息浓重的大军冲杀而出,一时间让大秦重甲苦不堪言。

    这便是蛮神王朝的底蕴之一,亡甲军,皆是由一些一二阶修士组成,身上穿戴的甲胄亦是特殊炼制,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收集死人魂魄炼制而成。

    炼制一副死亡甲胄,便需要三个凡人魂魄融入其中,而这支大军足足有三万,可想而知,需要多少人命去填补。

    传言,蛮神王朝的当朝者,下令屠杀了附属国三座大城,就是为了组建这支亡甲军。

    而这支军队在此刻的战场上,更是如鱼得水,战场无时无刻不在死人,那些甲胄便能自行吸收魂魄,以此增加这支大军的战力。

    眼见重甲军难以支撑,一支披挂兵甲的骑军自青崖关城门处疾驰而至,大秦军阵一一让道骑军,而正处于军阵中央的蛮神大军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被骑军一冲而过,霎时间鲜血纷飞。

    这支骑军来到亡甲军之前,两者气息似乎天生大道相冲,大秦骑军气息正大光明,固然带着血气,也难掩盖其中的浩然正大,而对方则是森然阴邪。

    骑军为首者,手持长剑悍然冲击亡甲军,要以不足万骑凿阵。

    而这个人,身穿的是一件五彩神甲,他是穆林,这一刻的他宛若战神,眼中毫无惧意,长剑指向前方:“凿阵!”

    兵甲铁骑怒喝,跟随穆林冲向亡甲军,悍不畏死,所有人的甲胄散发着霞光,宛若一片云彩,自战场上划过。

    城头上,来自战神宫的修士冷哼一声,转头瞥了一眼那位须发老人,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回肚子,脸色略显愤怒与无奈。

    之前的几场大战,穆林都没有出战,只是偶尔来城头遥遥观战而已,因为穆林已经将那三千兵甲交到大秦将领手中,无须再陷阵厮杀,最多就是在修士对战中,出手相助即可。

    可须发老人却找到了穆林,而后穆林便亲自穿上甲胄,第一次陷阵厮杀。

    在第六场大战之后,老人出现在穆林的府邸中,那会儿的穆林还在优哉游哉,老人直接问道:“你是想这辈子就靠着战神宫的名声厮混下去?”

    穆林被问得有些发懵,拘谨得不敢回话。

    老人继续问道:“城外战场上,敢去厮杀一场?”

    穆林眼神晦暗不明,双拳紧紧握在一起,他很想说那关他什么事,但他不敢说,因为这位老人就算是战神宫的宫主见了,也要恭敬行礼。

    老人没有理会穆林心底那点小心思,他看了看偌大的院落,讥笑不已:“整日就知道游离花丛,还修什么道,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你拿什么修道?”

    老人转身推开大门,留下一句:“当日你眼中的贱种,几拳就能撂倒你来着?我看他说得不全对,你们修力不修心?不,就是修力也只是半吊子而已。”

    穆林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曾回神,失魂落魄的颓坐在摇椅上,双拳依旧紧紧的握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的战场,五彩神甲一骑当先,冲杀在最前方,凡阻挡他前进的亡甲军,皆被一剑斩之。

    而在另外一边,有一支人数少的可怜的军队正在凿阵,秦骁、卢月、林悠然三骑齐头并进,凡有所阻,皆斩之。

    秦骁大笑道:“卢月,悠然,我兄弟厉害吧,早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战场情况。”

    林悠然提剑斩杀了一位隐藏在大军中的修士,冷声道:“别得意忘形,咱们只要稍微阻滞一下大军前进速度就行,继续深入,就会被绞杀在大阵中了。”

    秦骁快速扫过战场,调转马头:“他娘的,撤!”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法袍的中年道人脚踩大军头顶,快速杀来,一出手,便有大片凌厉光芒笼罩向这三百骑。

    林悠然一震战甲,雄浑的气机荡漾开来,手中长剑朝着那片光芒斩去,怒喝道:“速走,我们已经引起对方修士的注意了。”

    卢月点头,沉声道:“看来是被恶心到了。”

    林悠然只是稍微阻滞了对方的攻伐,转瞬间,那个中年道人便已经将距离拉近到百丈之内,直接寄出了一件法器,是一对圆月刃,直接向他们的头颅掠去。

    “该死,这个老家伙想要一举将我们斩落在此。”秦骁骂骂咧咧的吼道,“老陆那王八蛋,就是乌鸦嘴,这一次可能真要死在这里了。”

    恰在此时,一个人影刹那而至,接连两拳砸退法器,冲秦骁等人吼道:“你们想死吗?他娘的,外边那些人不能杀还是怎么的?”

    那人明显还没骂完,只是中年道人的攻击已经到了,只得闭嘴,挥动拳头继续向前砸去。

    秦骁三人看的面面相觑,他们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因为那个以拳头蛮狠砸退敌人法宝的家伙带了一张面具。

    只见那人转头瞪着他们喝道:“还不快滚,真是烦人,那玩意打的我拳头疼。”

    林悠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吼道:“全军突围!”

    秦骁深深的看了那人一眼,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来人正是已经缺席了六场战事的墨笙,此刻的他脸上戴着一张黑色鬼面,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在战场中,一匹黑色的战马正朝着这边冲来,一路上没有几人挡得住它的蹄子,与那个敌方修士对峙的鬼面人,有着一种无比契合的气势。

    它背着一支箭囊,一柄古朴大弓,一柄在鞘长剑,一根丈长长矛,奔向那个立于一柄长矛顶端的鬼面人。

    敌军修士施展了一门道法,聚拢周围飞沙走石,凝聚成一片剑雨,轰然砸向墨笙。

    墨笙也不含糊,一拳接着一拳递出,拳罡漫天,将剑雨打碎在空中,坠落回大地。

    在他们周围十丈,已经没有士卒了,修士之间的对战,法宝对轰,道法对砸,稍不注意,就会殃及池鱼,没人敢留在这里。

    一声嘶鸣传来,墨笙拉开拳架递出一拳后,脚尖一点,身形倒掠出去,落在马背之上,扬长而去。

    中年道人面色冷漠,注视着离去之人的背影,久久思索而无所得。

    墨笙可不管敌人在想什么,快速赶去与正在向外突围的秦骁等人汇合,他取下长矛,在大阵中挥舞着,来去如风,到最后竟是无一人敢阻挡这一骑。

    临近秦骁等人三百骑之后,他横挎长矛,取下弓箭,直接搭上五支箭矢,轻点马背,一跃而起,将阻挡在最前方的敌军射杀,强大的冲击力撞飞了四五十人。

    秦骁等人见状,也无犹豫,直接冲杀而去,只是各自心中骂了一句:怪物。

    墨笙将秦骁等人送出了大阵,没有丝毫停留,直接牵着缰绳转身赶向下一处战场。

    大秦军阵这边,无一人阻拦这一骑,所有遥遥见过之前那凿阵一幕的士卒,皆是心中大为敬佩,看着那一骑疾驰而过,皆肃穆行礼。

    墨笙手持长矛来到两军交战之处,那支亡甲军还在与穆林所带领的兵甲厮杀,双方各有损伤,可敌方人多势众,己方仅仅九千兵甲,居然敢正面冲阵。

    “真是没脑子的蠢货。”墨笙骂了一句,还不忘啐了一口,只是战场之上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他拍了拍脸颊,低声道:“得,老子还要救一个仇家。”

    身下战马躁动不安的踏着地面,鼻孔喷出两道白气,眼中居然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墨笙的战甲与身下的战马皆已染血,在寒冬中凝结成冰块,被抖落在地面上,簌簌作响。

    墨笙一扯缰绳,喝道:“杀!”

    身下战马高高扬起头颅,四蹄猛踏地面,一人一马冲向亡甲军而去,这一幕看的身后的大秦士卒眼皮猛跳。

    而后所有人便傻眼了,那一骑势不可挡,亡甲军只要一靠近就会被那柄长矛挑飞。

    很快就被凿出一个缺口,而那一骑没有停留,开始一人凿阵。

    直到双方各自收兵,也没有人再见那一骑回来。

    战场上,遍地尸骸,真正意义上的血流成河,大秦的、蛮神王朝的,这一刻没有敌我之分,皆躺在这战场上。

    在一处尸体堆中,一只手伸了出来,然后一个血人钻了出来,他手提长剑,身上的战甲破碎不堪,胸前有一道一尺长的狰狞伤口,双臂双腿也各自带伤,肩上还有一支折断的箭矢,死死钉入身躯。

    墨笙大口的呼吸着,这一刻,管他娘空气中夹杂了多少血腥味,他看着大地上无数的尸体,颓然坐在尸体上,惨然一笑。

    之前那场冲阵,敌方居然出动了一位精于暗杀的修士,一剑就斩破了自己的身躯,还有一位开元境圆满的修士,临死之际居然自爆神魂与一颗圆满无暇的金丹,想要以此来换命。

    恢复了一些气力,他就在尸体堆中找那匹战马,应该没有死吧,自己在察觉不对之时就将它震晕过去了。

    很快,他就在三十丈外找到了那匹战马,此刻还昏死着,身上插着两支箭矢,但没有伤及要害,箭矢只是没入一点点。

    墨笙就那么靠坐在马身上,望着一望无垠的尸体,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死寂。

    “战争啊,死了好多人。”

    墨笙低声呢喃着,他虽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可面对如此场景,还是揪心不已。

    这其中有多少是家人在等待他们归家的呢?

    家中亲人是否站在门口,遥遥望着巷子尽头,等着自家顶梁柱回家呢?

    这一切,到这里似乎结束了,好像又没有。

    黑夜中,墨笙坐在马背上,缓缓回到了城中,没有去见任何人,只有桃菲坐在屋檐下,陪着那个眼神沉寂的少年。

    三天后,陆山河来到了宅院。

    墨笙与陆山河坐在院子中,桃菲则是坐在屋檐下,警惕的望着那个中年男人。

    陆山河笑问道:“这小丫头还不知道我是谁?”

    墨笙摇头:“没有告诉她,你自己和她说去。”

    “我怕她拿扫帚撵人。”陆山河打趣道。

    墨笙闻言愣了愣,他转头看了一眼气鼓鼓的桃菲,又看向陆山河:“师兄你之前来过?”

    陆山河笑着点头:“来过,小丫头当时说你不在家,就不让我进门,我进来了,然后这小丫头就想拿扫帚招呼我来着。”

    桃菲撇过头去,嘟囔着:“小气鬼!”

    自己不就是想想吗?你一个大男人也好计较?真不大气,早知道茶水都不给你喝。

    陆山河笑了笑,转头看向墨笙问道:“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墨笙看了看被桃菲收拾的很干净的院子,轻轻摇头,刚换了一处院子没多久,桃菲在这里花了很多心思,他不想桃菲刚熟悉,又换另一个地方去熟悉,二来,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去什么上好的府邸。

    有一处安身之所,况且又不差,好些房间都空着呢,换个啥?

    那么多人都死在战场上了,他们又住在何处?他们的家人又住在哪里?

    他曾亲眼看见过,那些老人孩子住在满是鸡屎狗粪之地,甚至连修缮房屋的钱都拿不出来,也吃不饱饭,甚至可能是冻死在冬天。

    虽然这就是人间,这个世道就是这般,可他心中还是不痛快。

    最起码……最起码能吃喝不愁啊,可这个世道并未如此。

    当初看到那个小女孩儿潇潇,那么小的年纪,就为了给自己爷爷治病,挨尽了千难万苦。

    曾经的他,虽有些不一样,只是想着如何能活下去,何时能回家,那一路逃亡,虽然有人护送,但大多时候,连吃喝都成问题,不敢去人多的地方,甚至三天吃不上一顿饭,树根、野草、河鱼……都是他的食物,不敢起炊烟,只能生吃,茹毛饮血。

    十年记忆被封印,如今解开来看,那段逃亡时光,真是苦到了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一次,甚至都不敢认真去回溯那段时光。

    他轻声问道:“师兄,我能喝酒吗?”

    陆山河眼神古怪,最后释然一笑:“喝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好儿郎,喝个酒咋了?”

    然后,陆山河就闭嘴了,他娘的,自己这小师弟长得……英气?

    墨笙嘴角抽了抽,提醒道:“师兄,我是男人!”

    陆山河一巴掌就摔了过去,就要拍在墨笙的后脑勺上,但最后只是揉了揉墨笙的脑袋,那一头白发,让陆山河心中有些酸涩。

    怎么苦难就落在一个孩子身上了呢?

    墨笙洒然一笑:“放心吧,我不是孩子了。”

    陆山河这一次直接一巴掌拍在墨笙脑袋上,笑骂道:“怎么?在我面前还不是个孩子。”

    墨笙揉了揉脑袋,嘟囔着:“怎么都爱拍我脑袋,难怪还没长高呢。”

    陆山河看着身旁这个难得有些孩子气的少年,将心中的想法压了下去,他觉得既然该吃的苦,少年在小时候已经吃够了,有些事就没必要让少年去做了。

    他起身,双手负后道:“也许你曾对这个世道很失望,无力求援,只为活着,如今你已经活下来了,那么,就别轻易失望。”

    寒风鼓荡,吹得中年男人鬓角飞扬,大袖翻飞,他笑道:“别人为什么成为强者的理由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的理由,就是想为这个世道做些什么,哪怕在某些存在看来,依旧微不足道,可我不会放弃。”

    墨笙跟着起身,他想到了秦骁,那个家伙似乎与师兄说得是一回事,都想要改变一些东西。

    那自己呢,是否还能做得更好一些呢?

    不让某些人失望呢?

    墨笙以读书人的身份作揖:“共勉!”

    陆山河转身,后退两步,正对墨笙,弯腰作揖:“一脉相承,你我共勉!”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