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孕婴所’二
这个消息很出乎意料,段闽漠然的表情被震惊所替代。
他以为……凌商同样是逃出来的孩子。
“你不是逃出来的?”段闽怀疑地问。
凌商摇了摇头:“不是。”
但是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段闽依旧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最后一点冰层都消融了,双眸纯净的有些过分。
凌商败下阵来。
“一定要知道?”
说不说其实也没有什么。
但是段闽想听,可他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不想说算了。”
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在生气。
凌商笑了一声,对段闽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上前来。
他的这个笑容太奸诈了,不像是一个好人。
段闽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不想听了?”凌商又问。
其实好奇心真的不重,而且这种事情,段闽迟早能够从袁谷的口中打听出来,但是他看了一眼凌商,莫名觉得……顺眼了许多。
向他更靠近了一点,肩膀几乎挨着肩膀。
凌商一偏头,呼出的热气就烘在了段闽的耳垂上。
段闽的皮肤偏白,是常年不见光的那种苍白,不过人很健康。
就是容易引起反应。
比如现在。
他的耳垂激起一阵粉嫩的颜色,偏偏本人不知,脸上挂着颤颤巍巍的寒霜。
用来掩人耳目的疏离,早已经不知道被段闽扔到哪里去了。
“嗯?”段闽要强地一抬眉梢,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说。
凌商便笑一声,没忍住,抬手抓住了他的耳垂,手感很好,肉肉的,他稍微用力地揉了一下。
“松手。”段闽的脸直接冷了。
凌商讨嫌地说:“不松呢?”
不松没办法,段闽不想在这里和他开打。
“确定?”段闽话中暗含警告。
凌商心知段闽不会在这里同他发生争执,不过也没有更得寸进尺,松开了他的耳垂,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明知故问道:“可以吗?”
这种高维的打击果然有用。
虽然凌商并没有和他保持距离,但至少松开了他的耳垂。
段闽勉为其难地默许了,他说:“说吧。”
“我们两个是很难得的,唯一一对被允许生出来的双胞胎,也是唯一被允许生出来的孩子。”凌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姿势松散而慵懒。
探照灯已经彻底地划过去了。
两个人的身影都隐在了黑暗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段闽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词组。
‘唯一一对双胞胎’以及“唯一被允许生出来”,这一句话里,凌商用了两次‘生’这个字。
段闽的心中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想。
“你猜想的没有错。”凌商缓缓地说。
黑暗里,段闽看不到凌商的表情,但却无端觉得周遭的空气更冷了一些,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凌商的声音更沉了。
“在这里,女人是不被允许生孩子的。”
“孩子都是被生产出来的。”
段闽的心咚得一声,掉入了谷底。
n年前,无数女性还在吵嚷着如果能让男人生孩子就好了,或者能够体外培育婴儿也可以。
同为医生的段闽是很认同这种理念的。
前提是,他没有见过凌霄宝殿的恶劣行径,他没有接触过小甜。
他不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当年我母亲顶着巨大的社会压力,坚决不接受体外培育,一心要亲自生下我们。”凌商的声线开始趋近于一种毫无波澜的状态。
听起来很平静,没有任何的起伏,甚至不带一丝的个人情感。
段闽却在黑暗之中,向他靠近了一些,摸到了他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他。
“结果……”凌商自嘲地笑了一下,短促的笑声里,带着讥讽,“我母亲死在了生产台上,我父亲将我们交给了‘孕婴所’抚养。”
这种违背自然天性的抚育方式自然是错的。
从婴幼儿时期,便被统一安排,统一进行驯化,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内心自卑,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若是无奇迹发生,他们终其一生,都极难养成独立的人格。
所有一切的教育目标,都只是为了——“更听话”。
段闽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凌商与那个男人的抚养方式在‘孕婴所’是特殊的存在。
因为凌商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无法提取卵子,即便是有凌商父亲的精/子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凌睿。”凌商靠着墙壁,抓住了段闽的手,“我哥哥叫凌睿。”
段闽感觉到凌商的手有点凉,他静默了片刻,默许了他的这个行为,不过在凌商的五指挤入了他的指缝间时,面部的肌肉还是抽动了一下。
尽管对方已经得寸进尺到这种程度,段闽还是没有驱赶凌商。
算了。
他想。
特殊时期。
“我时常在想,也许我母亲是错的。”凌商将段闽往他身前拉近了一些,轻声说,“如果她不坚持,就不会葬送性命。”
段闽不可否认,这个想法确实有道理,前提是在不知‘孕婴所’的真相。
“在当时,拥有那么完美的体外培育技术,一个孩子的出生率能够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凌商继续说,“你说这个女人,何必自寻死路?”
段闽无法可说,因为他发现,如果剔除掉‘孕婴所’抚养孩子,滥用技术替换孩子这一大缺点之外,似乎凌商的这个说法是没有错的。
生产是对一个女人伤害最大的,也是最危险的事情。
在他所处的时代,有多少女人希望拥有这项技术,连年低下去的生育率也时刻在预警着出生率跌至新低。
可段闽又想,难道凌商的母亲只是为了生孩子吗?
她活在这个时代,这个便利,可以不让女人承受如此大压力的时代。
凌商的母亲难道不明白,体外培育更有利于她?
想不明白。
但段闽却做了一个更大胆的举动,他将凌商抱入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不是你害得她,不必为此而自责。我想即便是在死神来临的那一刻,她也依然是爱你的。”
凌商的身体轻轻地一震,转而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你啊。”
你啊你,让我怎么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