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祁东
自从许嘉禾从浅水湾搬出来，两人一起看了好几个小区，细细对比挑选，最终在距离两人工作地点都不远的地方选了一套180平的房子，三室两厅两卫，还有一个特别大的东西走向的阳台。
装修风格是许嘉禾自己设计的，淡雅的色彩搭配，内敛中蕴含着低奢：古色古香的书桌和茶艺桌、木质纹路的书架、黑檀木打造的桌椅、松竹梅等瓶装饰品……一套装修下来，整个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东方韵味，充满文化魅力。
一如许嘉禾那日描述的蓝图。
“怎么样？喜欢吗？”许嘉禾看着想象中的家在她们的努力下一点一点化为现实，得意极了，站在地上叉腰问道。
“喜欢，就是有点费钱。”祁瑄看她光脚站在地面，拿了双拖鞋给她穿上，又蹲在地上细细清理着装修后的垃圾残留。
“没事，钱就得花得其所。这房子可是我们要住一辈子的。”许嘉禾摸摸书桌，又摸摸茶艺桌，喟叹一声，心满意足。
祁瑄抬头看着她，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牙齿也亮晶晶的，眉眼弯弯像是被奖励了糖果的孩子。
怎么会这么开心呢。
许嘉禾看得呆了，不自觉地朝她走去，刚想腻歪一下，手机却响了起来。
“许总，昨晚发到南星的资料，数据出了点……小问题，我们接到通知后以最快速度回到公司核正了，现在发给您再审核一下。”
许嘉禾有点头疼：“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些资料很重要，非常重要！怎么还会出错……新人？这么重要的事你们交给新人去做？没审核清楚就是你的责任了……算了，先发过来吧，我马上看看。”
祁瑄起身来到许嘉禾旁边，关切道：“怎么了？资料出问题了？”
许嘉禾揉了揉太阳穴，说：“是啊，就准备跟曲凌云合作的项目报表，他们居然把这么重要的表格交给一个实习生去核算，现在出问题了就想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我得先去你工作室接收一下资料，好好核对。”
新房子装修期间，许嘉禾先搬到祁瑄的工作室住了下来，笔记本电脑也放在那里。
“我陪你去吧。”祁瑄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准备出发。
“不用啦，我今天有开车过来，自己过去就行。而且新房子挺脏的，你好好打扫一下，我们争取早点搬进来住。”许嘉禾踮起脚亲了亲祁瑄的侧脸，“我走啦，你忙完再过来就好。”
“好吧，那你开门后挂上免打扰的牌子，就不会有客户过来了……或者干脆把大门关了。”
“知道啦，啰啰嗦嗦。”许嘉禾皱了皱鼻子，关上门走了。
祁瑄笑着摇摇头，一脸无奈。
报表的数据一一核对完，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一缕斜阳倾泻到下来，在地面形成一个四方形的小格子。
许嘉禾起身伸了个懒腰，摘下眼镜，用大拇指和食指捏捏鼻梁，看见夕照，又用手在阳光下比划着各种影子，孩子气地笑着。
刚想起身倒水喝，就听见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接着便是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祁瑄，祁瑄！阿瑄，你在吗？”
许嘉禾以为是客户，迎了出去，却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大喇喇坐在沙发上，自己抓着水杯倒水喝，用的是……祁瑄放在桌面来不及收回来的绘竹白玉杯，粗糙的手指在白玉杯上留下几个脏污的指痕。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许嘉禾强压下不悦，走近了说道：“先生你好，祁瑄今天不在，有事明天再过来。”
男子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她几回，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一脸谄媚的笑容：“这位美女你好，我叫祁东，是阿瑄的哥哥……堂哥！你是她的朋友吧？我找她有事，在这里等她回来就好。”
原来是堂哥啊……许嘉禾心里直犯嘀咕：阿瑄长得那么好看，这堂哥怎么这副德行，矮矮胖胖的，邋遢油腻，贼眉鼠眼，气质猥琐。
她不敢怠慢，问了句喝茶还是喝水，祁东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不客气地说要喝茶。
许嘉禾拿出上好的茶叶开始烹煮，又给他拿了另外一个客杯，将白玉杯子换了回去，心想待会要好好烫洗一番，还要消毒好才能给祁瑄用了。
祁东坐在对面凝视着她，眼神带着些许玩味和窥探，很是猥琐。许嘉禾觉得很不舒服，她掏出手机发微信给祁瑄，告诉她有一个自称她堂哥，名叫祁东的人来找她，祁瑄很快回了微信：我马上过去，你小心点，不要跟他说任何事情。
许嘉禾皱了皱眉头，觉得他们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于是将手机收起，泡了一杯茶递给祁东，随口问道：“祁先生来找阿瑄，是有什么事吗？”
祁东端起茶，哧溜哧溜一口喝完，赞叹道：“真好喝，美女你的茶叶哪里买的？很贵吧？还有这杯子，真漂亮啊……阿瑄这些年是不是赚了不少钱，啧，从小我就跟我妈说，这小兔崽子……”
许嘉禾眼皮轻掀，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祁先生该不会是来借钱的吧？”
祁东丝毫没有因为许嘉禾态度冷淡而感到尴尬，笑嘻嘻道：“怎么能说是借钱呢，我就是想着，我们兄妹俩很久没见面了，过来叙叙旧……美女你可能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是吃我家的饭长大的，你别看她现在人模狗样，小时候可好欺负了……”
许嘉禾将茶杯重重放下，抬起头直视着他，隐忍着怒气：“祁先生说话放礼貌些，不然别怪我请你出去了。”
祁东吐了吐舌头，说了句“真凶。”然后开始四处走动，看看这，摸摸那，发出各种奇怪的感叹声。
许嘉禾气得差点打电话叫人来把他赶走，刚拿起手机，就看见祁瑄急匆匆停好车，小跑进来，鬓边挂着细密的汗珠，脸上的表情异常阴沉，有点吓人。
祁东显然也看到她了，眼前一亮，走上前对着祁瑄说道：“阿瑄，你终于回来啦，东哥等了你好久。”
祁瑄的嘴巴抿得死紧，又慢慢松开，沉着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祁东依然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他走到沙发坐下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见到哥哥怎么这么冷淡，就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前几天打听了知道你在这里开了个工作室，过来看看你过得怎样，看来混得还不错嘛。来来来，过来喝茶，这茶好喝，这位美女手艺高超！哈哈哈。”
祁瑄扫了一眼茶案，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祁东讪讪地放下茶杯，说出目的：“我妈肾衰竭，在住院，光透析费一个月就要三千块钱，我这实在负担不起，想找你借点钱。”他又张望一下祁瑄停在外面的雷克萨斯，“你这车子，得好几十万吧，出息了啊，我也不用多，十万块钱就行。”
祁瑄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露出精瘦的手臂，她没再看祁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一分钱也没有，你赶紧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祁东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又觉得许嘉禾在一旁看他笑话，面子挂不住，于是气势汹汹走上前抓住祁瑄的手臂，嚷嚷道：“你个小兔崽子，欠收拾了是不是，别忘了你小时候是吃谁家的米、花谁家的钱！要不是我家好心收留你，你都流落街头不知横死在哪个腌臜角落里……现在我妈生病了找你借点钱你居然不肯，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扫把星……”
说着说着挥手准备一个巴掌扇了上来。
许嘉禾惊呼一声，正要上前，祁瑄眼疾手快抓住祁东挥巴掌的手，转过身一个擒拿，将他的手反剪到后背，慢慢往下压。
祁东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滚出去。”祁瑄又压了他一会，听着他的哀嚎，满意地松开手，抬起腿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马上滚。”
祁东扑倒在地，站起来想继续拼命，却犹豫着不敢上前。这些年他的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祁瑄也不再是小时候任人打骂的受气包了，现在对付祁瑄他完全没胜算。
于是慢慢往门口退去，一边揉着疼痛的手腕一边大声地咒骂起来：“你这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忘恩负义的兔崽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好下场……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告诉你，我迟早找人收拾你，到时候别跪下来磕头求我，你给我等着……”
许嘉禾气得拿起手机打电话叫保安把他赶出去。
祁瑄没再说话，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眉宇微敛，眼睫低垂，脸色极其难看。
许嘉禾坐到她身边，伸出双手搂住了她：“他已经被保安赶走啦……别不开心了，一个垃圾而已，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那样我就直接叫人把他赶走，不用你过来听他这些混账话，平白无故污了耳朵。”
“他是个不学无术、品质恶劣的市井混混，我怕你吃亏。”祁瑄低低地解释道，又侧过头看着许嘉禾，眼睛有点红，“他的确是我一个远房堂叔的儿子，他们家在我小时候也的确收养过我，但是我爷爷奶奶是有给他们抚养费的，给的还不少，后来他们对我不好……我没有忘恩负义，我只是……只是……”
许嘉禾握住了她微颤的手，心疼极了，温柔地安抚她：“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他讲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祁瑄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许嘉禾坐在她身边陪着她，看着窗外的天幕一寸一寸暗了下来，心里想着：再过一阵子，等搬到新家就好了……她那么想要一个家，那就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不知坐了多久，窗外开始刮起大风，呼呼作响，吹得树影东倒西歪，弯曲成各种诡异的形状，状如鬼魅。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