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微醺
初春时节，万象更新，天气已逐渐暖和起来。
青阳市夜幕低垂，笼罩着万家灯火，灯火最亮的一座奢华会所前，一个瘦高的身影倚着路边的树，她两只手各捧着一杯热饮，稍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风吹得她的头发微微扬起，拂在脸上。
祁瑄已经站了很久，她把右手的热饮腾到左手，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头发，顺便往前面的奢华会所看了一眼，神色颇淡，琥珀色的眼睛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但仔细看还能分辨出几分焦急，几分失落。
半个小时了，许嘉禾都没回信息，祁瑄只知道她在眼前这个南星高级会所应酬，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也不敢贸然闯进去，一来自己不是这里的vip进不了，二来也怕影响她应酬。
……心情更差了呢。
祁瑄眼神黯淡了下来，嘴角耷拉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正四处张望准备找个地方坐着等待。
倏而眼前一亮，她看到浅浅一道身影从会所大门小跑出来。
许嘉禾穿着一袭黑色露肩高开叉晚礼服，海藻般的长卷发落在肩头，使得如雪的肌肤若隐若现，黑礼服把她曼妙的身材毫无保留地勾勒出来，在灯火辉煌的会所前，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向自己奔来。
虚浮的灯光仿佛只照在她身上，让人晕眩。
祁瑄失神了一瞬，连忙迎上去，把两杯热饮塞到她手里，腾出手脱下风衣给她披上，说：“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虽然这几天暖和了点，但也不能着凉。”
许嘉禾笑吟吟地看着她忙活：“刚看到手机，急着出来见你，没想那么多。”又狡黠地盯着祁瑄，“我穿这件礼服不漂亮么？还想冒着冷风给你看看，盼你一声赞呢。”
“漂亮……漂亮的，很漂亮。”祁瑄又偷偷打量了一下，许嘉禾的胸口因为刚才的小跑微微起伏着，小脸红扑扑的，裙子一侧高开叉到大腿，露出些许雪白的皮肤。
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周身开始微微发热。
——“不会吧不会吧，姐姐你不会真的是下面那个吧？”陈立潇的魔音又在耳边萦绕，这个烦人的混蛋！
祁瑄又抬起头，看着许嘉禾有点迷离的双眼、挺翘的鼻、红润的唇，若隐若现的酒窝……神使鬼差的，飞速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蜻蜓点水。
淡淡的酒香……
“你喝酒了？”祁瑄的眉头微微蹙起，“喝酒了怎么不叫我来接你，幸好我有过来。”
许嘉禾双手环住祁瑄的脖子，闭着眼睛撒娇道：“就喝了一点点红酒啦……对不起啊，我这衣服没口袋，手机一直放包里，没看到你的信息，让你等了那么久……”
心情开始好了起来，祁瑄勾了勾嘴角：“没关系的，但你喝了酒，这热茶就先不要喝了，小心闹肚子。”
许嘉禾睁开眼睛，一把抢过热饮，嘟囔道：“我爱喝！”看到包装，又开心起来：“太好了，是我最喜欢的那家店！”
心情更好了。
祁瑄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需要回去取东西么？”
“不用，我叫会所的工作人员帮我送回来就好了。”许嘉禾又像个人形挂件一样挂在祁瑄身上，重新闭上眼睛，“我们走吧。”
祁瑄哭笑不得：“你穿得这么高贵冷艳，却做出这么格格不入的动作，不怕别人看到了笑话你。”
“那你抱我嘛，就不会被人笑话了。”许嘉禾默默叹息道，小木头真是什么都要教。
祁瑄从善如流，弯下身子一手搂着许嘉禾的脖子，一手穿过她的膝盖弯，一用力将她横抱起来。
“怎么样，重不重？”许嘉禾被祁瑄抱在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脖子，听着她强有力的心跳，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雪松香，又把头埋近了深深吸一口，心满意足。
体验感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重叠了，许嘉禾有点恍惚。
那时候祁瑄还稚气得很，也是锋芒毕露的，神色飞扬，不像现在一副稳重老成的样子。但力气也很大，抱着自己从六楼走到一楼，稳稳当当，健步如飞。
“不重，刚刚好。”祁瑄低头看着她，温柔地笑着。
许嘉禾双手开始不老实，时不时挠挠祁瑄的下巴，摸摸她的脸，不然就揪揪她的耳朵，果然，这小木头耳朵尖又开始红了起来。
“别闹啦。”祁瑄偏了偏头，无奈地说道。
两人正说说笑笑，突然听到一声刹车声在耳边响起，祁瑄转过头，看到一辆白色宾利停在她们身边，车后窗缓缓下降，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出现在车窗后。
男人梳着大背头，皮肤白皙，宽阔的前额下，是一双狭长的眼睛，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虽然对方保持着礼貌的笑容，但祁瑄还是觉得隐隐有点不舒服。
男人开口：“请问是许小姐吗？”
许嘉禾示意祁瑄放她下来，走到男人面前，说：“曲先生你好。”
男人微笑道：“我还以为许小姐不舒服呢，今晚喝了不少酒吧，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许嘉禾也礼貌地笑道：“我朋友要送我回去，就不劳烦曲先生了。”
男人微微颔首：“如此，那便不打扰了。”说完意味深长看了祁瑄一眼，缓缓摇上车窗走了。
“那是曲凌云，我这次的主要目标合作对象，刚刚在聚会上和他聊了几句项目上的事情，接下来可能会有合作。”许嘉禾解释道，“他是曲南星的长子，现在南星集团旗下的好几家子公司都是他在负责，业务能力十分不错。”
祁瑄点点头，她对商业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却还是提醒许嘉禾：“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要小心点，他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许嘉禾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你呀，职业病又犯了。我就想跟他合作手头这个项目，如果合作愉快，以后就继续合作，如果觉得不行，那就没有以后了。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合作的意愿呢。”
“他对你有兴趣。”祁瑄若有所思。
“那不挺好，这个项目我可以大赚一笔，结项了我们就出去旅游，玩半个月。”许嘉禾细细盘算着。
“就怕没那么简单。这个曲南星，虽是商业大亨，听说也是黑白两道都混得开的。总之，你自己小心些，需要我陪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不用担心我在忙。对你，我总是有空的。”
“嗯。”许嘉禾觉得脸有些发烫，她拿起祁瑄的手背贴了贴脸，微微眯着眼，“你不会想这样走回去吧？车呢？”
“我、我想着跟你散散步，就没往车的方向走……你要是急着回家，那我就送你回去吧……”像一只被主人驱赶的委屈巴巴的小狗，可怜兮兮乞求着想要多留一会儿。
许嘉禾轻笑一声：“那么想我啊？嗯？”
祁瑄低着头：“你最近总是那么忙，五天了……”
她其实不是那种黏人的性格，她也忙，但陈立潇告诉她那个女人的事情后，她又想起小时候的经历，心情极度恶劣，对许嘉禾的思念也在一瞬间达到顶峰，一刻都不能忍了。
许嘉禾愧疚极了，她最近忙着新公司的事，又是核对账目又是应酬，心力交瘁，确实有点忽略她了。
她知道祁瑄虽然看着强大独立，其实在感情方面还是很缺乏安全感的，而且她不会说，不敢提要求，总是自己默默地消化着不良情绪，想要安全感又怕别人觉得她麻烦，总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仿佛自己是个不值得被爱的人一样。
自己已经很努力给她安全感了，看来还是不够。
许嘉禾伸出手抱了抱她，认真地说：“阿瑄，我已经放弃了浅水湾的继承份额，明天就回去收拾行李搬出来。我们重新买一套房子一起住吧？”
祁瑄猛地抬起头。
“这件事情我想很久了，本来想做好一切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不过后来想想，我们还是一起挑房子吧，然后一起装修，一起挑家具……”许嘉禾掰着手指头，一项一项计划着未来，“我们腾一个房间做茶室，布置成古色古香的格调，再放一个大大的木质书架，一半放你的书，一半放我的书，我们闲暇时光就在那里看书，点个熏香，我再煮茶给你喝……厨房要做大一点，嗯，做个开放式厨房吧，我做饭给你吃，你也可以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然后要两个卧室，平时我们是睡在一起的，但如果吵架了，我把你赶出去，你也可以到另外一个卧室去睡，不用睡沙发。至于阳台，最好是东西走向，一年四季都可以晒到太阳，我们平时晒被子呀晒衣服的，哦对了，还要放两张躺椅，冬天可以躺在躺椅上边晒太阳边聊天……”
话还没说完，就被祁瑄紧紧地抱住了，太过用力，以致于许嘉禾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畅。
祁瑄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颈上，更是让她像被弱电流击中，给全身带来了簌簌的麻。
祁瑄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有点哽咽道：“嘉禾，谢谢，谢谢你……其实我一直想要有一个家，小时候父母去世后，我被寄养的地方都不算家，后来去了陈伯伯那里，虽然他们一家都对我很好，但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我自己开了个工作室，冷冷清清的，更没有家的感觉……我一直觉得家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我也不敢奢望自己有这个福分……但是嘉禾，你会给我一个家的对不对？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
许嘉禾的眼眶有点红，她用力地回抱，动容道：“是的，是我们的家，只属于我们的家。”
祁瑄松开许嘉禾，又抬起双手捧着她的脸，湿漉漉的小狗眼和她对视着，终于忍不住微微歪着头，吻了上去。
淡淡的酒香让人微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