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对杯
“所以，你最近都在工作室忙？有那么忙？我爸妈说你很久没回家了。”陈立潇站在祁瑄工作室的书柜前翻着书，问出的问题仿佛也不需要回答，翻翻书又嚷了起来，“《痕迹检验学》？哇哦，借我看看。”
祁瑄没抬头，拿着笔在面前一堆资料上写写画画，说：“这本书太专业，你看不懂。”
陈立潇把书放回，坐到祁瑄对面，气恼道：“亏我爸妈还说你这么久不回家是不是谈恋爱了，我跟他们说不可能的，就你这个样子，不解风情，直男成这样，哪个男人要是跟你谈恋爱，少不了家里一年四季要备护肝片。”
祁瑄抬起了头，沉思了一下，和她谈恋爱会被气得肝疼么？许嘉禾好像不会吧？她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想到许嘉禾，她傻笑了一声，摇摇头说：“谁说我要跟男人谈恋爱。”
陈立潇被祁瑄这一声意味深长的傻笑雷到了，她手握拳头抵住嘴巴，把椅子挪到祁瑄身旁，轻轻扯着她的胳膊：“不会吧姐，真的谈恋爱啦？谁这么重口味，不会没见过女人吧？神农架跑出来的野人？”
祁瑄挑了挑眉毛，觑了她一眼，神情带着浓浓的傲娇感，并不答话。
陈立潇有被帅到，她捂住心口，不禁感慨道：长着这么好看，怎么偏偏是个直男，从读书到工作，要不是这破性格，她本可以发展成男女通杀的花心海王。
但她实在太直男了，跟男孩子撞款，又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活生生变成母胎单身。
陈立潇犹记得祁瑄上高中那会，时不时偷偷往家里带些信件放进房间的抽屉里，都是粉红色冒泡泡的少女款信封。
她趁祁瑄住校不在家，偷偷拆过几封来看，内容单纯甜美，目的却炙热强烈，原来都想着和姐姐交朋友呢，至于交哪门子的朋友，大家心照不宣。
害得自己小小年纪就懂得女生和女生原来也是可以交往的，在懵懂间完成了情感课程，顺便拓宽爱情属性的外延。
啧，都怪她。
后来工作了，爸妈看她不像是会自己找对象的，便四处张罗她的相亲事宜，祁瑄拒绝了千八百次，有一次架不住爸妈轮番劝说，勉为其难和男方见面，据说俩人一起吃完浪漫晚餐后男方准备约她去看浪漫爱情电影，她建议去攀岩，然后带着男方去专业的攀岩场玩了一个晚上。
具体过程不得而知。
男方第二次约她，又被她带去登山，她到山顶了男方还在半山腰。
后来男方就不再约她了，托辞说祁瑄挺好的，不过两人不大合适。
陈立潇觉得也不合适，毕竟对于这个长坐办公室不运动的男人来说，跟别人谈恋爱要钱，和祁瑄谈恋爱要命。
回忆杀完毕，陈立潇又轻扯着祁瑄的衣袖，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姐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嘛？不和男人，难道和女人？哇哦，我有嫂子了吗？还是得叫姐夫？虽然你属性很明显，但这种事情嘛，咳咳，有点反差萌也是常有的事情，嘿嘿，你不用那么介意的……啊！”
祁瑄给她脑袋一记爆栗，咬着后槽牙道：“小孩子少看点成人看的片子。”
“不会吧不会吧，我虽然那样说，但如果姐姐你是下面那个的话，我会很惊讶的。”陈立潇挪开了一点距离，上下打量了祁瑄好几回，一脸嫌弃。
眼看着祁瑄站起来用有力的双手拎着她的后脖颈，准备把她轰出去，陈立潇连忙认怂：“好啦好啦，我不闹你啦，不问了不问了，快放手啊，放手！”
祁瑄放开她，转身回到书桌上拿起书翻了几页，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下面那个嘛，她又没试过，陈立潇不提，她想都没想过这些事情的，毕竟她不会啊……
而且刚在一起就想这些，也太流氓了吧？她连亲一下许嘉禾都是小心翼翼，就怕亵渎了她。
但是陈立潇那些什么上面下面的混账话却让她浮想联翩，她想起许嘉禾光洁的额头，大而媚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勾人得很，还有挺翘的鼻梁、红润的薄唇，如果她躺在床上，那么一路吻下去，就是修长白皙的脖颈、性感的锁骨……再往下……
住脑，停止联想！
祁瑄的耳朵又开始发烫，怎么可以这么流氓！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平复了一会，没听到陈立潇这个捣蛋鬼的动静，便好奇地回过头寻找她的身影：“你又在干什么？”
陈立潇在她的生活区走来走去，这看看，那嗅嗅，随口答道：“在寻找你的犯罪痕迹……哦不对，奸情痕迹。”
“你看上去像一只正在宣誓领地主权的小狗。”祁瑄面无表情。
陈立潇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尽管嘲笑我吧，待会被我找到蛛丝马迹可别哭出来……哎呀，这是什么？”
陈立潇手里抓着一对精致小巧的白玉杯，晶莹剔透、温润圆滑，隐隐泛着绿光，一只杯身绘着苍劲的竹子，一只绘着傲雪的梅花，淡淡的水墨画和皎白的杯身相得益彰，有一种黑白分明的书墨气息。
祁瑄心里一惊，居然忘了许嘉禾在这里放着这么一对杯子。她手忙脚乱跑过去想拿回来，急急道：“你小心一点，不要打碎了！”
这对杯许嘉禾买来放在这里的，她闲暇时光就会过来找祁瑄，两人泡泡茶，看看书，看看电影，聊聊天，或者各干各的事，反正，只要和对方在一起，怎样都是好的。
陈立潇讪讪地把杯子还给她，嘟囔道：“不要那么激动嘛，我又不会打碎它们。”
祁瑄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放软了语气说道：“这是她……买的，图案也是她自己绘的，她很喜欢，我怕你不小心摔碎了。”
陈立潇又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她她，嫂子么？啥时候让我见一见，我看看是怎样的神人，居然能受得了你。”
祁瑄想了想，说：“会有机会见面的。你先不要告诉伯伯阿姨，他们可能接受不了，我想等时机成熟再慢慢告诉他们。”
陈立潇比了个ok的手势：“我很上道的，你放心。”
沉默了一会儿，陈立潇又说：“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祁瑄站在矮柜前，用绘着竹子的白玉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另外拿出一个杯子给陈立潇泡了一杯咖啡。
陈立潇看着对方精致的白玉杯，又嫌弃地看着自己手中平平无奇的陶瓷客杯，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那个女人生病了。”
祁瑄喝了一口水，微皱着眉头看着陈立潇，一时反应不过来是哪个女人。
“就你本家的那个女人，你堂婶。”陈立潇解释道，“尿毒症，挺严重的，一周要透析个两三次，我听肾内科的同事在讨论她，说她儿女都不管她了，她现在没钱做透析，整天抓着医务人员哭诉，跟祥林嫂似的……”
祁瑄微微低下了头，用手指摩挲着白玉杯的竹子手绘，没有说话。细碎的刘海遮住眼睛，嘴巴也紧紧抿着，让她的脸笼罩在一片低气压的阴影中。
陈立潇双手搭在祁瑄的肩膀上，难得认真地说：“她可能会来找你，你千万不要理她，现在可不兴以德报怨。”
祁瑄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我搬来这里，她找不到的。”
陈立潇皱了皱眉头：“难说，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总能想出很多法子。总之，她来了也不怕，轰出去就是，不然打电话给我，我来轰走她……你不要再有给钱就两清的想法了，你不欠她什么，有的是她欠你的……你忘了她怎么对你了吗？大冬天的，水都快结冰了还让你手洗他们一家人的衣服，家里的衣架打你打得都变形了，也不给你东西吃……我爸找到你的时候，你那手指冻得都快得关节炎了，治了多久才不痛，胃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你……”
祁瑄被迫拽进痛苦的回忆，她闭了闭眼睛，低声道：“别说了，我不理她就是。”
陈立潇轻轻抱了她一下，说：“姐姐，她对你做的事情太过了，我们不跟她计较就是，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像几年前那样，听她哭哭啼啼就给她钱，你想了断，就不要给钱，给钱她会永远跟你纠缠不清。”
祁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陈立潇走后，祁瑄被浓浓的沮丧感所包裹，她觉得整个人很无力、很空虚，无论做什么事都无法从这种沮丧难过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以前她会去运动，拼了命让自己大汗淋漓，累得几近虚脱，才能不再去想那些事。
但现在，她有许嘉禾了，她迫切想见到许嘉禾，想和她聊聊天，想抱抱她……不，不用，只要见到她就好了，见到她就可以驱散一切阴霾。
祁瑄走出工作室，锁上大门，驱车往许嘉禾的公司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