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点头就对了
胡羊居，一楼的开放大堂内，零零散散坐着两三桌客人。
二楼楼阁的雅间则满客，吃得起羊肉的基本是富贵人家，他们不缺那点银两，会选择包间。他们基本上相识，相互串门嬉闹、行酒敬茶，显得热闹许多。
透过窗台，阁楼上的人看着二三十个乞丐挤在下面的小巷子，场面还算壮观，但他们在主观上感觉自己闻到了臭味。
在几个雅间里，同时都有人疾呼：“掌柜在哪？楼下怎么回事，麻溜撵走，污我眼睛了。”
小二忙于应对，低头哈腰：掌柜的正在楼下处理呢，各位贵客稍安勿躁。
楼下也是一片“祥和”。
看着这群乞丐，一楼那几桌客人脸色青黑，坐在一楼吃羊肉的，要么是些不讲脸面的暴发户，要么是些捞偏门的地痞流氓，看起来比二楼雅间里的更不好惹。
读书人讲究师出有名，但他们是流氓，他们不需要讲道理。
掌柜本身也是个苦命人家出身，对待乞丐的态度并不像楼上雅间那群高高在上的人，但确实是碍着他做生意了。
他在胡羊山庄是做过土匪的，一改往日和气，狠厉之气浮于脸：“各位，什么意思，请快快离开，莫要讨不愉快。”
众乞丐很是忐忑，他们已留意到店内所有人自上而下的恶意，讪讪缩在了凶柏身后。
作为护崽的老母鸡，凶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来之前亲自督促众乞丐用昨晚接的水洗了个集体澡，还在水里用上了七师妹赠与的香药，那是京城贵公子用的高级松香种，因此众乞丐闻起来其实挺贵气的。
乞丐不臭还很香，掌柜的觉得就很诡异，心里嘀咕着难不成这里面还有点什么文章？
凶柏没有打架的想法，当今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吃上肉，他馋那羊的身子许久了。
他掏出当初胡耿年给的令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递给了掌柜。
掌柜疑惑接过，然后脸色剧变，胡羊山庄最高等级令牌，见令牌如见庄主，一般是调动麾下土匪用的，相当于朝廷的兵符。
“你…”
凶柏点点头。
“他们…”
凶柏手指贴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掌柜百分百确认了，这群可能就是胡羊山庄隐秘的“胡羊卫“，他们身上的味道错不了，庄里的一般人，就算是管事的也用不起这样的高级香。
他们装扮成乞丐模样，难道是在执行什么高级别的秘密任务？难怪不能说出来。
掌柜使了一个眼神，又迟疑道，：“难道…“
凶柏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想的都没错…”
反正不管掌柜的以为什么，他点头就对了，这样肯定能吃上羊肉。
“快，快，快，大家里面请。“
看着掌柜性情大变，众乞丐看凶柏的眼神直接变成了崇拜，这是什么神仙帮主，腿脚不由自主又要跪下，脚正半蹲。
凶柏见之，便轻斥：“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在外面呢。”
掌柜瞧见，心里直接实锤了，肯定在执行秘密任务不宜透露身份，这里每一个人他都得罪不起啊！
脸上的笑容更盛。
在二楼伺候的小二压不住场，刚走了下来，要请掌柜上楼，见到乞丐们涌入酒楼，顿时脸色大变。
“你们这群臭…”
掌柜眼见不对，快速跨了几大步冲到小二跟前，扬起手就一巴掌。
“入门就是贵客，到底是谁教你狗眼看人低的？滚去后厨，热几盆红烧羊端出来，一桌子一盆，再宰两只羊给贵客带回去，要挑最肥的。”
小二捂着嘴巴一脸懵，委屈得说不出话，这不都是你教的吗？
“两只肥羊，他们不…“
看着掌柜满脸铁青的脸色，终于发现不对劲，要说的话顿时停了下来。
“还不快滚。“掌柜怒骂。
“等等。”
一道声音让大家安静，说话的正是凶柏。
众人看着他，他认真道：“加点萝卜，萝卜和羊肉是绝配。”
小二：“？？？”
你这个臭乞丐还敢提要求，信不信我一羊刀砍你八块？
掌柜对着发愣的小二屁股又是一踹：“听到没有，加萝卜！”
小二直接就被踹走。
转头，掌柜脸上笑嘻嘻：“让各位见笑了，二楼满了，委屈大家先坐一楼，肉很快就上，先喝起来。”
乞丐们挪不动腿，到现在仍旧处于懵的状态。
见众乞丐没动，掌柜一手搭上其中一个乞丐的肩膀，把他迎向座位。
“哎哟，各位别拘谨，快快请坐，还好大堂都能坐下，要不今日就失礼了。“
被扶的乞丐飘飘然，平生第一次被人礼待，他暗自呐喊，帮主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爹！
众乞丐也不再扭捏，大方坐下，凶柏更是自顾自吃起了桌面的油炸花生米，心想，胡羊居果然是奢侈啊，居然用油炸花生米。
三粒花生米，一杯茶，一刻不停，直呼豪横。
二楼的人见掌柜迟迟没有交代，派了几个随从下来，看了一屋子的乞丐，震惊得弄不清状况。
正是此时。
啪！
一不和谐的声音响出，是筷子重重拍上桌的碰击声。
大家才注意到大厅角落里的一桌四人，为首的汉子脸上有一条刀疤，另外两个人应该是他的小弟，但看起来也是不好惹的样子，三人均配有佩刀。
剩下一人看起来是颇有姿色的女子，女子笑意吟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原本周围几桌人本也准备呵斥，但被抢了先，也没再说什么。
为首的刀疤道：“臭乞丐，我不知道你给了掌柜什么好处，但这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
他喝了一口茶，波澜不惊道，对着那女子和洵一笑，眼睛没有再看凶柏他们：“我说个数，三，你们在这之前滚。”
刚刚放松一些的乞丐们又开始拘谨，有些紧张地扯着衣角，考虑着要不，滚？
凶柏像是听到天大笑话般，噗呲一下，茶水都喷了出去，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没有停的意思。
两名小弟的刀出鞘了一半，被刀疤汉阻止，看着女子说：“我们是讲道理的，说了三，就有三。”
其中一名小弟恭维着说：“大哥，你就是讲义气守信用，还慈悲，要是我早就砍他们了，不像那些贱种，连一点自觉都没有。”
另一名小弟重重哼了一声，开始数：
“一”
“二”
声音回荡，全场寂静，众乞丐不知所措，纷纷看向凶柏。
凶柏站起。
刀疤汉嗤笑：“还以为是硬骨头呢。”
凶柏大步向前，一手掐着一个小弟的颈，小弟吃痛，但更让他们震惊的事还在后面，他们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动不了，于是就毫无反抗地被提了起来。
紧接着一甩，两名小弟像风筝般飞起，撞到了前方两台桌子仍旧没停下，直直飞了出胡羊居，吐了两口血。
刀疤汉脸色煞白，还没弄清状况，也飞了出去。
三人就这样瘫在小巷的地面，居然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凶柏看向那女子，那女子花容失色，要是她被这样扔出去，那可不是吐两口血那么简单，大概会直接就死掉吧。
只见凶柏直接一手托起她的臀，一手托着背，横抱了起来。女子吓得魂飞魄散，这是什么情况？
凶柏回到自己的座位，对着一个乞丐。
“你，去其他桌。”
原本坐在那个位置的乞丐赶紧让座，凶柏就把女子放在坐位上。
“你，陪我吃酒。”
陪吃酒，只有青楼才有这个说法，那女子战战兢兢坐着那个位置，一点都不敢反抗。
场面一阵死寂，见识过凶柏功夫的大厅其他人，也不敢找事，还有些庆幸刚刚找事的不是自己。
众乞丐喜上眉梢，这是？本帮第一个压寨…不，压帮夫人？
掌柜却两眼发亮，满心激动，卧槽！卧槽！卧槽！庄里面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吗？轻轻松松就秒了胡狼帮三个当家的。
凶柏却又开始自顾自吃起花生米。
没有人留意到，几个随从一溜烟跑上楼禀报了。
良久。
“是你挑唆的吗？”
女子浑身颤抖，她自然知道，一个姿色出众的女子，落到了乞丐手上是什么下场？眼泪就流了出来，祈求地看向剩余几桌，想有人为她出头，然而那些人只顾着埋头吃肉，两耳不闻桌外事。
“不…不…”
“我是乞丐，不是傻子，别打算糊弄我。”声音没什么波动，但却有种强迫的威严。
“不完全算是。”女子默默流泪，但不敢哭出声响。
凶柏轻点头，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我这么对你，感觉到耻辱了吗，什么感觉？”
女子只是紧咬嘴唇，不知道怎么搭话。她一点压力也没抗住，明显只是个入世未深的小姑娘。
再也没说话，直到黑着脸的小二从后厨端出一盆盆的羊肉。
凶柏绷住的脸终于浮现笑意：“好了啦，跟你开玩笑的，滚吧。”
女子不敢置信地猛然抬头，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她腿有点软，一步一步蹒跚走了出去，直到出了巷子，这才放声大哭。
凶柏微道：“肉体上的教训远没有精神上的深刻。”
同桌的乞丐似懂非懂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