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冤家聚首，独自别扭
新教室一年级一班在最底层的角落里。
有人忙着收拾桌子，还有人在到处认识新朋友。茉晚来得挺早，占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有一棵大大的法国梧桐，很得茉晚心意。
九月梧桐正是枝繁叶茂。端直的树干，平滑的树皮，都让茉晚觉得这是一棵清爽的大树。和自家门前的那棵刺槐比起来要大气的多。和这棵梧桐相比，自家门口那棵大槐树就像一位老人一样，皮肤皲裂，肤色不均。
但茉晚私心里，没有比大槐更香甜的树。自己悉心养育浇灌的大槐，在茉晚心里没有哪一棵树会有它的分量重。
茉晚四处张望，有没有认识的人，以及，自己不想见到的人。
第一排正中心的那个脑袋，是初中同学沈意。没什么大交集，不过次次月考都和茉晚一个考场，坐在茉晚的斜前方，每次茉晚抬头都看见这位朋友嘴巴里塞着笔头咬，实在印象太深。
再环顾一圈，教室的另一端坐着一位双马尾。双马尾也是茉晚的初中同学，就是那位让茉晚郁闷的夏可。茉晚预料到会在学校里见到她，给自己早早打了预防针。
可在一个班级里见到，还是心里堵得慌。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首，不想聚首非得聚首。
茉晚收回目光，趴在桌上看窗外的梧桐，蓊郁树荫下，有一片小蓝花。蓝花之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是只小黑猫吗。
茉晚伸长了脖子仔细看，凳子的两只腿翘了起来。
一个精瘦精瘦的高个男孩从树后突然出现，对着茉晚笑的很灿烂，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显得。。。更阳光了。
额，什么鬼。
茉晚应激性往回缩，差点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男孩皮猴似的蹿到窗前和茉晚说话，“同学，刚刚有没有觉得阳光下的我特别让人心动。”
茉晚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要顾及新同学的颜面，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男同学期待的看着茉晚，茉晚眼神飘忽，没好意思看着对方的眼神。
大白牙整整齐齐的展现在茉晚的咫尺之遥。
“你这是害羞吗？”男同学有点小得意，茉晚从他欢快的语气里听出这种感情来。
茉晚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想要在这位男同学的眼里看到些这位同学的真实情感，或者是玩笑话的戏谑。
然而并没有。
有的只是亮晶晶的眼仁里求表扬的喜悦，若是有条尾巴，大概是要翘上天来。
“我读书的样子是不是特吸引人？”仁兄还在打听。
茉晚这才发现这位仁兄手里还拿着本书。书名《海底两万里》青少年版读物。呃，封面上的“青少年版”格外醒目。茉晚默默地考虑自己还算不算青少年，毕竟这样的书在茉晚的印象只存在于小学时期班里的流动图书角里。
“像个神仙一般。。。哪能不好看”清脆又响亮的声音从茉晚身后传来。
茉晚回头，看见一张精致的小脸，配上中分的公主切。圆眼，高鼻，小嘴，鹅蛋脸，标准的东方美人长相，挑不出一丝不合适的地方来。
但若要是说哪里最美，好像哪里都很美，但是说清纯也不是那么柔和，说可爱似乎又少了点娇憨，说艳丽也还是不太像。像个娃娃，没有攻击性的美，柔柔和和，让人心生好感。
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美人。
仁兄见到说话的人，狐疑地问，“真的”
显然不太相信。
“我能骗你嘛，像我最喜欢的神仙。”笑眼盈盈，嘴角含春。
仁兄拒绝脸。
“我不要听。”
转身从窗前离开。
美人回身看见盯着自己的茉晚，和她自然的聊起来。
“不觉得他像个猴子嘛？我前两天还在家看西游记，他这个样子就像那个第一集的孙悟空，穿着人的衣服还是个猴样。”
茉晚立马对美人好感蹭蹭上升。
自己前两天还对着电视上学人拿筷子的美猴王傻笑，百看不厌。
前两天电视台正轮着播出了西游记第一集。
看来洋娃娃和她把电视调到了同样的频道内容。
和她看同一部电视剧的女娃。
肯定和她一样可爱。
美人就坐在了茉晚的后面。
茉晚朝美人和气又友好的微笑。
猴子，哦不，那位仁兄飞速蹿进教室“哐”一声坐在了美人的旁边。
美人拎起仁兄放在桌上湖蓝色的《海底两万里》，“你怎么拿这本书？”这不是小学里的暑假必读书目，班里人手一本。
“不该找个高深莫测点的装模作样？”
仁兄不屑。
“这书也是有点格调的。至少是我看过的。我可不像某人，自己不懂的东西还要拿来装一装。”
哪有什么某人，这讽刺就快怼人脸上。
这俩人之间都不能称之为暗流涌动，简直就是水面上的大浪，什么走向都能看清。
美人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坐在位置上放东西。
茉晚并不想过多揣测两人关系。
毕竟与她何干。
只是被这样指着说，美人也没有生气。
看起来的确是个好说话的主。
两人似是旧相识。茉晚打量着周围的新同学，她不太确定。这两位似乎都是自来熟的性格，和茉晚搭话，熟络又自然。茉晚觉得挺开心，这样的同学显然可以被贴上好相处的标签。
茉晚还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畅想中。
“戴茉晚，好久不见。”
清脆又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
茉晚抬头，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勉强挤出笑容。
“嗨。”真的很勉强。
为什么他也在这里，茉晚有种无力感。
为什么他不在省一中？明明中考前去省一中考试了，回来之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肯定是考上的啊。
曾经以为终于要摆脱这位，心情好的对小区里的那只小黑猫都要唠几句嗑。
要知道，这只全身黑乎乎，有着绿瞳孔的猫，一向和茉晚互看生厌。省一中考试的那周周五放假回家，茉晚难得的好心情，就像是买彩票中了大奖一般。虽然茉晚没经历过这样的大喜，不过她觉得她那时就是这种终于快要熬出头的疯癫喜悦。小黑猫依旧高冷，茉晚也不在意，跟着小黑猫的屁股后面，看着它优雅的屁股和猫步，跟在后面学。
走路垫着脚尖，一顿一顿,撅着屁股，像个二百五。
“嘿，终于不用和讨厌鬼再见面了。”
“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哈哈哈。”
“我真是好讨厌他。”
“麻烦精！”
“喵呜呜呜。”
这个神经病，颠来倒去说什么呢。
这张茉晚极不待见的小脸还是出现在茉晚眼前。而且显然，这位肖先屿同学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受欢迎。非常亲昵地揽了茉晚的肩膀。“真巧，我们又在一个班。”
茉晚心里冷笑，脸上面无表情。
想要扯一扯嘴角。
不行。
果然段数还不够高，面对肖先屿，肌肉不听使唤，笑不出来。
看着那张单纯的小脸，茉晚突然觉得人不可貌相。
早就知道要在南中读书吧。居然从来没提过，这只心机鬼。
在南中读书，注定会在一个班。
因为南中只有一个实验班。
以肖先屿的水平，实验班不过小case。
这件事情很巧？
明明早就知道，还一副见到她很吃惊的样子。
是无视还是虚伪，这是个问题。
无辜的肖先屿因为两个字“真巧”被茉晚嫌弃到了边。
即便讨厌，茉晚也不得不承认，无论见到多少次，这个家伙的脸真是不容置疑的。
怎么说呢，讨喜。
这张面皮实在是太具有视觉诱惑性，每次看到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形容都会想起这张表情生动的脸。
像极了茉晚小时看的日本小学生动漫里的男主角。
嗯，不仅脸像，发型像，身高也像。
是不是也能称之为“撕漫男”？
每次茉晚想要对他发脾气，看到这张状似无害的脸摆出笑颜，茉晚觉得自己在欺负无辜的小学生。
简直是在犯罪，憋得快要吐血身亡。
肖先屿直接坐在了茉晚的旁边，放下书包，准备拿出文具。茉晚直直看着肖先屿动作，眼睛里空洞无物，脑袋里百转千回，最后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南中不许男生和女生坐一起，你坐这儿老师肯定要换位置的。”茉晚努力咽了口口水，心虚得不行。总觉得下一秒就有人会拆她的台。
肖先屿无所谓：“。。。。。。要换再说吧。”陌生的环境里，见到他的初中同班，还是曾经的同桌，当然会选择坐在一起。
毫无眼力见儿的肖先屿热情的想要成为老同桌的同桌。
茉晚一脸真诚，手掰着旁边的椅子背把椅子翘起来。“我们干嘛要麻烦老师。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还要劳烦他动脑筋指挥多不好。”
茉晚看了看，“呐，你看沈意坐那儿不挺好的。”他干嘛非得坐她旁边。
这位班主任的治班方略茉晚是早有耳闻。据认识的学长表示，学习以外的事情怎么简单怎么来，位置全凭自己挑，老师从来就不管。学长语重心长的嘱咐茉晚，选位置一定要谨慎，这关乎到你未来三年的生活幸福。
这位学长得是有多惨痛的历史经验教训，才会对茉晚再三强调这个事情。高一刚开学随便一坐，随机和一位陌生人坐隔壁，自此三年都没有摆脱他。
老师表示这事不归我管，你自己协商解决。
同学表示风水宝地你自个儿留着，想跟我换，没门。
他就这样被同桌荼毒三年。好同桌还要跟着他去读大学。学长摆了摆手，虚弱到，“不了，不了，求求我们的缘分到此结束吧。”
所以坐在哪儿格外重要。
肖先屿可怜巴巴状盯着茉晚，抿着嘴唇摇头，不想坐在第一排。
小矮子还不想坐第一排，哪来的怪毛病。
尖着耳朵在后面看热闹的两位得到讯息。
“有这样的规矩？”仁兄踢了下旁边的美人，“那你去别的地方坐，这位置我先看上的。”
“咱俩不是好姐妹吗，老师不会拆散我们的。”
美人懒洋洋，一动不动。
仁兄：“你起开，连我的位置都要抢了？”
美人撇撇嘴，忍了。
“那同学，要不咱俩换换。”姑娘戳了戳肖先屿的背。
茉晚默默低头收拾已经拿出来的文具，把水杯从左边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左边，怎么看都碍眼，又塞回桌肚里。
心虚。
茉晚偷偷瞄了眼新同桌。她正在专心致志的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一只粉红的笔袋，一个象鼻形的杯子，还有一块绿色的毛绒玩具。
很好，这很。。。。。。生动。
感受到茉晚的目光，美人抬头，朝茉晚微笑。
“你好，我叫司弥，以前十三中的。”
“我叫戴茉晚。”茉晚抬起头来，仔细端详司弥那张美的让人心情舒畅的脸。很好，夏可再也不是毫无争议稳稳当当坐在班花的位置上。
司弥的颜值有得打。
这位新同桌会成为夏可在颜值上的对手，压制着她，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一人际交往原则，在未来夏可不能一举登霸班花位置，全仰仗这位同桌的美貌。茉晚对司弥的好感度在这一刻爆棚。
只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
本就是很容易说话的老好人，一般不轻易开罪于人，和谁的关系都不错。
茉晚从来没有想过初三那一年，自己那本就不宽阔的人际交往圈会全面崩坍。
在她看来，自己这种随和又善于附和其他人的个性，应该是相当吃得开。
实在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倒霉的事情要是落在你头上，就是活该你倒霉。
很好，看着教室里熟悉的面孔，一个个脸上挂着天然无害的笑容，茉晚也咬着嘴角笑出来，这注定接下来三年里会有某些鸡飞狗跳的瞬间。
还有旁边的两位第一天上学就互相讽刺对方。
现下不过是隐而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