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建安王府的人真烦人
乾德十一年二月十三,龙王辰诞日,白善水方到岭南第二天,就被匆忙抬进了花轿。
上轿前,那岭南建安府派来的丫鬟红儿远远瞧见那高头骏马上的红衣俊郎,紧紧搀住白善水的手臂激动而羞涩的叹道:“姑娘真是好福气,我家建安王乃是当世第一轩然俊雅的人物,不知多少女子羡艳您呢。”
礼炮声乐齐鸣,锣鼓震天,沿途百姓侧目。
然这场婚事热闹虽足,比起世间第一等王侯娶妻该有的隆重还是略显朴素。
少了祭告祖祠,省去正午门前接受州府长官的叩拜。
岭西战事已平,这就是这场婚事的结果,结果后的过程自然无人在意。
免去了那些繁琐的过程,堂堂岭南建安王的亲事同寻常勋贵富户成亲也并无多大区别。
待完成了那所谓成亲的步骤后,白善水被红儿扶进了一个萧瑟的小院。又过了一会儿,这个偏僻的院子平生第一次涌入了这么多的人,一群女人围绕着白善水打量着,女人们嬉笑打闹的娇声充斥在这窄小的屋中。
叽喳喧闹中,一个小童突然伸脚狠狠踩在白善水的绣鞋上。
“璇儿,你又淘气了。”妇人把小童抱起,语气无奈却并没有责怪之意。
“阿娘,嬷嬷说得是真的,婶娘是个哑巴!”白璇玑惊奇道。
有一娇俏女声噗呲一笑:“什么婶娘啊,罪人之女,口不能言耳不能闻的,这些天派去她身边伺候的嬷嬷都说了,怕是脑子也有些问题,谁人都不搭理,只整天盯着自个脖子前头挂着的老虎墩子,跟个木头一样。”
那妇人淡淡阻止:“莫胡言,怎么说也是你舅舅明媒正娶的妻子,岭南建安王的王妃。”
“哈哈哈哈哈”那娇俏女声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花枝乱颤,满头珠钗也因此晃动碰撞,突然她余光看见白善水脖前挂着的那个老虎墩子,不以为然的伸手道:“呐,就是这么个破玩意,不知道她天天盯啊啊啊!”
身后的妇人和小姐们只见一道血光冲天,而后是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在那个娇俏女声的芊芊细指触碰到老虎墩子的前一刻,原本跟木头一样坐着毫无反应的白善水狠狠咬住了她的手指。
十指连心,那娇俏甜美的女声在剧痛下扭曲成了尖利刺耳的嚎啕。
这逼仄小屋中上一刻还热闹喧嚣的嘲弄欢声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静默一瞬,而后便是一片混乱。
有人因为害怕跟着一起啼哭,有人急忙奔向前院喊人,也有人上来尝试掰开白善水的嘴。
又过了一会儿,也不是太长的时间。
白善水昏暗的视线突然变得一亮,眼底映入一双黑纹刺金婚靴,她没有抬头看人,只是看着那双鞋子,似乎在发愣。
只是她嘴里还叼着一只细白的手,血丝混合着口水不断滑落,耳边那哀嚎声凄厉不已,这画面十分诡谲。
刘从沅冷冷道:“张嘴。”
见白善水不动,他伸手往她下颚狠狠一掐,白善水的下颚当下就因脱臼而不自觉的松开。
林欣荣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手,狠狠喘气几声后,就要冲上去,刘从沅轻轻扫了她一眼,“欣荣,休要再闹。”
林欣荣怨毒盯着白善水,“舅舅,明明”胳膊被那妇人狠狠一扯,她这才注意到刘从沅那双在黑夜中看上去几乎没有温度的眼睛,想及父亲母亲对自己的警告,当下便回过神来。
妇人给刘从沅见礼并说了些恭贺话,刘从沅也回礼应答了两句。而后她就带着林欣荣下去治伤了,其余女眷自然也跟着离开。
脚步声渐远,刘从沅饮了一口桌上的冷茶去了下口中的酒味,而后也提步离开。
小院只剩下了白善水一人。
白善水伸手扶住酸痛的下颚,抬合拧动一下,把脱臼的下巴装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红儿进来,慌乱道:“王妃,王王爷怎么离开了。”
白善水坐着发呆。
红儿跪下,一边哭一边恨恨道:“王爷定是去找表小姐了,我就知道,表小姐自从听说王爷要和您成婚后就装病想博王爷怜惜,偏老王妃也是个偏心的,直催着王爷先纳了表小姐,奴婢先前瞧王爷不同意还想着他多少还顾及着您的体面,没想到……”
白善水躺下捂住了耳朵,觉得这个人有些聒噪。
红儿沉浸在悲痛中没有注意到,犹自述说着这建安王府表小姐的过往种种勾引王爷的事迹,直至耳边传来白善水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她愣愣的抬头,看到床上那熟睡的人,陷入了困惑。
半夜降温,这个破败小院四处漏风,白善水被冷醒。
她从床上坐起,对着窗外的夜空发了会儿呆,突然提气运功,一个腾步便上了屋顶,张开双手仰躺着。
于是那九天云外的漫天星辰顿时落满了那双眼眸。
【师姐,今夜真的会有流星雨吗】
【我说今夜有,今夜肯定有】
【天上那么多星星,你说的那个大犬座流星雨,我怎么才能找到它】
【大犬座中的天狼星是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找到了天狼星,自然可以找到大犬座流星雨】
【师姐,这天上的星星都挺亮的】
【唔,确实如此,那师姐便教你按座寻星之法。此时此刻,天狼星位于猎户座的东南方,苏美尔人觉得它们像绵羊,古埃及人觉得它们像一条腰带】
【从苍宿四到南河三,像不像一条猎人的腰带?沿着猎人腰带的东南方,那一颗闪耀着蓝白光芒的最闪耀的星星,便是天狼星】
【师姐,我找到天狼星了,只是你刚刚说的苏美尔人和古埃及人又是什么,他们不是大周的人物吧?】
【嗯,是师姐家乡那边的人】
白善水伸出手,划过漫天碎星,大拇指沿着苍宿四缓缓滑过南河三,落到天狼星。
“师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庭院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白善水看着天空,没有动。
“红姐姐,新来的建安王妃真的和外头说的那些一样吗。”
“表小姐这么快就耐不住派你来打听啦王妃如何难说。”
递过来一袋银子,红儿接过。
红儿暗示道:“我也是个命苦的,比不上你,等表小姐成了侧妃,你的好日子就来咯。”
“红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啊,不管怎么说,表小姐前头还有个建安王妃不是。”
红儿轻声道:“一个说不了话,举止怪异的王妃,又能当的了多久呢?”
她看了看周围,靠近道:“前头闹洞房的时候她把欣荣翁主的手给咬的都是血,把王爷都给气走了。”
“竟有这事?”
“你是没瞧见,王爷都不愿多瞧她一眼”
庭院的交谈声落入耳中,百善水百无聊赖的数着天上的星星。
当她数到第二百三十四颗时,天狼星旁碎星闪耀,大犬座流星雨划过夜空。
白善水握紧了脖颈上师姐送她的老虎墩。
公事积压多日,刘从沅原是约了參副司议事,刚到府门,老建安王刘璋身边贴身伺候的老仆就迎上来,他便改道去了主屋。
老建安王刘璋在主屋的正座上,面色肃容的看着京中传来的折子,刘从沅刚进屋,刘璋便把折子递给了他。
刘从沅接过迅速的扫视了一下,抬眼看着父亲。
老建安王那张久经沙场,饱染风霜的面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凝重的表情:“今上令你半月后入京复命。”
刘从沅把折子放下,缓缓道:“岭西事毕,我这出鞘的刀今上自是要亲自按回刀鞘内方可安心。”
“陛下非是惜刀之人。”老建安王端坐在红樟紫檀座上的身躯苍老而伟岸,远远望去难掩当年英武,可若走进就会发现,那厚实裘服掩盖下难掩崎岖萎缩的双腿。
“沅儿”老建安王的声音苍凉幽远,“此去,你怕是难回啊”那双如古木一般深沉的眼缓缓望向刘从沅:“你必不能步我后尘。”
刘从沅看着父亲那双布满杀意的双眼,对他缓缓摇头。
“京中皇城司十万守兵尚在,此非良机。”
刘从沅略微思索后又道:“此番岭西诸事牵扯甚重,两年内朝中恐有大变,此时往京中,于我来说,并非祸事。”
他笑道:“我既是刀,今上未必能当得这持刀人。”
提及岭西,老建安王问:“白善水可是陛下的人?”
刘从沅想及方才那张木纳呆滞的面孔,脑中迅速对应闪过三年前那持箭立于崖边对准他的冰冷面容,他摇了摇头:“不知。”
老建安王道:“半月后你入京需带上白善水同往,岭西那边暂时也需要她安定善王旧部。暂时杀她不得。”
老建安王对刘从沅招手,待他靠近后,老建安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且先委屈你两年,等些时日,让你母亲把婉和给你,她是你表妹,你们一同长大,身边也算是有个知心人。”
刘从沅淡淡应:“是。”
老建安王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婉和是个好的,半月后回京你也带她同去吧,你母亲也说了让她回王家拜见一下亲人。前些日子她哥哥王勉在皇城司刚升任三品副司使,日后在京都也能帮衬到你。”
刘从沅不置可否,仍应:“是。”
老建安王看着儿子那温和平淡的面容,又询问交代了几声,刘从沅便离开了。
身后的老建安王凝望着儿子的背影,世人称道小建安王是锋芒难藏千军阵,一马肆踏万里城的当世猛将。而老建安王思及方才刘从沅那双无论何时都平静的双眼,一时竟看不透,他这年方及冠的儿子,究竟是要如何布这棋局了。
刘从沅离开后迅速出了府门,到议事厅中见了参副司后又安排下去一些事情,丑时方带着侍从回府。
回屋的路中前头急急跑过来一个丫鬟,刘从沅略微疲惫的双眼扫了一下,隔着一段距离认出来是王婉和身边的丫鬟,名叫青绿,待那丫鬟行至跟前,他问:“什么事。”
青绿远远瞧见夜色中那俊美异常胜过清风皎月的面容,近前又隐隐看到那唇边浅淡温和的淡笑,连忙低下羞红的头,行礼后语气却忍不住有些磕巴道:“王王爷,表小姐心惊盗汗多日,今夜不知怎的吐了血,您前去瞧瞧她吧。”
几秒过后,青绿没有听到刘从沅的回答,此时一阵寒风吹过,她的后背微微湿冷,那泛红的脸颊温度也骤然冷却,她突然有些后悔。
青绿正心中忐忑之际,刘从沅回头对身后自己的侍从杨力凡吩咐到:“去司医署领人给表小姐瞧瞧。”
身着黑色便衣的杨力凡颔首领命。
那低缓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路。”
四更时,杨力凡领了司医署的医者进了建安王府,医者隔着帷帕给王婉和诊脉,道表小姐心神劳伤,积郁成疾,需宽心。
刘从沅缓声安慰着那柔弱缠绵病榻啼哭不已的王婉和,待她握着他的手缓缓睡去后,刘从沅才离开。
杨力凡跟在刘从沅身旁,递上探子呈上的南边军报,夜色中瞄到刘从沅的脸色,与往常无异。
刘从沅回到自己的房中休息了一个时辰,天将方亮时,便领着身边的几个心腹侍从,驰马往南边的海州处理经略司军务。
与此同时,老建安王妃待听到身边的嬷嬷回报新妇尚未起身后,面色铁青摔了手边的青瓷茶,那原坐在她身边抱着手臂低哭不已的林欣荣翁主也止了哭声,屋内的一众女眷都低下了头。
那头发半银半白,衣着华贵的老建安王妃冷眼吩咐:“把那疯妇提来,我建安王府壁下,岂容她放肆。”
五日后夜里,建安王府祠堂内,白善水禁不住袭来的困意,那跪在冰冷石砖上瘦弱的背影刚缓缓俯下,老建安王妃派来盯着她的嬷嬷手里的鞭子便狠狠的挥在她的背上。
鞭子划过后背发出刺耳的声音,可白善水的身体似乎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一样,她没有因为鞭子落下而惊颤,只是缓缓直起了身体,那双木纳的双眼盯着地板,又恢复成了几秒钟前的模样。
五日前,老建安王妃听了手下人的禀报后发怒令人领了白善水进来。原是第二日要新妇给婆母敬茶的日子,然对着下方那似乎不懂人言被嬷嬷强行摁着跪下的白善水,她冷冷问了几句话,白善水始终呆楞木纳的脸毫无反应,思及自己的儿子竟然被配了这样一个疯呆妇人,又想到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最疼爱的外甥女如今缠绵病榻的模样,老建安王妃终于忍不住迁怒狠狠把那用来敬茶的杯子砸在白善水的脸上。
鲜血混合着刺烫的茶水沿着白善水白洁的额头落下,白善水终于有了进门后的第一个反应,她伸手擦了下那落到脖前挂着的老虎墩上的血,然后就低着头看着它,这时鲜血又不断的顺着她的脸颊落在老虎墩上,白善水似乎有些惊慌,有些无措的擦拭着,却无奈她额上的血根本止不住。
老建安王妃见白善水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原有些担忧自己一怒之下下手太重,正犹豫要不要喊人给她看一下,结果她就对上了白善水突然抬头冷冷盯着她的那双布满寒气的眼睛。
老建安王妃狠狠喘了口气,颤抖着手指着白善水,气急道:“把这个目无尊长胆大妄为的疯妇关进祠堂,好好思过!”
于是白善水就被丢进了祠堂。
头两日白善水在祠堂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虽然端上来的吃食粗糙了些,但比起她过去几年在暴室内偶尔吃的那些鼠蚁腌臢之物简直不要好上许多,白善水瞧着还算是满意。于是她就安心的住下了,睡哪儿不是睡,还别说,祠堂里的蒲团比起那破小院儿里的硬板床也是好睡得多的。
没想到三日前老建安王妃派来的人瞧见她把祠堂里的蒲团摆成一排躺在刘家祖先的排位前呼呼酣睡,立马报给了老建安王妃,把老建安王妃是气的当下一口气差点没过来,立马就派了身边掌罚的林嬷嬷,让林嬷嬷提着鞭子盯紧了白善水,命令道只许白善水跪着,即使跪死了也不许白善水在祖先面前放肆。
于是白善水就这样跪了三日,每当她犯困时,林嬷嬷手中的鞭子就会狠狠落下,她也只能趁着林嬷嬷休息时睡一会儿,却也常常在睡梦中被林嬷嬷的鞭子打醒,
林嬷嬷一边打醒她,一边冷声尖刻道:“王妃,好好跪着。”
白善水无奈,只得起身跪着继续发呆。
这时她已经连续三日没好好睡过觉了,她数着角落的蚂蚁,数着数着又忍不住犯困,她有些苦恼的思索着,不然这次就好好睡一觉,那个什么林嬷嬷打她她就装死继续睡,别理她,等她打累了就是。
打定主意后,那愈发浓烈的困意也裹挟而来,白善水于是就势躺下睡着了。
果不其然,林嬷嬷瞧见白善水躺下后,那原本昏昏欲睡的双眼顿时便闪过一道精光,手里的鞭子也狠狠的落了下来,打了两下后,却见白善水并没有如往日一样起来继续跪着,注意到白善水那苍白的面色,林嬷嬷连忙上前试了试鼻息,待指尖感受到均匀沉缓的呼吸后,林嬷嬷狠狠啐了一口,口中一边骂着,手里的鞭子又是狠狠落下。
刘从沅此行海州五日,提了当地府司的两个人头,回府半途路上却遭了埋伏暗杀,他留了一个活口,令杨立凡提到司狱台,审问时那死士却是身上藏了毒,即使身边心腹反应过来给他挡下,那死士的毒肢上的血还是难免溅到了他的衣摆。
他尚来喜洁,见问不出甚么东西,便让杨力凡留下再给那死士掏掏嘴,自己当夜则领了府兵策马回府。
建安王府豪占广顷,八进四出。刘从沅住的庭院原是在东北方的朗风亭,与正座东门的祠堂并不在一道。然而多日奔波加上身上未干的血迹,为了能更快沐浴更衣,刘从沅便从东边偏门进府。
早一刻得到消息的李总管立马便到东门口候着,待见到那策马疾驰而来的建安王后,立马便领着人迎上前,提灯引路。
经过祠堂时,夜风中传来鞭子鞭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刘从沅想起方才在狱中那腥臭鲜血粘上他衣角的场景,俊眉微蹙。
刘从沅循声看向祠堂,透过开阖的窗,看到那背对着仰卧在地一动不动的白善水,又顺着视线扫向那不断挥舞着鞭子狠狠鞭打她的嬷嬷,向来来温和的声音此时有些微冷:“怎么回事。”
身边的李总管闻言上前,低着头回道:“王妃对老王妃不敬,这几日老王妃令王妃在祠堂中思过。”
刘从沅心中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色微沉,迈步就往祠堂走去。
林嬷嬷手中的鞭子不留情的落下,口中一边狠狠的辱骂着白善水。
直到那踹向她心脉的一脚,剧痛和恐惧在看见建安王那侧对着她的冷漠侧脸后一瞬袭来,林嬷嬷几乎是一瞬间就趴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刘从沅淡淡吩咐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李总管立刻挥手示意两个小厮上前,看着那被踹断几根肋骨口吐鲜血目露惊恐的林嬷嬷,他在心中摇头叹息这林嬷嬷人老尽办糊涂事儿。
白善水无论如何像外人所言的那般不堪,那也是今上昭告天下,是建安王明媒正娶的正头王妃。无论老建安王妃和正头主子多不喜,也不是她这一个小小奴婢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欺压的。当然,他藏在心中不敢言的是,老建安王妃更是糊涂了,让一个奴婢打骂建安王妃,这不是在打王爷的脸吗。
林嬷嬷被拖了下去,刘从沅示意身后厮从合上祠堂大门。
祠堂中只剩下背手负身站立的刘从沅和躺在地上睡觉的白善水。
刘从沅垂眸,目光缓缓落在白善水的身上,那往日温和平淡的双眼此时看上去有些寒凉。
“白善水,别装疯卖傻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么。”
当年百善水为了杀他无所不用极其,对比如今她摆出的这一副温驯无害的模样,刘从沅轻摇着头笑了笑,如美玉的俊面因这一笑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出些难言的昳丽。
见白善水还是背对着他,毫无反应,刘从沅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沉又恢复,他大步上前,蹲在白善水的面前,缓缓靠近她,低声道:“我暂时还不想杀你,可你若继续这副模样,待进了京城,我可就留不得你多久了。”
“你好自为之。”
刘从沅留下这句话,便提步离开。
他自然认为白善水是背对着他在装睡卖傻,毕竟她上一刻还挨了那恶仆的鞭打,疼痛之下怎么可能会就这样入睡。
可白善水已经三天没睡了,加上她在浯洄观暴室的三年又练就了一身挨痛的本事,那鞭子刚开始鞭在身上她除了开始因为那刺痛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但习惯了那节奏之后她居然是真的就这样睡着了,后来隐隐约约感到有几道人声在她身边说话,她也懒得去听。
刘从沅说的那一番话她是一个字也没听清,恍惚间只当作是苍蝇在叫。
烦人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