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要挟的父爱
“可是······”
“噢，妈，康叔叔他们一家人下周就会来西安。”钱满望着孟云晴说。
“可是······”
“我们应该会去青岛那个方向，把奶奶葬在······”钱满还想说下去。
“臭小子！”孟云晴嗔怪地叫了声，假装生气地嘟起嘴巴。“你说的这些你康叔叔都告诉我了，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我的身世？”他明知故问地眨着眼睛。
“你以为呢？”她拍他一下，她反而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人马上变得轻松起来，一直无法开口的事情儿子早已知晓，看他的反应也不像是不能接受的样子，不过，她好奇极了，儿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我饿了，妈，有什么吃的吗？”他揉揉平坦的腹部。
“哦，我忘了你还没吃早饭呢。”她马上站起来走去厨房，边走边交代儿子。“快去洗漱，我给你弄早饭。”
“好嘞！谢谢妈！”他去卫生间洗漱，一边哼着歌。
饭桌上，他津津有味地吃着，她盯着他看，又盯着他问。
“快说，怎么知道的？”
“你先让我吃饭嘛。”
“快说，怎么知道的？”
“妈，边吃边说会消化不良的。”他故意卖关子。
她虚张声势地举起了拳头。
“咦？”他笑了起来。“妈，你让我有两个爸爸，我没有问你，你还想揍我？”
“我······”她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嗫嚅着说不出话。
“好啦好啦，我不开玩笑啦。”他挨过去搂住母亲的肩，眼睛里透着暖暖的爱意。“妈，你是怎么认识康叔叔的？”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她抗拒地摇摇头。
“好吧，你不说，我也不说。”他埋头吃饭。
“你这个坏小孩！”她用手指点点他的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妈妈做了不对的事情，做了不好的示范。”
“那康叔叔也是这样吗？”他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告别的那一天，我们都喝了酒，情不自禁就······”她有些不堪回首。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结婚？”他更加好奇。
“不可能的，我不了解他,他那个时候还在美国。”她再摇头。“跟他结婚简直是一件太不靠谱的事情。”
“你跟我爸结婚，是因为了解我爸？”
“嗯。”她点头。“你爸是个好人。”
“岂止是好人，简直就是完美的人！”他好不夸张地说。“我爸太伟大了。”
“钱满，你也这样想？”她究探地望着他。
“当然，即使我知道康叔叔是我的生父，但是钱小兵也永远是我的爸爸，绝对不会改变。”他说。“我欠我爸的太多了，小时候我还欺负他······”
“什么？”她有点没听明白。
“那应该是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钱满拿着筷子的右手收回来，握成一个拳头撑在脸颊上······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那时候，钱小兵一家人还住在烧煤球的老房子里，煤球每每烧到后半夜就会渐渐熄灭，温暖的小屋立刻变得冰凉彻骨。
有一天晚上，钱满睡到半夜忽然尿急，但是，他不想离开暖暖的小被窝，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想着，外面这么冷，上厕所那么难，有谁能替我去上厕所就好了，谁能替我去上厕所？谁能替我去上厕所呀？他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又开始幻想，我不是在跟爸爸学习武术吗？爸爸不是常说要以意念击败敌人吗？我现在要用意念去上厕所，上厕所······
“呀！我就听见小满在嘀咕，原来是尿床了。”钱小兵走过来掀开他的被窝，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抱起睡意朦胧的他，动作麻利地替他换衣换裤再把他塞进夫妻二人的被窝里，毫无怨言。
“这么大了还尿床，真是的！”孟云晴生气地想打儿子的屁股。
“大半夜的，别打他，让他睡吧。”钱小兵阻止了妻子。
钱满自知做错了事，一直不吭声，闭着眼睛装睡。
夫妻俩以为孩子睡懵了，便不以为意地轻轻聊着。
“你对他那么好，会不会宠坏了他？”她说。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嘛。”他说。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什么？”
“有人议论······说小满越来越不像你。”
“那又怎样，只要咱俩不说，谁会知道。”
“我怕······”
“怕什么，我跟你结婚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当小满是我亲生的。”
“嘘！”她把一根手指竖在嘴上，两个人同时看了看熟睡的钱满。
钱满故意打起了呼噜。
“这孩子，真的睡懵了。”两个人相视一笑。“我们也睡吧，明天一早还要上班。”
不到十岁的钱满知道了这个秘密，但他并没有声张，也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只是仔细研究着，为什么钱小兵不是自己的亲爸爸，这是谁的错？谁的？
最后，他得出结论，是钱小兵的错！谁叫他不是自己的亲爸爸呢？
从此，这个把柄被他暗暗拿捏在心里，钱小兵也自然被他拿捏住了。
“爸爸你陪我去看电影吧。”
“什么电影？”
“武打片，我同学都看过了。”
“可是，我要参加同事的婚礼。”
“同事重要？还是我重要？你是不是我亲爸爸？”
“唉！好好，我先陪你去看电影吧。”
“爸爸，我和付仁要学习武术，你教我们好不好？”
“爸爸现在有事要忙，等一下再教你们。”
“不行，就现在！你是我亲爸爸吗？一点都不关心儿子。”
“好吧好吧，现在就开打。”
“爸爸，刘彩云、付仁还有我想要去爬山。”
“不行，那条路很危险。”
“有警察带路就不危险了，你陪我们一起去吧。”
“我太累了，不想去。”
“你是不是我亲爸爸？是不是？”
“好吧好吧，咱们走吧。”
“爸爸，我累死了，你背我。”
“这么大了还要人背？”
“我是不是你亲儿子？”
“是是是！背背背！”
“没想到你小的时候，这么坏！”孟云晴瞪大眼睛想笑又憋住了。
“是挺坏的。”钱满笑着点点头。“最夸张的一次，是五年级······”
他清晰地记得，在一堂数学课上，数学老师发下考试卷，指着他刚刚及格的成绩说：“钱满同学，你的成绩下降了。”又看看他作业本上的大红叉说：“你最近的作业错题越来越多了，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跟不上了？”
“不是我跟不上了，是我爸爸跟不上了。”钱满不小心说漏了嘴。
钱满逼钱小兵帮他做作业的事情便浮出了水面。
那个时候的钱满玩心太重，哪有心思认真写作业，常常把数学题推给父亲，而钱小兵的文化程度实在不高，并且也早就忘得七荤八素，随着数学难度的增加，他当然掉了链子。
那一天下课后，老师留下了钱满，并且让他给钱小兵打电话。
“爸爸，我们老师叫你到学校办公室来一趟。”钱满说着又听了听，然后，挂掉电话对老师说。“我爸爸说他没空。”
老师不相信，打开学校座机的免提。“你再打一次，我跟他说。”
刚接通，老师还没说话，就听见钱小兵不耐烦地抱怨：“儿子，你们老师怎么有那么多破事儿······”
接下来的画面感太过强烈，一直让钱满难以忘怀。
钱满亲眼目睹高大威猛的钱小兵被老师兴师问罪骂得像个孙子，他还不停弯腰低头给瘦小的老师赔不是，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他不想让父亲为了他而再次挨骂。
“原来这样，我一直觉得是你长大开窍了，学习才好了呢。”
“也是开窍了，以前不懂事。”钱满笑了笑继续吃饭。“后来，你神神秘秘让我回国的时候，先拐去台湾探望一位叔叔，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这孩子，心里居然能存这么多事。”她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再想了想，还真是佩服他的沉稳和冷静。“钱满，你······会不会瞧不起妈妈？”她有点惭愧和为难地捏着手指，弱弱地问。
“怎么会呢？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事。”他平静地说。“你给了我生命，在我眼里，你就是完美的。”
“谢谢你！儿子！”她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
“鸡不错，很好吃。”他轻松地吃着一块鸡肉。“你做的？”
“哦，这是彩云做的，真的很好吃。”她赞许着。“鸡还是她杀的呢。”
“嗯，是刘彩云的风格。”
“彩云她······对你有意思吧？”她试探地问。
“怎么会呢？从小玩到大，都成了哥儿们。”
“我记得你们小时候，彩云还给你写过情书呢。”她想着。
“我也记得，老师把我和刘彩云叫到办公室写检查，还要叫双方父母，刘彩云的爸爸先去的，我们那个孙老师正在跟他十分严肃地谈论着早恋的问题······”
“你爸也去了。”她忍不住开始笑了。
“我爸刚到，孙老师郑重其事地说，我们发现两个孩子有早恋的倾向，你们双方家长先交流一下吧。”钱满说着，顿了顿嗓子也开始笑了。“这时，我爸和刘彩云她爸握握手同时说了声：你好！亲家！”
“哈哈哈！”母子俩大笑起来。
“我看见孙老师快惊掉下巴的样子，哈哈哈，快笑不活了。”钱满滑稽地给母亲表演着当时的情景。
“哈哈哈！”
“哈哈哈！”
他们的笑声盛满了这个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