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幸福日子
孟云晴在咖啡店里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忘记了去买鱼，径直走回家去。
还没有进家门，就听见房间里传来热热闹闹的秦腔曲调，打开门一看，丈夫钱小兵半眯着眼睛斜躺在单人躺椅上，翘着两只脚丫子陶醉地跟着杨侍郎唱着：“千岁莫要加忧愁，听臣把话说来由······”旁边的cd盒子上面印着《二进宫》，这个名字跟当警察的钱小兵摆在一起，似乎透着点滑稽的味道。
“哎呀，太吵了！关掉吧。”她走过去推了推丈夫。
“好的好的。”钱小兵如梦初醒似的赶紧跳起来，穿上拖鞋跑过去关掉了正在进行甩干程序的洗衣机。“我们需要买一台新的洗衣机了，这个声音太大了。”他说。
“哎呀！你的秦腔声音也很大！”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嘿嘿！你不喜欢听我唱秦腔。”他傻笑着关掉秦腔。“好吧，我给你放轻音乐听。”
“你总是把秦腔唱成了行军曲，一顿一顿的，还挺美呢。”她笑着嗔了他一眼。
“哈哈哈，我警察本色嘛。”他一脸得意地笑。
“彩云呢？走了吗？”她问。
“帮我把鸡收拾干净了，说是晚上带腌料过来把鸡腌上。”钱小兵说。
“这孩子真有心。”孟云晴夸赞地说。
“嗯，我觉得有时候她比男孩子还强。”钱小兵也夸赞。
“你们不是都认了亲家？”她同他说笑着，去看洗衣机里的衣服。
“那是他们小时候，我跟彩云她爸爸闹着玩的，现在我们可做不了主。”钱小兵边说边跟在妻子的身后。
“哎呀，这些衣服你还是混在一起洗了？”她看着洗衣机里面的一大堆衣物。
“我是分开来着。”他挠挠头。“不是这样吗？”
“我的意思是分开洗！大警察！”她说着宽容地笑了笑。
“那我重新洗？”他研究地把衣服拿起来看了看。
“算了，我晾起来吧。”她看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伸手去阳台的竹竿上拿衣架。
“我来我来，你不要伸手，小心撑着腰。”他赶紧拉下她的胳膊，关怀备至地说。“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也没那么夸张，我是护士呢。”她笑了。
“你饿了吧？等一下我给你做鱼吃。”他边晒衣服边冲着她笑。
“哎呀，我忘了买鱼。”她忽然想起来，自责地拍拍脑袋。“一孕傻三年现在就开始了。”
“没事没事，我去买。”他安慰她。“我走得快，几分钟就回来了。”
孟云晴站在丈夫身后看着他笨手笨脚又想努力做到完美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也笑，又看看洗衣机。“我们换个更加智能的洗衣机吧，一点都不吵。”
“你记不记得钱满小时候，我们还用双缸洗衣机呢，那个更吵。”她回忆着。
“不但吵，还会走呢。”他呵呵地哼了声。
她捂着嘴笑，很久以前的一个画面突然跳到她的脑海里，又历历在目地呈现了出来。
“爸爸，爸爸，给我买个坦克车吧。”年仅五、六岁的钱满拉着钱小兵的衣角，不停地扭动着小身体央求着。
“不是已经买了□□和机关枪吗？”钱小兵不为所动。
“可是，我的军力还不够呀，付仁比我的多多了。”钱满嘟嘟着小嘴巴说。
“可是，你这个月的军费开支已经超出预算了。”钱小兵一本正经地搞笑。
“你不是还有储备基金吗？”钱满歪着小脑袋。
“那不行！那是我用来买烟的钱。”
“抽烟对身体不好呀。”钱满转动着小脑筋劝说他。“如果你不买烟，妈妈开心，如果你给我买坦克车，儿子开心，瞧瞧，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嗯，你小子，让我想想。”
“爸爸——爸爸——拿出你的勇气来吧！”
“好吧······”
“耶！爸爸你真好！”钱满兴高采烈地丢过一只□□给他。“爸爸，我们开战吧。”
“嘟嘟嘟——”
“哒哒哒——”
“蹦蹦蹦——”
旁边正在叠衣服的孟云晴实在受不了，冲着他俩喊。“喂！吵死了！还不关掉那个烦人的东西！”
“好的好的。”钱小兵连忙跑过去关掉了那台“又吵又会跑路”老式洗衣机。
往事还如此清晰，如今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可丈夫依然如故，还是那样一个可爱纯朴又有一点搞笑的男人。
“小兵。”她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叫了一声。
“什么事？”他晾晒好衣服回到房间里。
“刚才，康教授打电话给我。”她说。
“哦，他家的事情处理好了吧？”他表面上很平静。
“嗯。”她点点头。“他说，已经替我们安排好了香港的医院。”
“多谢了。”他也点点头。
“他说······他欠你一个儿子，让我给你生个儿子。”她走过去理理他的头发。“就因为钱满，你才不能要自己的孩子。”
“那是我乐意，再说了，钱满就是我儿子。”他有点固执和敏感地说。“他抢不走的。”
“瞧你，钱满本来就是你儿子，谁能抢走？”她看了他一眼。“这二十年的爸爸不是白叫的。”
他又笑了，十分陶醉地眯起眼睛。“你给我生个女儿也不错，这样我就儿女双全了。”
“看把你美的！”她幸福地拍拍他的肩膀，又摸摸他黝黑粗旷的脸庞，一股爱意涌上心头，即使他有无数个缺点，她都认为，他就是上帝派来守护他们母子的天使。
她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个男人，不，应该说，是他选择了她，风雨同舟二十年，她对他不仅有爱还有感激，这就是为什么但凡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她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儿育女。
“你乖乖在家呆着，我去买鱼，很快就回来。”钱小兵说着，匆匆转身离开了。
她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感到踏实和温暖，因为她知道他会回来。
她又不禁想起二十年前，他离开的那个背影，那时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能够回来······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一个午后，她独自一个人抚着微凸的小腹在宿舍里哭泣，钱小兵骑着一辆三轮摩托车来看她。
“你这是怎么了？”他问。“谁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
“没事。”她擦干眼泪摇摇头，然后拿起一个苹果贪婪地吃起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吃苹果，好像在欣赏一幅画。
“小兵，我怀孕了。”吃完苹果她擦着嘴角，终于带着哭腔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什么？！”他震惊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了一遍又一遍，跳起来掀翻桌子，踢倒了凳子，自己还差点随着翻倒的家具一起倒下去。“是谁？是谁？告诉我！”他天崩地裂地嘶吼。
“没有人欺负我，是我做了荒唐事。”她吓得浑身发抖，接着泪眼婆娑地抽泣起来。
他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完全傻了。
“我知道你会嫌弃我，你走吧。”她含着眼泪不敢看他。“不要劝我打掉孩子，我不会这样做。”
他大叫了一声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挥着拳头一拳又一拳拼命地砸向墙面上的镜子，一直砸到拳头上满是鲜血。
她双手蒙住眼睛，躲在角落里无声地啜泣。
突然，他冲出门去，那匆匆而去的身影带着绝望与愤怒，她望着他的背影，她暗自想着，这个男人不会再回来了，他将永远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她扑倒在床上大哭起来，昏天黑地地哭着，让彷徨和无助的泪水尽情地流淌，哭够了，她洗了洗脸，看着破碎镜子里那个破碎的自己。
“想要结束生命吗？”这个奇怪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不！”镜子里面那无数个自己在裂缝中对她说。
“那么，你还要好好地生活。”镜子外面的她擦干眼泪，频生出“为母则刚”坚强意志，她对着镜子里无数个自己说。“因为能够保护这个孩子的人，只有你！”
两天后，钱小兵又来了。
“你来干什么？”她平静地望着他。
“你倒好，还像没事人一样。”他喘着粗气狠狠地把一个暗红色的簿子拍在桌子上。“赶快收拾一下，我们走！”
她看着桌面上的户口簿，怀疑地楞在那里。
“走！”他像是命令她。
“现在？”
“马上！”
他拉着她的手，他的手上还绑着白色的绷带。“再等下去孩子就要出生了。”
他霸气地拉着她往外走，她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总之就像一只小绵羊被他牵引着被他指挥着，乖乖地听从了他安排的一切。
就是那一天，他俩瞒着双方的父母结婚了。
二十年仿佛眨眼间，孟云晴感激上苍给了她一个好丈夫，她虽然不是狂烈地爱着他，但是，两个人之间那一份温暖舒适和自由自在的感觉，更是让她欢喜和心动。
她常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围绕着丈夫和儿子，与他们一起过着温馨安逸、细水长流的幸福日子，谁说这不是一生一世的美满婚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