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飞机上——上
小姑娘长得真的很美,精致的小脸庞会让人联想起冰清玉洁这四个字,她泉水般乌黑发亮的眸子清澈得竟无处惹尘埃,每个人面对着这么一双水汪汪清纯漂亮的眼眸都会心存柔软。
望着小姑娘着急向前挤去的小身影,人们都在善意的礼让下投以会心的微笑。
钱满和付仁的座位是在飞机的后排,他们行动利落地放置好行李,然后落座。
付仁看了一眼钱满,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只见他怀抱着一只黑色的软皮斜挎肩包,里面是装着顾合顺骨灰的一个骨灰盒,他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凝重的眼神里有一丝悲伤与落寞。
钱满一语不发沉默地望向窗外,飞机一动不动还停留在地平面,他忽然看见从硕大的机翼后面飞来了一只五彩的蝴蝶,它扑闪着美丽的翅膀在机翼和窗口之间绕来绕去,阳光下,那晶莹剔透的色彩宛如天上落下的彩虹碎片,它灵动地舞着翅膀,仿佛带着神秘的讯息从天外而来。
钱满目不转睛地追随着那只蝴蝶,发现它飞舞片刻之后,便停在了飞机的后翼上一动不动,好像要随了飞机一起飞行。
“我们回家了,奶奶。”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声,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骨灰盒,再看看那只蝴蝶,他越发觉得神奇,从而感怀和伤情。
“满哥,你看。“突然,付仁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你看那个小姑娘在拍你。”
钱满好奇地扭转过头,果真看见一个跟康晴儿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此时正举着一个“拍立得”照相机对着他侧脸按快门。
他一惊又一楞,之后莫名其妙地咧开嘴冲着小姑娘笑了一下。
“咔嗒”又是一声,小姑娘抓拍到他微笑的正脸,然后害羞地转过身。
“有什么事吗?”钱满好奇地问。
小姑娘不说话扭头就跑,当然,她跑不动,过道上全是正在放行李的人,她只能歪着小身体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小妹妹,不要乱跑,快回到你的座位上去。”钱满看着她那一身碎花小旗袍的娇小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摇着头又笑了。
虽然他觉得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小姑娘,但也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他只是大度地微笑着,他的笑容里满是青春可贵的柔情,洒脱奢华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让他看上去实在气度不凡,不能单用一个帅字来形容。
“哎,满哥,你挺招小姑娘喜欢嘛。”付仁歪过头去调侃他。
“那你挺招小姐姐喜欢喽。”钱满回怼他一句。
“我这是女大三抱金砖,嘿嘿。”付仁说着眼睛四处张望,他的空姐女朋友比他大三岁,今年芳华二十三。
“我看你还没有抱回金砖,就先把你家的金砖给花完了。”钱满笑他。
付仁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完全停留在一位年轻的漂亮空姐身上,眼看着她走过来,他连忙举手示意。
“有事吗?”空姐的脸上画着浓妆非常美丽,她一边帮助旅客安顿行李一边缓缓地走过来。
“小姐姐,我想跟你谈件事。”付仁深情款款地说。
“谈什么?”空姐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谈个恋爱行不行?”付仁突然恶作剧地抠抠她的手指。
空姐强憋住笑,亲昵地拍掉他的手,然后为他投去娇嗔笑意的眼神,接着她转头走了。
“哇!这都行。”后排的几个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付仁的一套骚操作,惊得几乎连口水都要漏了下来。
付仁得意地向后面看了看,这是他的高光时刻,不能不秀。
“我家空姐漂亮吧?”他得意洋洋地低声问钱满。
“嗯,跟照片上一样。”钱满说。
突然,一个操着香港普通话口音的高瘦男人开始大骂一个大陆人,他的普通话含混难懂,但是声音又高又燥,在并不嘈杂的飞机里面显得格外刺耳。
“喂喂!你你你,眼睛瞎了吗?瞎了吗?”那个男人大叫着几乎是在嘶吼。
“对不起大哥,大哥对不起。”大陆人用浓重的东北口音连声致歉。“不小心撞到你了,对不起啊。”东北大哥陪着笑。
“大陆人怎么不长眼呢。”宁淑珍把头扭过去看热闹,然后瘪瘪嘴说。
“又不关你的事。”谢智远坐在她旁边看杂志,漠不关心地咕噜了一句。
宁淑珍头发一甩,化学药水味进入了他的鼻腔,谢智远又想打喷嚏,于是赶紧揉揉鼻子,虚了一口气问。
“你又烫头发了?”
“你终于发现了?”宁淑珍有些得意地举起手抚了抚她的卷发。“怎么样?好看吗?”
“好像彩色的泡面。”他诚实地说。
“你懂个屁!”她生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喜欢就好!”
“你真的喜欢吗”他怀疑地望着她。“你照过镜子吗?”
“你想吵架吗?”她怒目而视,积习难改的粗言秽语一时间统统丢向了丈夫。
“你想打架吗?”那一边,香港人和大陆人的矛盾似乎升级了。
“不是不是,我陪礼道歉,对不起大哥,大哥对不起。”东北人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想要息事宁人。
“蝗虫!”香港人虽然不再高声责骂,但是却用粤语小声地诅咒着。“大陆人都是死蝗虫!”
“几个空姐都是香港人吧?她们听不懂吗?为什么不能去制止他?”钱满听了非常气愤,有种想站起来干架的冲动,无奈手里捧着骨灰盒,只能强压着怒火。
付仁也早已火冒三丈,他和钱满从小就跟刘彩云玩在一起,刘彩云的外婆是个广东人,但是外婆不会说普通话,三个小朋友被外婆带着,久而久之他们不但会听也会讲广东话了。
“或许,她们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她们也只是个空中服务员。”付仁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替空姐们解释着,一边安慰着钱满。“飞机上不宜打斗,我们下去再说。”
“当然!”钱满低下头看看黑色的皮包,又看看香港人从座椅后背露出的一只细胳膊。“看他还想怎样。”
“再说,我家空姐还不知道我会粤语,我不能露馅了,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你花样真多,不会成了惊吓吧?”钱满开了一句玩笑,他想放松一下心情,不想再让那个讨厌的香港人左右了他的情绪。
香港人仰着脸对着东北人的方向,嘴里嘀哩咕噜着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算了吧,和气生财,大家都是中国人。”不知是谁说了句。
没想到这一句话又把香港人惹火了,就好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一下子戳中了痛点,他立刻又弹跳了起来,用吼破音的嗓门大声挑衅着。
“你哪位?谁要做中国人?我不是中国人,好吧?”
“你不做中国人,难道要做英国狗?”有人在后面笑起来。
“我就是英国狗怎么样?怎么样?”香港人想站起来骂人,想了想又转过身去露出厚颜无耻的微笑说。“我宁愿做英国狗拉出来的那一坨屎,我也不当中国人,怎么样怎么样?x你老母!”
“哇呜!”后面传出一阵嘲笑声。
香港人居然又得意洋洋地举着自己的护照甩了甩说。“bno护照,你们见过吗?我不是中国人,x你老母!”
“bno!bno!”有人搞笑地唱起来。
那个东北人发现香港人的炮火没有再对着他,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再多话。
不知是不是这种事空姐们见得多了,她们只是礼貌地示意大家坐好,充耳不闻地兀自检查着行李柜门是否安全。
“这位东北哥一定是个假东北人。”付仁摇着头说。
“你错了。”钱满想了想。“你见过好好一个人会去跟一坨屎同归于尽吗?”
“也是。”付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香港人手握他的bno,一副狂妄虚荣睥睨一切的高傲神态,他尖尖的下巴上面有一张丰腴的香肠嘴,这张嘴能装得下各种肮脏的字眼,也着实令人吃惊。
除了零星骂战之外,香港人在“x你老母”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空姐示意大家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飞机就要起飞了。
“收好你的小桌板吧。”坐在香港人旁边的一位女士善意地提醒他。
香港人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砰”地一声把小桌板翻上去,他对说普通话的人尤为厌恶,特别是听到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他那莫名其妙无端的恨意便立刻从脚底心升腾到脑袋瓜。
没有人理他的时候,他还是东张西望地顾盼着诅咒着,双腿机械性地抖动,双手不停地摆弄着他脖子上的一根细纹领带,往上提一提,往下拉一拉,还不时翻出一个白眼,让人误以为他的脖颈上套了一根上吊绳。
“妈的,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现在就想揍他!”付仁听着香港人叽里咕噜的一嘴脏话,他终于忍无可忍。
“飞机就要起飞了。”钱满按住了他举起的拳头。
“你看他那一张臭嘴,我真想一拳打到他满地找牙。”付仁说。
“你就当他在骂自己。”钱满忍住怒火厌恶地盯住香港人的方向说。“狗在吃屎的时候,如果你去阻止它,它以为你要跟他抢屎吃,算了,随他去。”
付仁不情不愿地收起了拳头。“满哥,你说怎么办?”
“下机之后······”钱满跟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然后各自心领神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