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对着自家爹爹，虞易安就更没了拘谨，她把事情化繁为简说完后，稍稍有些忧心地问道：“虽说陛下的法子可以一试，但也不是万无一失。万一输了，要怎么办？”
虞修思考片刻，以舌抵齿绕了一圈，才啧一声道：“这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浔之那臭小子才不会让这个万一发生。”
这话是不无道理，但臭小子是？
虞易安被她爹爹这个大不敬的称呼错愕得扬起了眉，她咬了咬唇，还是提醒一句：“爹爹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这般称呼陛下。”
虞修的视线在她脸上游移一瞬，嗤笑一声：“你当你爹是傻的？”
“我是怕爹爹说顺了口，在外头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还不得告您一状。就算陛下不介意，在臣子间的影响也是极不好的。”她辩驳道。
只是说着说着，被虞修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她还是渐渐小了声音。到最后，她瘪了瘪嘴，有些丧气地低下了头。
虞修瞧她这副模样，心间隐隐有种微妙的感觉。
他眯了眯眼睛，嘶了一声，表情难以描述：“哎，我说你不会是看上那臭小子了罢？”
啥？
爹爹这想象力和跳跃性不去写那话本子当真是屈才了。
虞易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险些无言以对：“当然不是，爹爹想哪儿去了。”
“那你帮他说话？”虞修不信。
虞易安无语更甚，她深吸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解释道：“我是为爹爹着想，哪儿是为了帮那个黑心肠的。”
一个不留神竟然将心底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黑心肠的？哈哈哈哈。”虞修一下抓到了她话间重点，忍不住仰天大笑。
虞易安这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她忙紧闭如丹霞般的红唇，懊恼地拍了拍大腿。
虞修却偏偏不让她蒙混过关，他边笑边刻意地点评道：“嗯，他那心肠确实是挺黑的，哈哈哈哈。”
瞧着是要笑个没完没了了，虞易安无语凝噎，也生出了些小脾气，她便赌气道：“爹爹笑吧，女儿休息去了。”
说完话，径自行了个礼就转身想走。
“安儿。”
虞修却是止了笑意叫住她，神情严肃起来，正经道：“现在这样就很好。对皇家之人动不该有的心思，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事，你明白么？”
虞易安回身，认真地回望虞修。
她的爹爹不论在外面是个怎样的煞神形象，到了家中却总是如春风拂面一般笑容可掬。一天到晚都像个半大孩子一样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儿。这会儿却是直言正色，叫人不敢不重视。
她于是微微一笑，答应道：“女儿知道的，爹爹宽心。”
见她爽快应下，确不像是动了心的模样，虞修才算放下心来，他点点头：“那就好。一会儿我让芳华卫去你那报道，再给你拨一批人你自个儿挑吧。”
他想了想，又说：“那庄子有些远，你不必常常亲自去盯着。左右浔之会安排妥当的，不要太掉链叫别人生疑就可以了。”
虞易安点头，笑吟吟地福身应声道：“多谢爹爹。”
虞修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去歇息会儿吧，晚上去你娘亲那陪她用饭。”
“好。”虞易安温婉一笑，再行一礼退了出去。
等回了幽兰苑，关上门只余她一人，她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对薄情的帝王动心么？她又不是个傻的。
她自嘲地轻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两日后。
纤云弄巧，旭日照清露。
朝霞在天边散开，只余下点点柔软的红，像是在向新婚之人诉说着绵绵不绝的恭贺之语。
这是虞易舒回门的日子，虞修与苏氏一早就到了正堂，翘首以待。
才等不久，裴叙就携虞易舒慢慢走了进来。
一进门，苏氏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拉了虞易舒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裴叙则在一旁看着，温温柔柔地笑，也不觉得被忽视怠慢。
虞修见状轻咳一声，也上前去，一把揽住裴叙的肩膀，用了点劲儿推他去喝茶，嘴上还催促道：“走走走，她们娘俩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咱老爷们自个儿玩去。”
直直将裴叙扯走，不容他拒绝。
等他们离开，苏氏才握着虞易舒的手问道：“怎么样，他们那边的人对你可好？”
虞易舒羞涩一笑：“侯爷与婆母都是好性子的人，待我较以前都要更好些。”
苏氏笑着道了两声好，正放松，突然想起什么，她又紧了眉头：“那裴家小女儿呢，可有难为你？”
“没有，她不过是性子拗了些，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娘亲放心罢。”虞易舒摇了摇头，笑着宽慰她忧心的娘亲。
苏氏紧盯着虞易舒的表情，见她面上并无半点儿勉强之色，才信了她说的，当真放下心来。
她拉着女儿入座，给她正了正衣襟，十分自然地问道：“闺房之事呢，可还和谐？”
虞易舒听了却立刻涨红了脸，她羞恼地嗔道：“娘亲！”
苏氏见她这般红润又羞怯的面容，哪还有不懂的，拿袖子掩了唇偷笑几声，才安抚道：“好好好，娘亲不问了。”
虞易舒这才轻咳一声，故作沉稳之态，试图掩饰羞涩，她左右看了一圈，疑惑道：“安儿呢，可是还没起？”
“还在睡呢，”苏氏抬手摸摸鬓发，轻声道：“这丫头这两天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问你爹爹他也不说，净知道瞎扯皮。”
她望向虞易舒，无奈地接着说：“我是拿他们爷俩没办法了。安儿与你最亲近，一会儿你去问问她罢。”
虞易舒闻言轻笑一声，目光炯炯，意有所指道：“那不是巧了么？我要问这丫头的事，可不只这一件。”
这姐俩常常斗嘴打闹，是以苏氏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只笑着拍了拍虞易舒的手。
于是娘俩再聊些体己话，倒也十分温馨和乐。
不巧这时账房来寻苏氏说是有些账目要问，虞易舒便顺势起身，与苏氏说起一声，就要去幽兰苑会会她那个一肚子秘密的幼妹。
等苏氏应允，她便使了丫鬟留在原处等，免得裴叙回来看不见她人着急，自己则一个人往幽兰苑去了。
寝居内。
虞易安昨日借去朔南寺的名义走了一趟庄子，又亲力亲为去备了好些材料工具，一日奔波来回可把她累得够呛，是以这会儿睡得天昏地暗，半点儿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自然也没有听到虞易舒进门的动静。
虞易舒见此场景起了些逗她的坏心眼儿，她偷笑一声，蹑手蹑脚走到自家妹妹床前坐下，慢慢俯下身去凑到她耳旁。
稍顿一息，然后蓄力一喊——
“虞易安！”
虞易安果然被这声喊叫惊得一激灵，她惊慌地睁开了眼，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正惶然，却不想撞进了阿姐满带狡黠的眼眸中。
她半晌才回神。
这一刻，对阿姐的想念盖过了被捉弄的恼意。
她猛地一头扑过去，紧紧抱住虞易舒的腰，呢喃道：“阿姐，我好想你啊。”
虞易舒本都想好了要如何对付被捉弄后恼羞成怒的幼妹，谁知这丫头这次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倒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僵了片刻，才将手放到虞易安背上顺了两下，安慰道：“怎么了你？往常分别小一月都不见你这样。”
虞易安却是不接话，在阿姐怀中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才轻叹出声：“阿姐身上真香。”
这话倒是反而叫虞易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头在妹妹头上弹了一记毛栗子，把她推开些，才强硬些：“坐好。”
虞易安吃痛，伸手揉了揉被弹疼了的脑门，瘪了瘪嘴略幽怨地看向阿姐，正想控诉两句。
虞易舒却不想再和她扯些有的没的，她开门见山：“前些日子你说回门时就要告诉我一切，喏，日子到了，该说了罢？”
原来是为了这事。那也不用使那样的法子唤她起身罢，还弹她脑门，很疼的。
虞易安暗自腹诽，再揉了揉脑袋，才犹豫着开口：“让我想想从哪儿说起。”
这话一出，虞易舒嗤笑一声，抱着手臂往床沿雕花靠过去：“看来是有好多事儿瞒着我呢，连从哪儿说起都不好决定了。”
虞易安有些理亏，被噎了个正着。
她抿了抿嘴，才把从那日朔南寺发生的事儿到现在龙舟赛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与虞易舒说了，末尾，她还卖乖道：“阿姐，借你的庄子用用，这等小事你总不能拒绝我罢？”
虞易舒却没接她的话，她皱了眉：“你先别庄子。你的意思是，你要进宫去与那云家人斗法？”
“这么说也没错。”虞易安点了点头。
虞易舒闻言却是又给了她一记爆栗，“没错你个头，那是你该干的事儿吗？有多危险你不知道？”
关心则乱，乍一听这骇人的消息，虞易舒是当真急了。
在她心里，自家妹妹自小就是被呵护疼爱着长大的，这等稍不留意就是死路一条的活计，怎么也不该让她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