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言（下）
是啊，什么叫爱呢？怎样是爱呢？你又如何确定你心中的感觉那就是爱呢？
我们总言爱，可是爱究竟是什么呢？
我们很多人从一开始，就相信着爱，我们爱我们的家人，我们爱我们的朋友，可是有多少人真正思考过爱到底是什么？
再遇上一个人，然后我们的心就告诉我们这是喜欢，这是爱，其实这是多么幸运。
可是对于孟旭日并不是这样，怎样的情感才是爱呢？怎样的在乎才称为爱呢？
他真的不知道，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般淡淡的，从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声音蹦出来说，这就是爱。
虽然孟鑫毅一家对孟旭日很好，孟旭日也真心感激他们。
可是，孟旭日从小就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如浮萍一般，不知从何而来，又将流落何处？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选择，被扔下，虽然有孟鑫毅一家如亲人般的照顾，却消除不了他心中的那份流离感。
所以，他从小到大，一直试图将所有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唯有这样，他才能够感觉到他自己的生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唯有这样，他才会是不被扔下的那个人。
既是性情使然，又是小时候的遭遇，给孟旭日一个潜意识，不管再怎样深爱自己的人，总还是会抛下自己。
每次他问及孟鑫毅关于自己的父母，孟鑫毅总告诉他，他们十分爱他。
可是爱是什么？他从未从他父母身上感受过。
从小到大，有不少人对他说喜欢说爱，他只是笑着拒绝，因为他不曾领悟他们所说的情感，除了答应孟珊珊。
那天，孟珊珊说喜欢他，他就接受了，因为他觉得再自然不过了，孟珊珊和他一同长大，孟鑫毅又对他有养育之恩。
恋爱，结婚，又是大家眼中必经的人生旅程，他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许多人都说他温柔，其实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将一切弄僵，亦没有必要互相干涉过多，彼此之间如此距离，他认为自是最佳。
不必打得火热，亦不用被人指责眼中无人，自视过高，免去一堆麻烦。
只要不侵入他的底线，他也就不抗拒。
在他看来，其实又哪有那么多真情可言，又何来那么多纠缠，一切皆随缘分，又有谁没有了谁不行，又有谁非谁不可，又有谁值得苦苦纠缠？
倒是顾帅被孟旭日突如其来的问话一下子被刚入喉的啤酒呛住。
在顾帅看来，爱了就是爱了，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爱是自然而然、天生就存在在他的认知里，哪里需要什么认知。
看了顾帅的反应，孟旭日亮起他一贯在旁人眼中的温柔的微笑。
“孟旭日，在我面前别装出那副样子，你公司的小姑娘吃那套，我可不吃。
得了吧，不就是看我笑话吗？你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今天装什么装啊？
想笑就直接笑了，何必假惺惺？还当不当我是兄弟？
还是，···孟旭日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们做不成朋友了，你会有难过的感觉吗？
你会不舍得我这个兄弟吗？”
孟旭日被呛得连眼睛都染上了几分红意，他有些气恼地盯着孟旭日面具一般的脸。
“合则聚，离则散，缘分尽了，自然就分了，哪有什么感觉，不就是这样呗。”孟旭日依旧淡淡的语气。
“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虽然对孟旭日的答案，顾帅心里早有准备，顾帅还是免不了气得太阳穴直直跳。
顾帅挥一挥手说：
“算了，要是你说你会难过，我恐怕还得从沙发上摔下来。
谁让我犯贱了，偏就看上你这个冷血的。我们还是喝酒吧。”
说完又痛饮一大杯啤酒。
“顾帅，其实有时候，我特羡慕你。”孟旭日又幽幽蹦出这样一句，又是将顾帅吓了一大跳。
“孟旭日，你今天没吃错药吧？你会羡慕我？”顾帅有些难以置信。
从高中认识孟旭日开始，孟旭日就像是一个聚光体，虽然顾帅也不差，可是和孟旭日在一起，所有人自然而然就会将目光锁在孟旭日身上。
“你这个人一根筋头脑简单，那么容易就把心往外掏，你是真正的热心，而我是虚假的心热，真实的冰冷。”
“孟旭日，你也真是有自知之明。
你看，要不是摊上我，有谁受得了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吧？”
顾帅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老天看你可怜，特派我来的，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今晚你可得买单！”
顾帅又趁机敲孟旭日一笔，前些日子，为了给曾楠梦买她看中的项链，他流的血已经是够多了。
孟旭日也不恼，“顾帅，你凭什么认定你对曾楠梦的感情就是爱呢？”
孟旭日是真的想弄明白，本来他是不在乎的，可是现在面对的是林月馨，他不得不想清楚。
说实在的，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对林月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和孟珊珊分手后，林月馨陪在自己身边，无条件地为自己好，自己也就很自然和林月馨在一起了。
孟旭日从未对林月馨说过爱，林月馨也从未说过什么，两个人就这样过着，一晃也就六年多了。
即使林月馨不说，孟旭日也不知听过曾楠梦念叨过多少次，林月馨需要一个完整幸福的家，需要一份真实的爱。
可是，孟旭日自问，那是他给不了的，如果林月馨想要只是一段婚姻，只是一份生活的品质，只是一种金钱能够满足的安全感，那孟旭日也就不必如此拿不定主意。
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懂得爱，可是面对一个全心全意，不计条件为自己付出六年多，将最好的青春耗在自己这里的人，孟旭日也不可能不无动于衷。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没有你那么复杂。
孟旭日，爱不爱就一句话，干脆利落，哪有那么多东西可想？
别再问我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了。还是喝酒实在。”
顾帅真的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和孟旭日相反，爱对顾帅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顾帅又几大杯啤酒下肚，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孟旭日只得将喝醉了的顾帅拖回车上。
孟旭日边拖着顾帅，边听着他的醉话，“孟旭日，我还要继续喝！我没醉，嗝，···你别拖我走啊，···我们继续喝，难得···曾楠梦，曾楠梦不在家···”
“对了，我不回家，···不回家···我们回你家···继续喝···继续喝···”
“孟旭日，你说，我顾帅哪点比你差···
为什么女生都喜欢你···
嘿嘿···可是···曾楠梦喜欢我···
她说···你是个虚伪的家伙···
孟旭日···你说，你说···你虚伪吗？
孟旭日，其实···其实你，你很可怜···
你不懂得爱，爱，那是什么？你，你知道吗？
嘿嘿，你不知道，可是，···可是，我知道···”
顾帅的说着断断续续的醉话，直到醉昏过去。
孟旭日没有理会顾帅的话，将他送回他家后，又回到自己家。
孟旭日平时并不抽烟，只有在偶尔情绪郁闷的时候才抽。
今天，孟旭日觉得心中闷闷的，从未有过的感受，说不清是什么，就这样压在自己的心头。
他心烦意乱之下，抽起烟来，喷出的云雾，绕在他的眼前，他很久没有感觉到好像看不到前方。
虽然现在一切好像都还是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却有种难言的不可名状的飘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