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引蛇出洞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很快，马文杰扯着嗓子反驳唐仁:“你说得倒轻松，主动出击？你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去主动招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天呐，你是嫌我们死得还不够早嘛？”
对于马文杰迟来的聒噪，其实唐仁并不意外。甚至他觉得对方会这么说，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像他这样心理素质不强的新人，往往有着严重的鸵鸟情节。
他们害怕靠近危险的事物，拒绝尝试跳出现有的困境，一味地躲避在他们自认为安全的地带。
殊不知这样的做法，其实跟坐以待毙没有什么区别。
说好听点，今天他们躲在临时安全的角落里，兴许还能安乐地苟活上一天。可当明天的太阳再次升起时，他们真的就有把握能活着见到？
唐仁不喜欢这样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既然这场关于生与死考量的游戏即将迎来尾声，那么他势必要主动把握最后生存的机会。
谷修远对此保持缄默，他整个人直勾勾地盯着唐仁的眼睛，目光幽冷，像极了一条蜷缩在草丛里的蟒蛇，凝视着不远处的猎物。
他冷声质问:“我这人不打没有把握的战。唐仁，你确定想好如何逃离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了？”
面对男人异样的目光，老实说，唐仁内心忐忑的同时，竟莫名觉得一丝兴奋。
他一直认为谷修远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玩家，从他沉着冷静地跟着npc从车里下来的那一刻，再到傅学明在禁闭室里宣读他血腥的“犯罪记录”时，都会让人对他产生忌惮。
唐仁毫不避讳对方投来的试探性目光，同时他也冷静地做出解释:“是，我已经想好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听着，纪明萱说的没有错，这轮游戏不至于出现完全的死局，它肯定会给我们一定的生存线索，来引导我们解开谜题，不然这个游戏就没有任何它存在的意义。而这生存线索，其实早就在我们到达这家医院之前，app就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指示。”
见没人打断自己的话，唐仁继续阐述。
“还有人记得系统一开始说的那三个不能违背的指令么？”唐仁径自望向他们。
谷修远顺着他的反问做出完美的回应:“不能违反医嘱；不能午夜零点后随意外出；不能提起任何跟ak-26号病人有关的信息。”
“是，你说得不错。但这三项条件成立的前提是，我们必须得是这里的精神病人。很明显，作为从外界来的玩家，我们的身份特殊，跟这家医院的npc病人相比，我们显而易见并不属于这里。除非有人承认自己是这里的病人，反之，这三个规则对于我们而言则并不成立。”
纪明萱显然有些顾虑:“可之前关是违背后面这两项原则，就已经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可我们现在还活着，不是么？”唐仁的眼眸不自觉地飘向远方。
若是有人顺着他此刻的目光而去，定会发现唐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蓝色医用口罩的男人。
那人身高笔挺，目光深邃，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整齐地用绳子束缚着，直直地垂在身后。
那张苍白的脸庞跟浑然一色的白大褂相比，越发衬得他肌肤如雪，宛如美剧里俊美优雅的吸血鬼。即便戴着口罩，也难以掩饰这蓝色布料背后的盛世容颜。
唐仁认出了男人的身份，是那个一早就从他病房里消失的男人。
只不过唐仁有些摸不出头绪，为何顾投要穿着医生的制服？
难道他打算以新的身份打入敌人的内部？
俩人四目对视，气氛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唐仁很快避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到目前的讨论中。
谷修远留意到唐仁的走神，他加重语气追问道:“时间紧迫，我们现在也是一条船上的人，唐仁，你若是想到什么办法，大可直接说出来。”
唐仁也不犹豫，他斩钉截铁道:“沈画眠，也就是ak-26病人，她是解开这轮游戏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只有找到那个女人，追问当年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我们才能想办法解决这一切。”
“可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身为鬼魂，行踪一向飘忽不定，我们要怎么才能尽快找到她的下落？”纪明萱有些不安道。
谁知话音刚落，谷修远忽然一笑。
纪明萱尤为不解:“你笑什么？”
谷修远优雅地抬了抬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冷笑道:“谁说找鬼魂很难？相反，我觉得有时候找死人可比活人来得容易多。”
不时，他发布指令，让其他三人各自做完上午的检查后，中午12点半准时到三楼的休闲室集合，他承诺会帮大家找到沈画眠的鬼魂。
而在此之前，他分别交代三人不同的任务，每个人则需要寻找到指定的物件来跟他碰头。
马文杰被分配到找镜子和梳子的任务，纪明萱被分配到找蜡烛和铃铛的活儿，而唐仁则是要寻找一件跟沈画眠密切相关的物件。
马文杰有些将信将疑，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还想着好好质问一番谷修远。
然而一旁的护士注意到他们这个小团体一直处于懒散的状态，跟周围已经开始整齐做操的患者们相比，简直是明显的对照组。
在护士强烈的催促下，四人不得不模仿周围患者的动作，勉强跟上音乐的节拍。
纪明萱虽然对谷修远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她也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并没说什么。
而在后续的做操中，她径自悄然走到唐仁的身旁，小声嘀咕:“你信他这人说的话吗？”
唐仁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这人不简单。我觉得前两天他应该是在隐藏实力，我们姑且先按他说的做。”
“好吧。”
既然唐仁都已经这么说，纪明萱自然也没有其他异议，便开始认真地挥舞手里的动作。
等到音乐结束，四人各自离开操场。站在不远处的顾投仍是将目光停留在唐仁离去的背影上。
直到他的身旁走来一名女医生，出声打断了他的注目。
“请问……你是傅院长新招来的医生吗？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对方的脸上带着些许好奇。
顾投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冷漠的面容，他面目表情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蓦地，他的眼眸中隐隐燃起一道微弱的红光。
一瞬间，那女人的瞳孔便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表情变得呆滞无比。
她如同提线木偶般，用机械的口吻回复道:“原来是裴医生啊，我的记性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认不出你的模样来。”
而裴医生，正是属于昨晚来唐仁病房搜查的那个鬼医生的名字……
＊
上午八点，住院部的食堂。
吃过早餐，唐仁接下来的行程是需要跟护士到二楼的心内科做今日份的心电图检查。
他刚走进心内科室，身旁为他领路的护士就冲着科室里面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高喊道:“裴医生，xz-25到了，麻烦你给他做个心电图检查。”
男人似乎正在忙碌手头上的事情，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过头来跟他们打招呼。
他只是随意地扬了扬右手，轻轻“嗯”了一声，便示意护士把病人留下，她人可以先行离去。
唐仁望着那道熟悉的背影，不禁眯了眯双眼。
等护士人走后，他自觉地将科室的大门反锁，不让外人有打扰他们接下来谈话的机会。
“裴医生……？”
唐仁着实有些意外那人现在的称谓。
男人没有应话，而是继续忙着手上的事，似乎没有听见唐仁的呼唤。
唐仁见状，径自朝他走去。
直到走近了，他才看见顾投身前的桌面处摆放了不少药品。
他取出一瓶透明的玻璃药剂，转过身来对唐仁嘱咐道：“来了啊，躺那里吧。”
他指了指一旁的白色病床。
唐仁顺着他的指引规规矩矩地躺在病床上。他歪过脑袋，怀着惴惴不安的情愫，目视着顾投一步步朝他走来。
“把上衣脱了。”那人淡淡道。
唐仁不禁一阵愕然。
虽然这对于医生来说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医嘱，可话从顾投的嘴里抛出来，唐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见他迟迟未动，顾投微微皱眉：“需要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
他哪里敢任由顾投对自己动手。
于是唐仁深吸了一口气，便抬手从领口处往下开始一颗颗解开扣子。
随着蓝白色条纹相间的病号服大幅敞开，微微泛红的肌肤开始大面积地袒/露在空气中。
唐仁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正在肆意地在他身上游走，视线是那么的炽热，那么的张狂。
很快，唐仁的手腕及脚踝被固定上了检测的仪器。
在整个“被束缚”的过程中，俩人的距离贴得很近。
唐仁的喉咙下意识地干咽，他慌乱地将视线对准身旁雪白的墙壁，不断在脑海里反复强调，这一切只是为了配合例行检查工作罢了，绝无其他意思。
别想太多。
唐仁反复这般安慰自己。
然而随着胸前的一记冰凉袭来，唐仁瞬间打了一个机灵，他连忙伸手扼住顾投的手腕。
“嗯？怎么了？”
顾投的脑袋离他不过二十厘米的距离，唐仁望着他的眼眸，甚至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
顾投轻轻挑眉，似乎还在等待唐仁的下文。
“我……”
唐仁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低温的液体给刺激到了吧？
那多没面子！
于是他胡乱找了个理由，问:“你……你涂的是什么？”
顾投嫣然一笑，伸手拂了拂他额前的碎发，一本正经地答复道:“只是生理盐水罢了。它可以促进皮肤的导电性。”
“哦，好吧。”唐仁默默松开手指，让顾投继续作业。
他看着顾投继续用棉签在他心口的位置涂抹少量的药剂，其专心致志的模样，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唐仁被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深深吸引，久久无法转移视线。
少顷，那冰冷的指骨覆了上来，从胸腔的下方一直上移，直至停留在那颗粉色的缨红前。
瞬间，唐仁胸腔起伏的程度骤然加剧，鼻息间的气息也乱了分寸。
“顾投，别忘了我昨晚对你说的话。”
唐仁的喉咙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沙哑，如此一来，他的警告不禁带了几分别样的旖/旎。
“放心，你的话我自然都记着，别紧张。”顾投微笑地收回手指，试着安慰唐仁要放宽心。
他接着数唐仁肋骨的位置，将贴片贴在相对应的位置:“放松点，你就当闭上眼睛休息几分钟，这个检查很快就会结束的。”
交代完毕，他才转身开启心电图机的电源按钮，开始十二导联心电图的作业。
仪器的屏幕上，很快就有几根带有颜色的线条开始有规律地跳动起来。
见顾投没有过多逾越的举动，唐仁连忙收回视线，开始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发怵。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专业的操作？”唐仁好奇问。
“没学，只不过是从昨晚那个倒霉鬼的脑子里提取了一部分的记忆罢了。”
耳边时不时地传来对方发出的声音，总能不经意间勾起唐仁的好奇。
而每次只要唐仁一回眸窥探顾投在做什么，总能被对方用眼神抓个现行。
后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唐仁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观望顾投的一举一动。
“砰——砰——”
安静的科室里，唐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律动。
脑海里最初还是一片黑暗，可后来不知是从何时起，唐仁的意识完全被顾投那张戴口罩的面容所占据。
即便是遮挡了一半的容颜，他也能想象得出那口罩之下的薄唇，会扬起如何迷人的弧度。
蓦地，唐仁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的脑子里怎么全是那人的影子！
“砰砰——砰砰——”
该死的，怎么一想到那人，心跳还变快了？
“唐仁。”
听到呼唤，唐仁睁眼，懵懂地望着对方。
“你的心跳，突然变得好快。可是想到了什么？”顾投忽然凑近，目光直视唐仁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唐仁:“……”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微微攥紧拳头，完全不敢言语，生怕那人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答案。
“我……”
他这是怎么了，竟连话都说的不大清楚。
“看把你紧张的，检查已经结束，我这就给你打印报告，你等我一会儿。”
身边蓦然传来顾投淡淡的嗤笑声。这声音落到唐仁的耳朵里，竟带了几分诱人的韵味。
唐仁一阵心神荡漾，思绪不禁神游他方。
等到他回过神时，顾投已经帮他卸下四肢上的设备，还为他系好病服上的所有扣子。
没多久，检查报告塞到他的手中。
唐仁低头一看，左下角写着心率每分钟147下，诊断结果，窦性心动过速。
唐仁的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直到面前之人从他手里抽走报告单，同时将他的下颚抬了起来，让唐仁不得不正视他的眼眸。
那人俯视着他，低声问:“在这147次心跳律动中，有没有那么一刻，你曾为我心动过？”
“我……没有。”唐仁的面上难得闪过一丝慌乱。
他从没想过顾投会这么直白地提出这个问题。
“一秒也没有嘛？”
顾投微微皱眉，眼神中莫名带了几分不甘。
感受到下颚传来的力道，唐仁的眼眶中不自觉地渗出一抹湿润的晕染。他小声嘀咕道:“你弄疼我了。”
听到这话，顾投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他连忙松开右手，狼狈地别在身后。
“抱歉，我不该问你这个的。”
他就不该期盼能从唐仁的嘴里听到什么奢侈的答案。
“那我先出去了。”
唐仁仓皇逃离的样子瞬间刺痛顾投的双眼。
等人彻底离开后，他面无血色地走到一旁的桌前，随意拾起其中一瓶透明的试剂。
当顾投的眼神飘向远方时，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唐仁离去时的模样。
忽的，手里的玻璃瓶瞬间被他捏成无数个细小的碎片。有些落在地面上，有些嵌进他的掌心里。
良久，门外传来一阵迟缓的脚步声。再接着，有人推开了这间科室的大门。
顾投转身回眸，竟意外看到唐仁的身影。他赶紧别过手背，将手中的玻璃碎渣偷偷藏好。
“你怎么回来了？”
唐仁垂下眼眸，显得有些犹豫:“我要找一件跟沈画眠密切相关的物件，比如说档案室里的照片和录影带就很符合，我在想，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半晌，心内科室里面一片静谧。
唐仁度秒如年。
他觉得自己的要求好像有些唐突，于是他赶忙撤回提议:“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说好了。”
他想转身离开，可下一秒，冰冷的指骨忽然扼住他的手腕，彻底制止了唐仁的离去。
唐仁身子一怔。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跟你一起去。”
他想，只要是唐仁提出来的要求，哪怕是利用他，伤害他，让他成为被使唤的仆人，他也会心甘情愿。
也许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机会在他的心底里占据那么一点点渺小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