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回归
你一开始还觉得蓝启仁是对你有些偏见，但现在，你只觉得他是嘴硬心软。
他甚至会教你剑术。
蓝启仁的确不是一个懂得夸奖的人，但当你看到他眼中隐隐约约透露出的那么一点儿类似于欣赏的微妙情绪时，你觉得很高兴。
不过，很多时候蓝启仁还得处理些其他的事。所以，教授的责任往往被另一个人所承担。
“师兄，我这样对吗？”手中之剑如同你的臂膀一样，挥舞的动作都已经顺畅得不可思议。蓝忘机看着你的眼眸认真地想，你可真有天赋。
你的脸颊微微出汗，额发沾到一边。蓝忘机用手帕替你擦干理净。“嗯。你做的很好。”蓝忘机真的将你看作小孩子，也想让你快乐，所以他从不吝惜对你的鼓励。
这对你来说真的很新奇，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但是师兄，我觉得这里，改进一下会不会更好。我看到玉兰花瓣随风飘落时的无声无息，随风起舞，想到方才一式，若是持肘收回再出剑，会更为省力轻柔。”
“嗯。”
“师兄，教我下一层吧。”你收回了剑。你现在手中的剑是弟子们用的木剑，而不是绝云。你看过名剑谱，也知道绝云是十大凶剑之一，但你觉得自己现在的实力不足以驾驭这把剑，便又把绝云交给蓝忘机了。
蓝忘机提着避尘，将第三层演示了一遍。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舞起剑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好像……好像是玉兰君子。
蓝湛，他漂亮得像是一朵花。
你摇了摇头，将这种奇怪的想法抛了出去，认真地观察他的招式，随着他的身姿舞动起来。蓝忘机的动作刚硬，出手有力。你也尝试着在手中蓄力，却始终无法像蓝忘机那般，有力而灵活。
一层下来，始终有些滞涩的感觉。
“师兄，你帮我看看。”你已经把他当成你在外门的执教师兄来看待了，自然而然地就想让他教你，替你调整动作。
“好。”
你挥剑，复刻蓝忘机刚才的动作。“等等。”蓝忘机叫停了你的动作。他的手握住你的手腕，收力压剑，再划出，刚才的滞涩感顿时消失。
“原来是这样。”女子和男子的身材体态有差距，你当然不能直接按着蓝忘机的路子来。
接下来的动作都是如此顺滑。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有时是蓝启仁来教你，有时是蓝忘机教你。但是，比起一脸严肃的蓝启仁，你还是更喜欢蓝忘机。
他虽然也没有太多其他的表情，但却莫名地让你觉得舒心。
其他时候，你会去兰室听学。有时候，你总觉得有人在看你，但真的当你分散注意力去找的时候，那种目光又消失了。
今天，有些不一样……
蓝忘机要外出夜猎，可能会去很久。你听说，他是逢乱必出的含光君。你想陪他一起，但你也自知，自己现在的力量低微，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你只能趁着他外出的时候，努力修炼。说来也奇怪，你没有辟谷过，但闭关修炼的时候，你竟然自然而然地继续了下去。
脑子里自然而然出现的修炼方式，剑招，法术，越来越多的东西从你的脑子里冒出来。你忘却了时光的流逝，醉心修炼。
而回归身体的灵识也随着你修为的提升逐渐贴合起来，你的额头冒出层层冷汗，想要摆脱却又没法子脱身。
混乱的记忆碎片扎进了你的脑子，刺得你生疼。打坐的手脚因为这个疼得蜷缩起来。
你告知了蓝启仁自己会闭关，却没想到自己会在闭关的时候生出这样的变故。
“蓝湛……师兄！”混乱的记忆在你的脑海里跌跌撞撞着，在覆盖与弥补的两界里徘徊。
—————————————————————
而在你落入寒潭的那一天，正是离夜再无耐心召唤等待，将你引入忘川之际。
离夜不想再看着你的魂体因为别的男人而削弱消失，他决定用其他东西来补全你残缺的魂魄。
而在那之前，他会送你趟过忘川，该忘的不该忘的，你都不会记得，你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血池中的九纹魔莲已经生出了魔藕，离夜会将它炼化成为你的身体。八千年开花，八千年结藕。既然仙界容不下你，他便让你彻彻底底地成为魔族，且看谁敢动你！
鬼界不是其他界域，不是离夜能够随随便便乱来的地方。因此，他也未带魔兵进入，只留下自己的四个亲卫。
离夜用锁魂链将你牵制着向忘川走去，忘川的河水跟其他的水看起来不一样，闪着幽蓝的光。那光并不是什么其他的物质，而是六界之人的游魂。
他们有的会随着忘川的水流入黄泉，落入六道轮回。执念深重的，却会停留在忘川之中，在某时，化为幽鬼，修炼鬼道。
但任何事物都是有代价的。他们因为执念而停留世间，却又因为停留世间而忘却往事前尘。
“青衣，去盛一碗忘川水来。”离夜停下脚步，看着这幽冥之河。
“是。”青衣将早已准备好的青瓷碗拿出，缓步走向河边，俯身舀水。
可当他将碗拿起来，碗中却又空无一物。青衣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便又伸手去舀，当他眼看着幽幽地泛着光的水被盛进碗里时，才将手抬上来。
可就在碗离开水面的那一刻，碗里盛着的水便随着碗的抬高，消失了。
青衣随即起身：“主人，这忘川水无法装盛。”
离夜走近，灰白的草在莹蓝微光里也泛着微微光华。“做给我看。”“是。”青衣再一次用碗舀水，抬出之际，水又再一次消失。
对于忘川，书中所记甚少，在来之前，离夜也不知道这幽冥之河的水竟然无法被装盛出来。
“哎呀。”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青衣拔出剑来，戒备着。四个亲卫环绕着离夜，呈守卫之势。
“装神弄鬼？妾身可是正儿八经，记录在册的鬼，哈哈哈哈！”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哪个方位。
“阁下出现在此，是何因由？”离夜不慌不忙地问道。
“因由？倒是没什么因由，不过是看你们几个小傻子用碗舀水觉得好玩儿罢了，呵呵呵呵。”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放尊重点！”红枫祭出九毒扇，从掌心处窜起灼热的火来，火舌舔舐着纯黑的扇骨，摄出威胁来。
“哎呀呀，妾身还以为这魔界新主有多少能耐呢，连忘川之水不可用凡物装盛都不知道，真是可惜，魔界之人竟然尊你为主？”
“你！”红枫手中魔火陡然窜起，在他愤怒的瞳眸之中映出一片血红。
“红枫。”离夜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红枫这才灭了手中之火。“晚辈自知才学浅薄，广阔世界还有许多事物值得晚辈一一探访了解。不知可否请教前辈，这忘川水该如何装盛？”
“你下属嚣张的很，你倒是很谦逊嘛。告诉你也可以，但你总得做出点什么交换嘛，这才算是平等交易。”女人的声音变得玩味起来。
“若是晚辈能够做得到，阁下但说无妨。”离夜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这样啊，把你旁边那个残魂给我。她闻起来可真香，简直就是极品。给妾身也好，你不知道吧？你身边这个残魂从残破的地方散发着让鬼修都觉得令人致命的香气。妾身可是在为你排忧解难哦～小子，你可得谢谢姐姐！”大概是觉得对你志在必得了，离夜的态度又堪称温柔，她便有些轻松了，连语气都变得随意起来。
“想要我身旁的残魂？为何？仅仅是因为香气？”离夜笑得越发温柔，一只手摩挲着相连接的锁魂链。
“当然不，香气只是指示而已，拥有香气的魂魄是万中无一的。你押她来，不就是为了同我们这些鬼修交换忘川之水的装盛之法么？总不见得，你舍得牺牲你的手下来做这事？呵呵呵～”
“离某以为忘川之水载万数游魂，为阴盛之物，因此无法为凡物所装盛。可对？”
“对，所以，你愿意和我做这笔交易吗？小郎君？”
“不。”离夜将手中的锁链抬起，将你的魂体牵拉过来，做出将你圈进怀里的动作。离夜无法真正地触碰到你，但他仍然小心地抚过你的脸颊。
“我不喜欢有人威胁我，也不喜欢有人威胁我爱的人，同样也不喜欢有人威胁我的下属。阁下这么有自信到这里来，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底气吧。”
“当然啦小郎君，要是没两分底气，我还当真不敢来呢。毕竟大晚上的，妾身还有点怕怕的呢～”
“……”青衣听着这四面八方传过来的女人声音，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怕？他才怕呢！
“本来想要放弃的，但你身边那个女人实在是太香了，让妾身有些忍不住呢。而且妾身，最讨厌的就是世界上的有情人啦，所以你今天不能带走她哦！”阴沉的疾风裹挟着灵力幻化而成的利刃从四面八方迅速袭来。
“保护主人！”四人反应迅速，将离夜包围起来。
“你们可真是主人的好狗狗呢，不要在妾身手下死的太早哦，这样他可是会伤心的哦。真是的为什么非要逼我做一个坏人，妾身平时可都是和和气气和人家做生意的哦。不过既然你们没有这个意愿的话，人家只能……强抢啦～”
“……阁下我可说过，讨厌别人威胁我？现在事情变得难办了，不是吗？”离夜将你的残魂收回了结魄灯内，表情阴测测地笑着。
“区区三千年的修为，也敢跟妾身叫板？若是魔界长老来也就罢了，这装盛之法，妾身自当拱手相让，偏生让你来了。”诡异的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尖锐刺耳，让人心神不宁。
“……额啊！完全……无法判断她所在的方位啊！”青衣捂住耳朵，神色痛苦。
［关闭耳识，用心音传递消息。］紫染率先用心音联通另外几人。
“原来是这样啊，阁下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竟然只是因为年岁。看来那群老东西还有点用嘛，我要不要考虑过段时间再取他们的性命呢？”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苦痛，也没有关闭耳识，自得悠然。
“你怎么会不受影响？这不可能的！”女人的声音终于有些慌张了起来。
“我往日里是荒唐了些，但也不至于被区区小鬼如此震慑。早早放弃便罢了，为什么偏要惹恼我呢？你说，一个已经死了的鬼魂，若是再死一次，还有没有忘川河等着她去呢？”阴森森的声音如同追命的铁锁一般，直直刺到女鬼的心尖。
但她想，她是有底气的，根本不必害怕，便又大胆起来：“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少废话了，把她给我！”
“呵。”离夜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琴声变得更加悚然，凄凉，如魔音穿耳。四个亲卫虽然关闭了耳识，却仍然难以抵御魔音带来的损害。
［还没看出来吗？若是这都做不到，你们凭什么做我的亲卫？］离夜的心音传到四人心里，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重量，却是让四个人出了满头的冷汗。
［艮！］一直未曾出声的墨轩发出消息，离夜瞥了他一眼，眼中才露出那么一丝满意。
四人对视一眼，朝着西北方向合力攻了过去，琴音停了一息后便以更加势不可挡的姿态冲杀过来。
［坤！］墨轩再次传讯。
四人背抵背，将灵力通传至一人身上，紫染双手合抱，通体紫黑的鹰兽冲向西南方向。“啊！”女鬼凄惨地叫了一声。
琴声变得凄凄惨惨，冷得人骨头发麻。
［坎！］红枫似乎摸清了其中门道，这次竟比墨轩更快地攻破了女鬼的方位。离夜的眉梢轻佻，倒是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阵法这个东西，一向是不吭不响的墨轩最为擅长。
于是合力之下，又从青衣结印的掌中飞出一个燃着青蓝色幽火的鸾鸟来。这能灼烧灵魂的不业火从翅根燃烧到了尾羽，灼烫逼人。
这鸾鸟冲进一片无边的黑暗里，又带着幽幽的冥火归来。爪下是被烧得惨叫的女鬼，她的身上看不出什么伤痕，只是本来看起来近乎实体的魂魄变得灰扑扑的，黯淡了不少。
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
“在下，铭记阁下的看轻与挑衅。现在能告诉我如何装盛这忘川水了么？”离夜低着头，看向这个女鬼，微笑着道。
“……以……佛界高僧……所用之木鱼……或是香火百年不衰的……寺庙中……上香用的鼎下……木材……做成碗……亦或是观音庙中的……玉净瓶可以装盛。”
“真可惜，我时间宝贵呢。”
女鬼的脸色一变，忙道：“活人可以！水中残魂……啃咬活人的……灵魂，但是……同样，也可以，捧出这水！”
“你的意思是，我要把这游魂喂饱才能舀出这水来？”离夜的目光沉了沉，看了看四个亲卫。原来之前她所说的牺牲是指这个。
“是，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现在能放了我……放了我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当然不。”既然装盛它要喂养它魂魄，活人死人又有什么关系呢？牺不牺牲无所谓，最主要的是，离夜最恨有人威胁。
“青衣，让你的小青鸟抓着她去舀水来，可别让她投了进去跑到黄泉。本尊得让她体会体会魂魄如同被千万蚁虫啃咬的滋味！”离夜笑了笑。
“要喂饱这游魂自然得用魂来喂养，你以魂体修炼，集日月精华，难道不是最好的材料？呵呵。”
“不要！我求求你放了我！是妾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尊主，只要您放妾走，您要多少活人我都可以替您捉来！”女鬼忍着剧痛，恸哭道。
“免了，下次出门得看看，外面的天可比你想象的，高多了。”离夜俯视着被压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女鬼。
“咦，我忘了，你已经没有下次了。”离夜说完，神色冰冷地看了她一眼。
一眼让人如坠冰窟。
青衣紫染对视一眼，压着女鬼向着忘川河边去。
“不！不！我不能去！我还没有等到他！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女鬼开始发了疯一样地搏命挣扎。
可惜，她根本挣不开。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这整片忘川，灵魂被撕扯啃咬的痛苦不比业火焚烧差多少。
忽然，离夜的脸色一变，可不等他出手。女鬼的身影便从他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主人！”四个亲卫的脸色铁青，显然女鬼在他们手底下被人抢走，让他们心里难堪极了。
不知这样，离夜手中的结魄灯同样，被拿走了。“速回魔界，帅兵亲征。”他知道，自己这次碰到硬茬了。
能从他手里抢人的，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若是能善了，离夜也不想和鬼界大能硬碰硬。
四个人只能打碎了牙混血吞下，“是。”
女鬼被带离，可魂体却已受损严重。她颤巍巍地道谢，“多谢四娘子救命之恩！妾定当报答！”
“你们这些小鬼，我说了多少次了，你要等人就等人，别老是招惹别人！”四姐对着女鬼指指点点，很是气愤的样子。
“四娘子……我等不了了，还有不到半年我便逢天人五衰之际。若是我能得一珍贵魂体修炼，突破，便也能再撑些时日。”女鬼面露惨色。
“早就跟你们说过了，邪门歪道要不得，不就是个天人五衰嘛，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你看看这小女娃的魂，还是残缺的，万一别人也有要去的地方，要等的人呢！你这人，自己都是苦命人，对这女娃娃也下得去手！”四姐看着结魄灯里的残魂，对着女鬼骂道。
女鬼惨白着一张脸，“四娘子教训得是。”
“你就好好养着，天人五衰的事，我会找二哥一起替你解决。这小女娃我也给他送回去。这是生魂，想来那个男娃娃带她来忘川也是寻求解决之法。我且将她送回她自己的身体之中，也算是为你赔罪了。”四姐说道。
女鬼感激地点了点头。
四姐将女鬼安置之后，便设阵想要将你送回身体之中，可试了好几次，都不行。四姐嘟嘟囔囔道：“难怪要送到忘川来，看来是那小娃娃能力不行做不到，今天我四姐就好好帮帮他！”
四姐手中冒出幽幽蓝光，雾气将你们裹在中间，“嗬！”你的魂魄终于被牵引着，向着不知处飞去。
四姐虚弱地坐到地上，“好家伙，这小女娃的身子到底得多远，给我累够呛！不过……这气息还蛮熟悉的。”
魂魄穿过时空之门，从寒潭里冲了出来，从黑洞冲回你的身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