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顾梓恒的看不惯不是没有道理
投射来的眼神多少有些惨不忍睹。
不知是否滤镜的原因,反正薛纹凛的眼神看上去最是和善忍耐。
皇帝哽噎须臾,徒然认知到母亲的确不谙军务,只得出来救场。
“那无名小城常年疏于管辖,正因这个漏洞,军枢处多年来借银号转运钱财。”
盼妤点点头,这个道理她懂。将脏银转入长齐银号,虚造边境生意名目,洗白钱财后堂而皇之存入西京银号,指望的正是边境管辖疏忽松散。
“中饱私囊之徒,谁都不欲多生事端破坏这片温床。如今形势虽不明朗,但朕一旦打定主意,这条单薄的边境线如何困得住我巍巍大军?”
“王廷远水救不了近火,明知以卵击石,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弃城退守,利用山谷关隘形成以一敌百的壁垒。如今他们徒劳戒严,耗费军力,不过就是牺牲一些炮灰罢了——”
盼妤恍然大悟,试探着道,“既毫无用处却非要多此一举,定是这座城还是有别的用途亦或还有其他重要地。”
薛纹凛侧首微收下颌,面容温和平静,大方对视中,眸眼总算浮动几丝显而易见的赞赏,看得她暗自激动。
她时而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短处,心底还分明清楚这短处为何经年没有长进。
因为从前有薛纹凛在身边,自己完全不需要发挥余地,仅此理由而已、足矣。
倚仗薛纹凛的军中积威达成自我意志,同时又强势不让步非要与他争出胜负。
真挺令人讨厌,甚至无法单纯用讨厌来概括,顾梓恒的看不惯不是没有道理。
她小心挪动脚步以掩饰不安,似乎接收完薛纹凛善意的眼神后,内心却越发不是滋味。
但三个男人并未发现她的异常,顾梓恒接着道,“我原以为攻克关隘守军才是当前最大题中之义,没想到这群阴沟老鼠并不忌惮将自己摆在明面上。”
薛纹凛淡然敛眸,火光温润映亮了侧脸的骨线,显得面庞格外消瘦,他如今身旁时刻带着一道目力强劲死盯不松的视线,只消面上发生些微变化都要出声。
身体的不适如影随形好在尚能忍耐,但忧思过甚却极易令心力交瘁,薛纹凛眉间不展,眼神里仿佛有说不完的心事,但在场无人敢问,看在盼妤眼里急在心里,只好迂回退让。
“进去谈。”美目几不可查递出眼色,两个青年立刻会意,应声转背就往屏风后走。
薛纹凛:“”
盼妤看出他的无奈,故意小心怯懦地问,“我都站累了,一时也谈不完,可以吗?”
薛纹凛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脚步不急不慢地跟上。
屏风后的布置已然变样,圆桌取代书台面朝着床榻,屏风前加立了一张铺满厚绒的木架。时节入近浓春,这厚绒避风和隔音的作用显而易见。
薛纹凛走进去一看,顿时无语扶额。
三人各占一把椅子面向床榻端坐,全都眼巴巴看着他。
薛纹凛:“”
他站立对面不由得凝眉木然,三人行不一定有我师,这仨看来实在不像很聪明的样子。
盼妤把谄媚和目的明晃晃写在脸上,同时仿佛又从男人被迫妥协的眼神中看到了嫌弃,立时端出乐呵呵的笑脸,特地坐在那俩后面。
看得出男人尽量在忍,但也属实有些忍不住了,只听薛纹凛哂道,“你们想干嘛,六只眼合作画病人睡卧图么?”
薛承觉脸部肌肉一抽,默然将某几个听着令人不舒服的字眼略过,看顾梓恒正作壁上观,清清嗓子道,“您这几日来回周旋,哪有功夫养伤病,左右也没有外人不是”
薛纹凛没算完全领情,在这仨前面抱胸踱步,“陛下如何打算?”
皇帝立刻正襟危坐,沉吟半晌。
“内要安,外要攘,此次,朕将对军枢处委以重任,在白虎营增设副都司,由庄清舟左迁升任并随行,您觉得如何?”
薛纹凛以为这主意其实已经不错,白虎营监管诸部,副都司随军天经地义,只是庄清舟对外示人早已被提前贴好标签,不免让对方生出警觉,再说济阳城
帝师容色沉静,所思自是深不可测也不容易显山露水。
但皇帝毕竟对着那张美人脸从小看到大,上头任何肌理纹路的微变都不会逃过他眼睛,他已看出自己得到认可,但欣喜不及片刻,亦发现薛纹凛似有顾虑。
他试探着道,“皇——老师,您担心庄清舟指示太明显?”
顾梓恒眼睛一溜,观察须臾,对皇帝禀告,“陛下,我想义父忧思的是济阳城。”
他见皇帝挑眉好奇,帮着回忆道,“您不如回忆看看庄清舟的案情奏报,此后秘匣中我亦详述。”
薛承觉恍然,方才记起那个藏着无数秘密的莺巢,其中提到最多的名字姓潘
他拧紧眉,“那女子勾连赣州,又姓潘,不会真是朕想的那般吧?”
薛纹凛睨视二人,漆黑点墨的眸眼缓缓转动,与面上胜似霜雪的白强烈对比,衬出整个人越发荏弱。
他不甚愉悦地轻哂,声线低磁微哑,“她手中持有第一枚六龙令,难道奏报没写?”
薛承觉顿时打个激灵,从济阳城来的秘匣,顾庄二人可不会留下这样把柄,写肯定是写了,恐怕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两年岁月磨砺,常宁宫空庭寂寥,顾梓恒兄弟各自身负重任,薛王府人去楼空,他在朝堂独力难支,至此才将将巩固王权威势,哪有空关心犄角旮旯出了凶案。
皇帝不敢不努力回忆,录事、杀手、替身,旖旎阁、赣州刺史姘头
得,灵感来了,皇帝暗自吁口气,满腹委屈。他那时见到薛王爵印,因薛纹凛苏醒只顾思虑无状,又因六龙令是自己出生前的神秘传说,听着就云里雾里,的确有心小觑。
皇帝翻起眼白认真一想,还是坚持,“老师,任凭潘氏妇在济阳城如何深耕沟渠暗窟,翻出天也不过一只瓮中之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