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劝说
心里有了主意，第二天雨停的时候，余早直接前往火车站开始蹲守。
她等的人晚归也无妨，只要他在十二点之前回来就行。余早已经做好了他拒绝的准备，也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只要他拒绝，她就赖在火车站不走，或者抱着头在街上到处跑。虽然这样很像威胁撒泼无理取闹，但是只要有效果，余早就无所谓。
当天彻底黑沉下来，街上许多店铺都拉下卷帘门时，她等待已久的人终于出现在车站门口。听到脚步声，余早马上放下本子抬起头，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她迅速起身向那人奔去。
“你终于回来了！”余早在他面前站定，露出一个辛酸又欣喜的笑容。
“……早早姐姐？”任桦愣了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方才他按照惯例前去电话亭，看到空荡荡的收信箱时不觉感到有少许难言的失落。未曾想，她竟在这里等他，这简直是堪比天上掉馅饼的惊喜。
“我来看看你啊。”余早笑吟吟地看着他。
听到这句话，看着她的笑容，任桦的心里似是升起了一轮太阳，照得他暖烘烘的。眉目舒展，他微笑起来，声音也不觉放轻：“不用专程来看我，你给我发个短信就好，我会去你家找你的。”
余早没有回他的话，转而把他拉到大厅的座位旁，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无视那不明就里的眼神，余早在一旁的位置坐下，认真地看着他：“其实，我来是为了一件事，我想让你也住进出租屋，你睡床，我打地铺。”
从“出租屋”开始，她每说一个字，任桦的眉头就皱上几分，最后皱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她刚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回答便脱口而出：“不行。”
早就料到他不会同意，余早了然地勾起嘴角，正待再说，却被任桦一大串驳论打断。
“这个房子是租给你的，我怎么能住进去？而且我租房不光是因为害怕接头被发现，还是因为想要让你过更舒适的生活，单人公寓住两个人那你还有什么空间？还有你说的打地铺算怎么回事，我都说了那个钱是借给你的，不是送给你的，你不要觉得愧疚，也不要有负罪感。”任桦一着急，嘴就像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吐出一大堆理由来反驳她。
这还是任桦第一次这么焦急地说话，似乎说慢点他的话就不具有说服力了。余早听得呆住，半晌才分辨清楚他方才说了什么。
他一连串说了这么多，看似很有道理，可通篇论下来，只是在论证一件事——“我住进去对你有害”。
这分明是对他有好处的提议，可是他的反驳态度却如此剧烈，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他自己。余早默默叹了口气，颇觉无奈，无奈之中又掺了点吞柠檬般的酸涩。
“你说这么多，现在到我说了。”低头沉默片刻，余早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
“首先，我让你住进来不是因为愧疚，只是因为马上要春天了，你在外面很容易淋雨然后感冒发烧。你之前说过存钱都是为了防止治病，我不知道你这么多春天是怎么过来的，但是我不想你生病，也不想你因为生病增添经济压力。”余早一字一句地说，吐字清晰，态度坚决。
“其次，你知道这一周我自己呆在出租屋里有多无聊吗？我在那个屋子里快憋疯了，我憋到写不出东西来，只想找人说话。现在街坊邻里的人几乎都认识我，就是因为我太无聊了，天天找他们闲聊。”
随着余早话语的吐露，任桦焦急的、激动的、写满“我不赞同”的神情渐渐转变为诧异，随后是慌乱的自责。愤怒的横眉塌了下去，皱成了难过的弧度。
“最后，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总结起来就是觉得你搬进来对我不好，是我委屈自己。”余早轻轻摇了摇头，“可是并不是这样，你搬进来开心的是我，这意味着我又可以经常和你讲话，讲那些灵感，分享我写的东西。在几乎和外界断联的情况下天知道我有多想跟你分享这些。”
至此，余早结束了发言。而任桦的表情则变了又变，听到最后，他的神情简直就像调色盘一样，从最初单纯的激动焦躁开始，加点不知所措，又加几笔暗沉的难过，最后涂上不可置信的欣喜。
他久久没有说话，就在余早都快要失去等待的耐心，打算直接威胁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你自己住的日子，原来那么难过吗？”
“对啊。”本该用哀伤的语气回答，可是看劝说任桦好像有戏，余早眼睛都亮了几分。
高兴之后又觉得不妥，连忙摆出一副苦相，搓着衣角可怜兮兮地说：“真的超级无聊，而且特别孤单，你都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差点就要忍受不了然后跑回来流浪了……”
这些话果然有效果，似是戳伤了任桦，他的表情再度变得非常难看：“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
余早想听的不是这些，她直接打断他的道歉：“所以你赶紧搬进来才是正解，这样既不会让别人目击到我的接头现场，又不会让我继续感到孤单。而且还能为你遮风避雨，也不用多花一份钱，何乐而不为啊。”
她的言语简直无懈可击，任桦思考了好一会儿，终是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好吧，我搬进去。”
闻言，余早心里的每一片土地都开出了美丽的花，所有的生物都开始歌唱。笑意攀上嘴角，愈爬愈高，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不过，你睡床，我打地铺。”余早感觉自己心灵的土地被他踩了一脚。
“不行，你租的房子，你睡床。”她试图抹去那道脚印，据理力争。
“那我就不搬进去。”
“谁怕谁啊，你不搬进去我就抱着头满街跑。”
“你……！”
双方威胁撒泼，势均力敌，斗得难舍难分，场面一度僵持不下。为了结束这场战斗，双方最后决定各退一步，任桦搬进出租屋，但是他打地铺，让余早睡床。
“就这么说定了啊。”像是怕他反悔似的，余早又强调一次。
“嗯，我收拾好东西就搬进去。”任桦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行李袋。
“明天能收拾好吗？定个时间吧，怕你反悔。”余早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行，那就明天。”任桦失笑。
不再多谈论这件事，任桦站起身来，看向她：“你回去睡觉吧，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好。”余早没有推脱。
回到出租屋门口，跟余早打完招呼，看着眼前逐渐关上的房门，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任桦心想：
——明天开始，我也要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无论何时都可以归来的，我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