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寄信
看到那飞落一旁的井盖,那深不见底的洞口,与余早所说的阎王信箱联系起来,任桦感觉有几分凌乱。
“……这是信箱?”任桦满脸震惊。
也许是习惯了阎王的奇怪操作,余早倒是显得比较淡定。除了抽动的嘴角表明她的无语之外,她没有额外的反应。
“八成是。”余早蹲下身来,好奇地把手探进洞口。
这个洞看起来可不是只能塞信,感觉它还能把人也送去地府。
出乎意料的是,余早的手一放入洞中就被一股斥力弹开。那感觉犹如磁铁的相同磁极相互排斥,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再靠近分毫。
任桦看见这一幕,好奇心也发作起来。他和余早一样蹲下身来,试图把手放入洞中,却发现洞上面好似压了个隐形井盖一般。明明看起来空无一物,可是手却能摸到一层井盖般的挡板。
“噢,是结界啊。”余早露出了然的神色。
“结界?”任桦也算看过一些网络小说,“就是把人间与地府相隔的结界吗?”
余早点点头,暗叹一声:“没想到阎王这家伙连信箱都设置了结界,可以,厉害啊。”
“那有结界的话,信还能放进去吗?”任桦注意到这个问题。说着,他从地上捧起一手雪倒进洞里,却发现那雪也被隐形的井盖阻拦了。
“这……难道结界可以自动识别信件吗?这么智能?”任桦抓了抓头发,整个人充满了困惑。给阎王寄信跟他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样,没那么容易。
“阎王那个死鬼没跟我说怎么寄信啊,可恶!!!”余早看到那一滩雪被结界阻拦,也感到十分头疼,“我甚至才知道所谓信箱原来是井!”
看到余早的反应,任桦在心里默默吐槽道:“阎王,因为你的不谨慎,这下你估计收不到早早姐姐给你写的雪和画的雪了。你亏大发咯。”
任桦正吐槽着呢,却见余早突然眼睛一亮,抓起一把雪往自己头上的金属饰品那里糊,随后把雪扔进洞里。紧接着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有几粒雪成功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洞中!
“原来如此!只要让这些死物沾染了地府的气息,它们就可以穿过结界了!”余早像研究出了新发现的科学家一样兴奋。
“既上咒语锁还设置只有地府气息才能通过的结界……而且信箱的形式还是水井……阎王到底是想收到信还是不想收到信啊?”任桦难以理解阎王的想法,要是他是阎王,绝对不会设置这样复杂的操作,他巴不得天天看到来自彼岸的信,说不定还能交几个人间笔友——虽然他们阴阳相隔。
此时身在地府的阎王看着桌案上数不清的生死簿,狠狠打了个喷嚏:“阿嚏——!谁骂我?”
如果他能听到任桦的想法,他肯定会气得猛拍桌:“你以为本官不想吗?这个是上一任阎王设的,谁让本官法力没他高强!整天收不到信本官也……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孤独寂寞冷,你一个阳间平民又懂得什么?”
不过好在即使是地府权力最大的阎王也没有读心术,免去了一场闹心的争执。
总之,如今送信的方法已经破解,任桦和余早便没了搓澡的心思,满心满眼都是给地府那位阎王同志写信。于是在给信箱重新上锁——也就是把井盖挪回原处之后,他们便赶去便利店工作。工作结束后,任桦便拉着余早直奔火车站,那里有他的纸和笔。
由于任桦的生活拮据,他只有一本没用完的本子和一支笔——其他写完的本子已经被收好放在包的深处。任桦把本子撕下来几页递给余早后,才发现自己只有一支笔。于是他把笔递给余早,打算等她写完自己再写。
余早见状也没推脱,接过笔就唰唰唰写起字来。换页时偶然瞥到任桦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她写的模样,她心里有些不好受。想当初自己一个笔袋里各种牌子的笔一抓一大把,替换笔芯多到写都写不完,如今两个人加起来却只有这么一只最普通的中性笔,而且这支笔笔杆中部还被磨得异常光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个日夜。
带着略微苦涩的心情,余早迅速写完了给阎王的信,还画了一副雪花简笔画图。她没有写太多内容,因为她不急于一时。毕竟写信相当于是她的日常任务,要不是为了借她的眼睛多看看人间,阎王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她回来。
笔来到任桦手上后,他瞬间开始狂写。他写着写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逐渐不受控制。给阎王写信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太过于酷炫,神秘而不可思议。在余早对阎王毫不客气的态度下,虽然素未谋面,但是他脑海中的阎王已经成了一个冒失而亲切的友人了。他有好多话要对阎王说,要说自己是余早在人间的朋友,要说感谢他能让她回来,要说等死后自己要好好见见阎王……
当任桦停笔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当他把笔盖盖好重新站起身来的时候,一下子差点没站住。双腿失去知觉,神经反应片刻后便是无穷的麻感。他感觉那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麻得他直接“哎哟哟哟哟哟”叫出声来。
余早听到他的痛呼声连忙凑上前去:“怎么了怎么了?”
“腿……蹲太久,麻了……”任桦手虚虚地扶着腿,麻痛感渐渐消退,他在等待腿脚重新变得灵便。
“噢,没事,过会就好。”余早看到他把纸放在椅上蹲着写字的姿势时就感觉可能会腿麻,不过想着他蹲累了应该会活动一下,所以就没有提出来。谁知道任桦写信竟然写得如此投入,竟然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移动。
过了一会儿,任桦终于感觉重新控制了自己的腿脚,他活动活动四肢,随后兴奋地抓起那几张写好的信纸,叫余早一起去寄信。
余早本来想等第二天再去寄的,但是想着大冬天的晚上没什么人,没有白天显眼,于是就答应了。
谁知,在念完咒语后井盖飞起的瞬间,一个路过澡堂的大爷远远地目睹了这一幕,他迅速走近二人,震惊道:“我的老天!我有没有看错啊,那个井盖是飞起来了?”
任桦和余早闻言心里瞬间开始打鼓,余早虽然心慌但是理智和演技都在线,她面露震惊地看了井盖好几眼,随后疑惑挠头:“啊?哪呢?我没看见啊?大爷,你是不是看错了?”
为了增强说服力,余早还拍拍任桦:“哎哎,你看见了吗?”
任桦愣了一愣,随后也作困惑状:“没啊。啥情况啊?”
大爷看他们这反应,也开始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毕竟距离并不算近,人老了,看错也挺正常。
于是大爷也不多做纠缠,他不好意思地说了声“人老了眼睛不好使”就离开了。
大爷一走,余早和任桦便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实在是被这一出吓得够呛,本来打算慢悠悠地寄信的,如今不得不把速度高速飙升。余早的金属挂饰不能摘下来,所以只能把信往挂饰上糊了。此刻她的挂饰就好像一把沾满了油漆的刷子,而信就是那要粉刷的墙。
她糊了好一会,终于把纸的表面都糊上了地府的气息。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地把两封信投进井中。它们不负众望地穿过了结界,消失在视野之中。
在寄信成功后,两人便把井盖推回原位,随后慢慢走回火车站。经余早提醒,任桦才想起自己没吃晚饭,本想再次买点粗粮随便解决,却被余早拖去中午那家面店吃了一大碗清汤面。
有了余早的监督,任桦的饮食质量都强行变好了。
吃饱喝足,在走回火车站的路上,他们偶然听到一段对话。
“哎,老张,跟你说个稀奇事,虽然可能是我看错了,但是我看到澡堂后门那个井盖飞起来啦!”
“什么?这不可能啊。肯定是你看错了。”
“你怎么这么笃定?”
“我年轻的时候那个井盖就在那里了,当时我们修路队要移开那个井盖,连大车都开来了也没能移动那个井盖分毫啊!那个井盖就好像跟地面是一体的,我们完全拿它没办法。”
“这么奇怪?”
……
听完这一段对话,余早和任桦对视一眼,都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余早闭着嘴巴,可是笑声还是会从嘴巴缝中漏出来。等到两个老人走远后,她干脆不再压抑,直接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这种事情没有写在给阎王的信里真的太可惜了哈哈哈哈哈哈——”
任桦本来就觉得有些好笑,如今更是被余早的笑声传染,也开始大笑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欢快的气息,地府中的某位大官却是打起了今天第二个喷嚏。
“谁又在骂我?”
不过,恐怕没有人可以给出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