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捡破烂

    之后的日子依然平常而安宁，任桦每天带着余早一起上班下班，晚上两个人还是睡在车站。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隔三差五就会前往澡堂。

    余早从前没去澡堂搓过澡，跟任桦去搓了一次之后就忘不掉那滋味。先是在温热的水里泡一阵子，然后再是一个手法了得的大妈拿着澡巾过来给她一顿猛搓。看着被搓下来的污垢，感受着温热的毛巾擦过身子的质感，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总之，原本生活节俭、只把搓澡当成奢侈享受的任桦，看到余早从澡堂出来之后那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笑着捂了捂钱包，从此开始了相对奢侈的生活。

    准确来说，这相对奢侈的搓澡生活是余早在享受，任桦还是和往常一样。他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生活质量，只是希望余早的生活质量能尽他所能地提高。他一直觉得让她跟他一起流浪睡车站太苦了，亏待了她。而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却也一直茫无头绪，如今终于出现了搓澡这件能让她高兴的事。

    如果余早知道任桦去澡堂只是单单为她买单，她肯定不乐意再去了。所以为了让余早能开心地去搓澡，任桦每次都跟着她一起进店里，在余早消失在澡堂门帘后他才离开，可谓是煞费苦心。好在余早也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每次都是一脸满足地从澡堂走出来，扑棱着跳到任桦身边，整个人好似冒着幸福的泡泡。

    看她这样，任桦就觉得自己每个月多出来这些花销完全值得。但是他看着月渐干瘪的钱包，心中还是不免升起一丝忧虑。现在这样的寒冬，万一他生点什么病，那就是直接破产，可能连饭都吃不起，更别提想要让余早有好一点的生活条件。

    他不禁想要重拾旧业，继续趁下班时间去掏垃圾桶。但是一想到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就感觉会熏到余早，即使她大概率不会表现出嫌弃。

    最终，没钱的焦虑还是大过了对被余早嫌弃的恐惧，思虑过后，任桦向余早提出自己下班后要去垃圾堆看看。余早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神色中有几分关切。任桦让余早在他捡垃圾的时间里到处走走，可是回头发现余早依然跟在他身后，直到他淘货的时候也在一旁静静看着，甚至有时候面带犹豫地上前一步，想来帮忙。

    任桦注意到余早的靠近，便冲她摆摆手，摇头道：“你不用帮我，这些不干净的你就别碰了，我一会儿会去找地方清洗的。”

    见余早还站在原地，他赶忙补充道：“真的，不用帮我，我自己捡效率还更高，你要是来帮我我反而会顾及你。”余早这才退后，继续远远看他翻出各种衣服一类的杂物。

    就这么干看了半晌，任桦感觉余早应当无聊了，便让她四处走走，过一阵子再回来。余早也没拒绝，又看了任桦几眼后便走出了垃圾堆。

    没了余早在身边，任桦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在一旁的时候，他老是担忧自己平时翻垃圾的时候那几乎把头探进垃圾桶里的样子会不会太狼狈，导致注意力不集中，心里像有蚂蚁在爬一样，不舒坦。这会儿余早走了，他再回过头去翻刚才看过的垃圾桶，果然发现了好些还有残余价值的东西。

    终于把垃圾堆清扫完毕，任桦拿着能卖的东西，找到路口如npc一般常驻的收废品大叔换了一点钱。虽然钱很少，但是聊胜于无，对任桦来说，一个月下来也算是不小的收入了。

    接着，他找到惯用的路边公共水龙头，开始用包里的肥皂清洗他今天淘到的新东西。虽然那水冰冷到手都要失去知觉，他还是硬着头皮洗着。洗完之后，他用仿佛已经冻成冰雕的手把东西放进随身带着的干净塑料袋里，准备拿回车站晾干。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去垃圾堆附近看看余早有没有回来。果然，当他回到垃圾堆旁边时，他看到蹲在地上哼着小曲儿玩雪的余早。

    她的头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看来已经在这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任桦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走向她：“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我好了，我们走吧。”

    余早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来“噢”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没事”，随后拍拍衣服上的雪，站起身来。

    她看向任桦手中的塑料袋：“这是什么？”

    任桦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袋子：“噢，这个啊……这个是我今天捡到的能用的东西，刚才洗了所以装在塑料袋里，待会拿回火车站晒。”

    余早有点好奇：“你翻翻捡捡一下午，淘到啥宝贝了？”

    任桦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什么……别人不要的衣服还有破了的帆布包之类的。其他看起来有些用的东西都已经卖掉了。”

    闻言，余早眼睛亮了起来：“能卖多少钱呀，能赚钱的话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任桦赶忙摇头，频率高得像头上装了发动机一样：“别别别别别。赚不了几个钱。”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有说服力，他说出了自己卖出的真实数额。这一招果然效果极好，余早的头瞬间耷拉下去，眼睛也不再放光。

    知道余早打消了捡垃圾的念头后，任桦的心就放下大半来。但是她会不会因为觉得他非常穷困潦倒，就不愿意再去搓澡了？想到这里，任桦赶紧补充：“我捡垃圾主要不是为了卖钱，是为了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话余早显然不大相信，任桦叹了口气，接着补上一句话：“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穷，真的！”他悄咪咪地说出了自己银行卡里的存款，让余早瞬间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任桦每天省吃俭用下来，竟然攒了这么一些钱了。虽然也就是她养父母几个月的工资，但是对于流浪汉而言无疑是一笔能叫人心里踏实的财富。

    看到余早的反应，任桦感觉应该能让她接受保持搓澡的习惯。于是他也不再主动多说什么，只是余早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两个人就这样走回车站。

    做完诸多日常事宜，不一会儿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自从目睹了余早掉头的那一晚之后，任桦便坚持保持清醒直到十二点整。他必须要在余早接上头之后才能安然入睡，哪怕余早说她自己能解决，任桦还是不敢睡。即使他尝试相信余早，闭上眼却发现神经依然紧绷着，怎样的困意都难以入睡，总而言之就是困却清醒着。

    另外，通过这么几日的观察，他们还得出一个结论：每隔一天，余早掉头后的观测视角就会更换一次。比如星期一的零点，余早是通过头部睁开双眼，那么星期二她就是通过身体睁开双眼。这个规律的发现让两人都安心不少，这种怪异现象起码有规律可寻。

    今夜同往常一样，但是在任桦准点叫醒余早帮她接好头之后，余早却说：“你还是去睡吧，我自己等到12点后再去睡就行了。”

    任桦每天都挺辛苦的，如今还要去捡垃圾，整天死撑到十二点才睡怎么行。如果他本身就是个熬夜修仙的，她没有任何意见，可是他分明就是因为要给她接头才熬夜，对此，她实在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

    “不用，我叫你就……”

    任桦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早打断：“你这样我心里难受，你是因为我才睡不好觉的。”

    任桦张口还想说话，却发现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不亲眼看着余早把头接上他就是睡不好，只是没想到他的这个毛病会让余早难受。

    “……可是不看你接上头，我睡不着觉。”任桦沉默了一阵，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余早闻言感觉有些头疼，但她很快想出了办法：“要不看看哪里能买到便宜的闹钟？”

    任桦感觉这是个办法，为了不让余早心里继续难受，他必须尝试新的做法，必须尽力相信余早可以自己解决。有了闹钟，他对于余早自己接头这件事心里才有底。

    没想到自己为了省钱依靠锻炼出的生物钟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还是要买闹钟。颇有几分命中注定躲不过的感觉。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下午，任桦再度捡垃圾之时，他竟然捡到了一个闹钟，而且那个闹钟看起来除了有些磨损以外一切齐全，当真是命运之神眷顾。不过调试的时候发现闹钟不动，对此任桦并不意外。为了修好它，他首先去店里买了个电池，毕竟无论是什么闹钟都需要用到电池，买了不亏。当他把新电池装进闹钟里时，惊喜地发现闹钟的指针开始转动，高兴得他一边高呼“好耶”一边原地蹦跶。

    有了这个闹钟以后，任桦勉强可以在十二点之前入睡了。而余早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赖了几次之后闹钟一叫便醒，独自接头的技能也越来越熟练。

    十几天后，十二点的闹钟声响起时，任桦睁眼，看到余早已经把头拿在手上，下一刻，完美无缺地断面吻合。

    “连！”

    刺眼的光芒袭来，闭上眼，任桦心想，她已经完全有能力照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