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事
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任桦的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瞳孔骤然缩小，一股凉气从脚心直窜脑门，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一下子紧缩起来，几乎难以呼吸。
他嘴巴不住地颤抖，拼尽全力发出微弱的气声：“早、早、早，早早姐姐……”
他想要坐起身来到她身边去喊她，叫她起来，看看她发生什么事。可是他的身体像被钉在原地一样，无论怎么想要行动也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在他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瞬间，他连滚带爬地来到余早身边喊她：“早早！早早姐姐！你醒醒！”
余早睡得很沉，过了两分钟才睁开眼睛。
她一睁眼发生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好像有什么东西罩在脸上。虽然看不见，但是她听见身旁的哭声，一下子清醒了：“谁在哭？”
“……任桦？”余早不确定地问道。
刚才无论怎么喊余早她都不醒，任桦还以为她出事了，他的手脚变得冰凉，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一脸。现在听到余早的声音，他的情绪稍稍冷静了一些。
“是，是我……你没事就……”话还没说完，被眼泪模糊了视线的任桦忽然发现余早的眼睛好像不对劲。他抹了把脸定神看去，却发现余早的眼睛依然紧闭着，仍旧是一副睡着的模样。
……她为什么看起来根本没有醒来……真的是她在说话吗？
任桦顿时又被吓了一个激灵：“早早姐姐，是你在说话吗？”
“是啊，是我在说话。话说为什么我看不见东西？”虽然昨天晚上候车室没开灯，但是余早好歹还能看见物体轮廓，可是现在她眼前是完全纯粹的黑暗。
“早早姐姐，你眼睛都没睁开怎么可能看见东西……？”任桦迟疑片刻，”还有，为什么你说话的时候，嘴巴……是闭着的？”
如果此刻余早能看见，她一定能看到任桦面无血色、满脸惊惧的样子，就如同见了鬼一般。
“什么？！”听了他这话，余早心头一震。
她慌忙地爬起身来，在地上四处摸索着，试图通过触感来判断。
当她摸到一个温度偏低的皮肤质感的东西时，那柔软且富有弹性的触感瞬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忍受着恐惧接着往上摸索，摸到大片的极长的毛发……
余早瞬间意识到这可能是什么东西，这……不会是她的头吧？
下一刻，任桦的话马上验证了她的猜想：“早早姐姐……你的身子为什么在……碰你的头？……是你在控制身体吗？”
“……应该是。”一回生二回熟，余早好似明白了自己的状况——她又头身分离了。
据余早分析，这一回她八成是以身体的视角看世界的。因为“眼睛”那一块被衣服挡住，所以她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又由于身体的控制权在她手上，所以她可以移动自己的身体。
好你个阎王！她出发之前他怎么不说这副样子会经常掉头啊？现在可好，她肯定把任桦吓了个半死。
此刻的余早并不知道任桦直接目击了她头身分离的瞬间，不然她肯定已经被愧疚不安淹没了，毕竟如果不是她要跟着任桦一起过夜，任桦也不会受到如此大的惊吓。
理解状况后，余早当机立断，立刻让任桦像昨天一样把她的头和身子沿着断面接在一起。
任桦虽然心脏还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人也被这一连串的恐怖画面吓得有些懵，但是还是乖乖照做。
感受到身子上方头部的重量，余早果断地大喊一声：“连！”
一切仿佛是是昨日早晨画面的重现，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金属饰品又一次散发璀璨夺目的光芒。此刻它发出的光芒不再是让任桦睁不开眼那么简单，在这闪耀的光芒下，任桦觉得自己再多看两秒钟眼睛就要被闪到永久失明了。于是几乎在光芒出现的同一瞬间，任桦闭上了眼。
在闭眼的前一刻，任桦注意到那光芒不是早晨的金色，而是纯粹的白光。
这个光的颜色为什么不是金色了？颜色的变化有什么含义吗？任桦一边感受着那闭上眼也能“看见”的刺目的光芒，一边思索着。
在任桦还没有产生任何头绪的时候，那道光芒已经消失了。他迷蒙地睁开眼，看见完整的余早。
明明才一会儿没见到完整的余早，但是任桦却感觉恍如隔世。在这么短短的十几分钟内，他的心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一叶小舟，不断上下起伏着，一会儿高高吊起，一会儿重重摔下。
一种形似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慨涌上他的心头，他对着余早露出一个苦涩而欣喜的笑容。
在看到余早头身分离的时候，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后面即使听见了余早的声音，但是想到她毫无生气的头部，他的心依然高高悬着，丝毫不敢放松。
任桦无所谓余早去往别处不与他一起流浪，亦无所谓余早过她的生活然后杳无音讯，但是他不能接受余早在自己面前失去逝去，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看见能动的余早，看着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他的余早，任桦才对于余早没事这件事产生了实感。
“你没事就好。”半晌，任桦说道。
“把你吓坏了吧？真的很对不起……”余早面露担忧愧疚之色，想要去拍拍任桦，安慰安慰他。
“没事，你别自责。”在看到余早重回完整后，任桦先前的恐惧转变成为一个想法——“还好她没出事”。他感到一阵后怕，不敢再去回忆方才的细节。这不完全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惊悚恐怖出人意料，更是因为余早方才那副生死不明的样子让他光是想一想都感到窒息。
余早看他故作轻松还来安慰她的样子，感觉心里有些难受，于是她轻轻地拍了拍任桦的背，像是在哄小孩一般：“让你受惊啦，不过一切都没事了……没事啦……”
感受到背部在被她轻拍着，任桦有些木然。他长这么大，没有谁这样安慰过他。他感觉有些奇怪，心中却滋生出层层暖意。
发觉任桦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之后，余早收回了手，随后抓过他的手腕看了看表：“时间还早，要不接着睡？”
经过余早的安慰，任桦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他冲余早点点头：“好。”
说完，他开始整理地上那张因刚才的变故变得一团糟的床铺。
整理完毕，他温声对余早说：“整理好了，你快去睡吧。晚安。”
“晚安。”余早躺上床铺，小声说道。
看到余早闭上眼睛之后，任桦也躺回了金属长椅上。他并没有直接闭上眼睛睡觉，而是一直注视着余早，生怕还会有变故发生。
但是看了好一阵子，什么也没有发生。先前的惊惧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此刻困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不一会儿，任桦实在撑不住了，两眼一闭，终是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