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丑丫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屋檐下手执书卷笑容明媚的少年。
当她惶恐地跪在他面前，已经做好了被责打甚至被赶出门去的准备，少年对于她的误闯却没有任何谴责，反而在知道她的名字后轻笑一声：“丑丫，你看起来并不丑啊。”
那种温柔的声音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往常听到最多的不是嘲笑就是责骂的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温柔以待的感觉，她情不自禁流下泪来，也是第一次，她的心底有了秘密。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在空闲的时候，偷偷地远眺少年的身影。
看着他和别人聊天，他在窗下看书，他因为听到有趣的事而哈哈大笑，她对于他的事情想要知道得越来越多。
她不再满足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但她只是个地位卑下的粗使丫鬟，她知道这种感情一旦被发现，她就完蛋了，可她已经无法自控。
没过多久，少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和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了亲，对方是个贤良淑德的大小姐，和他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她被现实彻底击溃。
丑丫原本已经断绝了对他的感情，但婚后的少爷并不开心，虽然在人前看起来没有大碍，但熟悉他的自己发现了端倪，出于对他的担心，她偷偷跟踪了少奶奶。
她发现了少奶奶偷人的事实，发现事情真相的丑丫犹豫了几天，终于鼓起勇气向少爷说出了这件事。
彼时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身上有了属于成年男性的气质，丑丫为自己能够这么近距离的看他而感到开心，丝毫没注意到他看向她时眼中的深意。
几天后，少奶奶溺水而亡，有人说看到丑丫当时就在旁边，不需要任何证据，丑丫成了杀人凶手。
没有人为她辩解，那个她所憧憬的男人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沉默不语。
丑丫没有一句辩解地入了大牢，当然，也没人会听她说的话。
不过，原本要被处以死刑的她，正逢新帝登基，遇到了大赦，改为了流放。
流放途中，遇到了一群出来抓人的魔教弟子，他们所有人全被抓走了。
魔教里的人都是一群不被他人所认可的疯子，他们没有道德底线，所做出来的事往往让人胆寒，为了修炼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丑丫被抓回了魔教，成了练毒的容器，每天都经历着非人的折磨。
饶是一直看着她的林苒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忍耐力。她与生俱来的能力，让她度过了那段地狱般地考验，成功地活了下来，并受到了教中长老的看重，丑丫就这样成了魔教弟子。
十年后，杀了自己的师傅并改名为杨霸天的丑丫，成为了新的魔教掌门。
她再一次回到当初的地方，为了那个忘不掉的男人。
对方已经有了新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
再一次见到少爷，他已经老了，不再如同过去那般让她心动。
她不禁问自己，当初替他忍受的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天晚上，她亲眼看着对方将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推下池塘，凭什么要她来替他受这种罪，忍受万毒噬心的痛苦？
她突然觉得不值，他凭什么过得这么幸福？凭什么？
女魔头杨霸天，杀了桐城一户人家七十九口人，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放过，且手段极其残忍，成了修真界又一大毒瘤。
还听说，杨霸天喜欢将各色美男子强虏进宗门，以折磨他们为乐。被她带走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从此人人畏惧。
为此，几大宗门联起手来，攻上魔教，抓捕杨霸天。就算她手段再强势，也不是所有人的对手，最后，身受重伤，被逼到了角落。
她已身受重伤，目光凶狠地瞪视着周围的所有人，是要把他们全部拆皮扒骨，依然维持着自己高傲的自尊。
人群中站出一人，满脸愤怒：“杨霸天，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今天，我要为肖家七十多口人报仇雪恨！”
她不屑地瞥了一眼，有一瞬间的呆滞，接着恢复清明，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什么，接着一咬牙，嘴角勾起，露出猖狂的样子：“我居然有一天，会败在你的手上！哈哈哈！”
“杨霸天，你还不束手就擒！”男人更加恼怒，甩出一柄剑，狠狠的刺在她身上。
女人身上的伤口更深，溢出更多的鲜血，她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死盯着他的眼睛。
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头，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整个大厅，所有人都被她怪异的举动惊到了，男人满脸戒备地看着对方，身体微微后倾，防备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似乎牵扯到了伤口，她捂着肚子痛苦地大咳，脸色涨红，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衬着那张恐怖的脸更加丑陋了。
不是他。
她突然明白了，他是谁——他的孩子，那个当初只有几岁的婴孩，他还活着。
不过，实在是太像了。
那个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然住在她心中最隐秘角落的少年。
身上的力量在一点点流失，她依然死盯着他。
她突然好想笑，但又想哭。
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还是奖励？
真的很讽刺，她的人生，简直就是个笑话，似乎冥冥之中，有人不想放过她。
哪怕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悲惨下去，她的人生已经有太多的不平，只是在最后，她想保留着的那个角落，也要无情的撕裂。
呵呵，为什么？就连一点点的温暖，都不愿留给自己，这个让她痛恨的世界。
她用尽所有的力量，站起身来，忽视扎得更深的伤口，张开双臂，拥抱住了男人，如情人般地轻声呢喃：“少爷，奴婢好想您。”
男人浑身僵硬，没有任何反应，所有人被突然发生的事情打得措手不及。
“少爷，这里好黑啊！我们一起离开吧。”她低笑着，似乎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和他第一次见面的丑丫头。
“杨霸天，放开我师弟！”
一股巨力传来，她的肩膀“咔嚓”一声碎裂，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众人惊恐地发现，她的腹部蕴出一团黑气，有人惊恐大吼：“小心！她要自爆！”
她的笑容邪肆，即使虚弱到极点，也让人感受到她最张狂时的样子。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一股属于丹境强者的灵息爆发出来，方圆百里，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