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顾氏集团（2）

    大门刚刚打开。

    “抱歉，小朗，妈妈实在太忙了！”

    顾桃李人未进门声先至，语调快速干练。

    顾朗对这样的话，早已习以为常，站起来强打笑容：

    “没事的，妈妈。”

    笑容疏离，语气淡漠。

    顾桃李快步走到沙发上，坐在顾朗对面，腰背笔直，面容峻色。

    这是一个被时间格外优待的女人。

    顾桃李虽然已年近50岁，但保养得当的皮肤紧致滑嫩，精致不俗的妆容让人看不透她真实的年纪。

    一身黑色的套裙完美勾勒出顾桃李的身材曲线。

    她是一个极为自律的女人，即使再忙，也会每天在健身室中苦练2个小时。

    而这种自律，除了要求自己，也强加在了别人身上。

    此时，顾桃李坐在沙发上，两腿交织审视着顾朗。

    一开口，便是问讯。

    “小朗，你最近在伦敦的生活怎么样？”

    不是问候，而是探究。

    顾朗坐得笔直，像汇报工作一般：

    “一切都好，您放心。”

    顾桃李低下头，摩挲着自己红色的指甲，微露笑意：

    “那你和天青呢？现在是什么关系？”

    顾桃李的问话永远是直奔主题，没有一丝迂回。

    仿佛和顾朗多问候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顾朗想起天青刚刚发的朋友圈，想来她已经把国内的长辈们都屏蔽了，所以顾朗也不想戳破这个秘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我和天青……和以前一样，就那样……”

    顾桃李收起笑容，眼神瞬间冰冷：

    “一样？顾朗，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就那样’？”

    “这种语焉不详的毛病，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顾桃李，是顾朗最大的软肋，也是她一生的梦魇。

    在顾桃李的理念中，顾朗所说的每一句话必须一语中的，做的每一件事必须立见成效。

    如果稍有迟缓或是兜转，等待顾朗的，就是母亲痛彻心扉的质问，和声嘶力竭的怒吼。

    就好比，拿下易天青这件事，就应该是顾朗手到擒来之事。

    这其中，无关爱情，不论手段。

    宗旨只有一个--为了顾氏集团。

    顾朗，眼眶微微发涩。

    但他的沉默不语，让顾桃李更为恼火。

    顾桃李上身微微前倾，眼神逼视顾朗，手指扣在面前的圆几上，一声一声有节奏地敲击着。

    这是她在生意场上一贯的姿态--

    身体前倾给人空间上的压迫感，眼神逼视让对方无所逃遁。

    手指的叩击声扰乱对手思绪，让对方只能跟着自己的节奏，掉入自己早已挖好的陷阱。

    儿子顾朗，在顾桃李眼中，就是一个偶尔叛逆，稍作调教还是能并肩同行的生意伙伴。

    顾桃李的叩击声一声比一声重，如同铁锤般敲打在顾朗的心头，让他无所遁形。

    “顾朗，抬起头来，回答妈妈的问题。”

    顾朗的眼眶血丝迸出，多日的等待已磨光了他的耐性和理智。

    此时母亲的强压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又想到天青的朋友圈，那张图片上司华年孤傲又不羁地声音。

    似乎透过图片，都在嘲讽顾朗--你是个无法摆脱家庭的弱者。

    顾朗的头越来越重，眉心的艰涩感挥之不去。

    司华年嘲讽的笑脸，天青的朋友圈，母亲的逼视，仿佛都被笼罩在巨大的棱镜之下，扭曲出诡异的色彩……

    “好了，你不要再敲了！”

    顾朗突然站了起来，平地一声惊雷。

    顾桃李显然有些被惊住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过了约一分钟，却又笑出撕裂的声音：

    “顾朗，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呢？”

    顾桃李双手抱胸，往沙发背上靠了靠，眼神多了几分寒意。

    顾朗调整了一下呼吸，坐了下来，平视母亲：

    “对不起，是我没有调整好情绪……”

    “但和天青，妈妈，我有自己的想法。”

    顾桃李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顾朗继续说下去。

    “我承认，我喜欢天青。但是，我不想把天青作为顾氏的筹码。”

    “我不想让喜欢这件事情，沾上任何利益的色彩。”

    “我喜欢她，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她。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顾桃李就这样直直地盯着顾朗，透过他的身体，看向缥缈的远方，一个曾经的自己。

    接着，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干裂撕扯，仿佛深夜暴雨前骤起的狂风。

    顾桃李笑了很久，笑得前仰后合气质全失，笑得眼泪夺眶而出，似哭又啼。

    好不容易，顾桃李止住了笑，用纤长的手指抹去眼角的泪痕。

    坐定，又是一副八风不动的女强人姿态。

    顾桃李眼神中充斥着嘲讽：

    “顾朗，你说的喜欢，应该就是爱情吧。”

    “你知道嘛，这是世界上最廉价、最低级的事情！”

    顾桃李有些咬牙切齿。

    “你的年纪我也经历过，这种近乎愚蠢的单纯我也拥有过。”

    “但是顾朗，你知道我为了你嘴巴里的爱情，受了多少苦痛，失去了多少东西嘛！”

    她眼神中渐渐有了狠毒之色，而在这暴戾的背后，似乎又藏了追忆的柔软。

    “所以顾朗，赶紧收回你那不值钱的爱情！”

    “否则，我的过去，就是你的未来！”

    母亲的过去……

    顾朗，从来没有听父母讲过他们的爱情。

    如果，他们曾经拥有的是爱情的话。

    很早很早，父亲就搬去了湖边小屋，独自生活。

    顾朗曾多次偷偷打量着父亲，这是个俊朗、文艺、多情、谦和的江南男人。

    他的眼神总是柔软迷蒙，他看向每一个人都是友好礼貌，唯独看向顾桃李时，只剩厌恶和空洞。

    甚至，还有惊恐。

    连带着顾朗，都不太受父亲的喜爱。

    于是，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顾朗，童年唯一的温暖便是老管家德叔。

    只有他会把自己当成孩子，抱在怀里高高抛起，捏着小脸开怀地逗弄。

    所以，母亲的过往究竟是怎样的呢？

    或许，她曾经也是狂热追爱的少女。

    遭遇了一些什么，才将她变成“只为顾氏而活”的无情机器。

    但是自己，又为什么要走母亲的老路，成为顾氏招牌下没有灵魂的傀儡呢？

    或许，出逃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顾朗又想起司华年曾在他耳边说起的话：

    “顾朗，我们能够合作的，或许比你想得更多。”

    像是一种邀请，更像是一种承诺。

    顾桃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裙摆的褶皱，对顾朗轻轻抛下一句话：

    “如果你觉得拿不下易天青，那么沈家独女沈佳妮也是不错的选择！”

    “据我所知，她对你一直是情有独钟。”

    “妈！”

    顾朗没想道自己的感情在母亲手中，可以随意拿捏置换。

    顾桃李款款上楼，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

    “你明天回伦敦吧！”

    所以自己回来的意义呢？

    就连一句简单的母子家常都没有。

    顾朗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扯出一丝苦笑。

    想来还是自己奢求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