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杀还是留
手腕处疼得发麻，褚凉歌倒吸了口凉气忍过那股钻骨的痛，恭敬地低着头道：“陛下恕罪，臣女来此前不知是您，所以……”
“撒谎。”
萧寇冷哼了声，眯眼看着面前这个看似恐慌，脸色眼神却没有丝毫慌乱的小女子，眼底闪过一抹赞许，声音却依然冷峻：“先是企图弑君，后又欺君，褚凉歌，你好大的胆子。”
褚凉歌怔了怔，抬头看向萧寇，淡定道：“陛下想要找个借口要我性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何苦在这里吓唬臣女呢？”
先是让李福才用这种方式领她来此地，又是故意避开了所有的人单独见她，这样的偷偷摸摸，她不防范着点才怪了。
似乎是没想到她敢这么直接顶撞自己，萧寇顿了顿，忽的轻笑两声：“呵呵，有胆识，能隐忍，就是脾气差了点。”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可怪朕？”前后两句话像是变了个人。
褚凉歌蹙了蹙眉，觉得面前的宣帝真是哪儿哪儿都奇怪，她心里直打鼓，摇了摇头道：“臣女不敢，臣女相信陛下圣明，自会查明真相还臣女一个公道的。”
“若是还不了呢？”
萧寇别有意味道：“若是……朕不得不让你死呢？”
不得不……
褚凉歌后背一僵，原本的紧张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倒是平静了不少。
她看了眼萧寇，又转头扫了圈周围，虽然摆设布置不同，但这凤栖宫果然还是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叹了口气，仿佛对命运的无奈：“如果是这样，那臣女能有个请求吗？”
“说。”
“不要让我死在这里。”
她背对着萧寇，伸平了手掌，在黑暗中又松松握住：“这里太黑，太静，也太孤独了，死在这里是最可怜的事，我不想再做个可怜的人了。”
她已经死在这里一次，如果今生非要再死一次，她宁愿爬到凤栖宫外，也不愿冷冰冰的躺在这里。
她是想起了前世种种，因而有感而发，却不知她这番话落在萧寇的耳中，竟是另一番平地惊雷。
天雷穿透了层层的防护，击中了这个生平防范心最重的帝王心底里那唯一的一抹柔软。
“死在这里的人最可怜……”
他喃喃着，看着除却烛光笼罩处的陨黄外的黑暗和寂静，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叹出，闭了闭眼声音沙哑道：“是啊，这里确实太黑了，她那么怕黑的一个人……”
褚凉歌不知道此刻的宣帝想起了谁，但她能感觉到，在这个刹那，死亡离她又远了些。
萧寇没有多愁善感太久，他是一个自制力强过个人情绪的枭雄，绝不会让不合时宜的感情扰乱自己的思绪。
再次对上他冰冷无情的双眼时，褚凉歌甚至不知道刚才的那个瞬间，她所看见的那个伤感的宣帝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敬妃可同你说过什么？”萧寇冷声问道。
这话题转得有些突然，褚凉歌愣了一愣，眼底闪过一抹什么，又迅速摇头：“是说了许多，但臣女当时神智不甚清醒，浑身不适，只依稀记得她说什么恨我，要拉我一起死之类的，其余的记不清了。”
“哼，一个个的，真当朕死了不成？”
萧寇冷喝一声，哪怕褚凉歌要死，也只能是由他下的旨，这普天之下除了他，谁也没有权利让她死。
萧寇看着褚凉歌，烛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只一双大眼睛格外的晶亮，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偶尔谨慎地看他一眼，多数时候故作恭敬地低垂着。
记忆中，有谁也有一双这样让人难忘的眼睛。
夜风路过凤栖宫，在殿门口打了个转，一半继续往前，一半偷溜了进来，调皮地打了个小旋。黑暗的凤栖宫中，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它吹动，叮啷的响着，像夜神的歌声。
也像……一些早已远走的人，在通过这种方式，传达着她的心意。
风吹过褚凉歌的周围，拂过她的手指和面颊，带着些许清凉的温柔，让她不自觉柔和了眼神。
风路过萧寇，卷过他的发丝，掠过他的腰间的玉佩。
那是……他的发妻赠予他的信物。
敏儿……
萧寇怔愣地看着随风轻晃的玉佩，心里蓦的一痛，脚下一颤后退了小半步才堪堪站稳。
“陛下？”
褚凉歌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轻轻唤了一声，见他像是出神的样子，又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陛下，您还好吗？”
她心想这要是突然不舒服或者怎么滴，她还是尽早喊李福才过来得好，否则到时候再给人误会成弑君，她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没等她想完，手腕在一起被人抓住。
“敏儿……”
萧寇怔怔看着褚凉歌，这一刻似乎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褚凉歌抽了下，没挣脱开，皱着眉有些不悦了：“陛下，您认错人了，臣女是褚凉歌。”
“褚……”
萧寇回过神来，抿着唇松开手，侧过身不再看她，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是，谢陛下，臣女告退。”
褚凉歌心中自然有很多疑问，但此时此景，她哪怕一箩筐的问号也不想再问了，在她看来眼前的宣帝多少是有些不大正常的，谁也不敢保证他下一瞬会不会又想杀她了，所以她还是尽早离开得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褚凉歌听见身后萧寇的声音传来：“这案子查清后，若证实和你无关，你便可以回家去了。”
“陛下英明。”褚凉歌伏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这荒凉的宫殿。
出了凤栖宫，李福才还守在外面，见她安然无恙的出来，李福才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微微一笑恭敬道：“殿下慢走。”
说完一招手，数十个远远候着的侍卫走过来，李福才道：“他们会送殿下回去。”
褚凉歌没了武功，但也看得出来面前的几人都是好手，她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大步往前走去。
夜风徐徐，凉意更甚，但她却觉得比之那个荒死气的宫殿，这凉风不知道好了多少。
至于那个古怪的宣帝……褚凉歌心里的直觉告诉她，这事……八成还和萧池有关。
凤栖宫中，萧寇望着褚凉歌离开后空荡荡的门口，半晌，低头，指尖轻柔地拂过腰间玉佩，哑声道：“敏儿，朕不杀她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