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截人
慈安宫。
褚凉歌心急地来回踱着步，她在牢中听到太后醒来的消息时不知有多高兴，可没成想到了此处，反倒一直让她在外等着见不到人。
好不容易等到芝柔出来，褚凉歌忙上前询问：“芝柔姑姑，皇祖母真的醒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莫急。”芝柔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道，“太后方才便醒了，这会儿太医正在看诊，等诊完之后便可见您了。”
褚凉歌这才松了口气，太后于她恩重如山，她早在心里把她当成了真正的祖母，这会儿正要再问，一抬头看见芝柔若有所思的目光，不由怔了下问道：“姑姑留我在此可是有别的事情？”
芝柔顿了下，微笑着点头：“殿下，奴婢可否斗胆请您换更衣梳洗一番？”
褚凉歌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案件未明，加上萧峖的照顾，她身上并未着囚服，但旧衣穿了两日难免褶皱，加上无人梳发，此时看起来多少狼狈了些。
“殿下息怒，奴婢并未有丝毫不敬之意，只是恐太后担心……”
“姑姑不必解释，凉歌岂会连这都不明白。”
褚凉歌拉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摇了摇头道：“是我疏忽了，还好有姑姑提醒，若是让皇祖母看见我这样，免不了又要劳她费神，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还要劳烦姑姑帮我一下了。”
“殿下言重了，您随我来。”
待梳洗过后，褚凉歌才入内殿。
太后果然苏醒，此刻正一脸倦容地倚榻靠着，芝柔蹙着眉头上前劝道：“太后，您怎么又起来了，太医不是说让您多躺下休息么？”
“哀家哪里躺得住，凉歌呢？”
“皇祖母，我在呢。”
褚凉歌紧忙上前，傅蒹容看见她笑着朝她伸手：“乖孩子，到祖母这里来。”
褚凉歌心中微酸，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又是嫌疑最大的人，可太后见着她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责问，而是还像从前那样慈爱。
“皇祖母……”褚凉歌微微咬唇，上前两步跪在傅蒹容榻前，哽咽着道，“是凉歌不孝，自己的事情处理不好，害您为我操劳生病，您现在还对我这么好，我……”
“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傅蒹容心里自是感动，叹了口气让芝柔扶褚凉歌起来，轻拍着她的手背道，“哀家是你的皇祖母，哪里有祖母不疼孙女的道理？再说了这事错又不在你，哀家活了大半辈子，在宫里这么些年什么事没见过，还能看不出那点道行来？”
“可是敬妃娘娘说……”
“不管她说什么都不碍的，有哀家在，断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的。”太后抬手抚摸着她消瘦些许的脸颊，心疼地道，“瞧瞧，都瘦了这么多，这两日可是吓坏了？”
褚凉歌怔了怔，从清桐宫大火到现在都不曾展露在人前的委屈丝丝泛起，她摇摇头，努力牵起一抹笑容道：“没有，凉儿胆子这么大怎么会被吓到呢？”
“奴婢就说咱们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太后您还非要见着人才能放心。”芝柔走过来站在傅蒹容身边，帮她轻揉着肩颈道，“现在您人也见着了，总该安心养病了吧？”
“是啊皇祖母，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呵呵，你们两个啊……轮着番的管起哀家来了。”傅蒹容笑笑，看着褚凉歌道，“别担心，祖母便是为着你啊，也不会有事的。”
说了会儿话，见太后精神实在不好，褚凉歌便没再多打扰。
芝柔送她出慈安宫，外面月儿高挂，夜凉风清。
褚凉歌站定，微笑着对芝柔道：“姑姑留步吧。”
“殿下且在再忍耐两日，听太后说的，明儿就会跟陛下提及，届时您就能回了。”芝柔劝道。
褚凉歌摇了摇头道：“关于这事，姑姑还要多劝着些皇祖母才是，我有把握这案子不会拿我怎么样，但若皇祖母因为我和陛下生了嫌隙，那就是我的罪过了，或许也正称了某些人的心。”
芝柔一怔，到底是宫中的老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郑重道：“奴婢明白，殿下放心吧。”
离了慈安宫，外头便是等着她回刑部大牢的宫人，领头的是那个小个子狱卒，名叫炎乐。见她出来微笑着恭敬道：“公主殿下。”
这两天下来，褚凉歌看得出来他是个机灵人，对他也很有好感，当下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问道：“可有谁来过？”
“有呢。”炎乐跟在褚凉歌身边，微躬着腰身，看起来更显得瘦小了，“九公主来过，还有李公公方才也‘路过’了一回。”
萧蔓，李福才……
褚凉歌皱眉，看样子太后醒来这件事不管明里暗里都被许多人关注着。
走到半路，一行人又被拦了下来。
“奴才见过安乐公主。”
是李福才。
褚凉歌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眼，叫他起身后问道：“李公公何事？”
“这……”李福才别有意味地看了眼褚凉歌身后那些刑部侍卫，笑了下对褚凉歌道，“实不相瞒，有人想要见一见公主您，还请您稍累跟咱家走一趟。”
有人要见她？
褚凉歌眉心微微蹙起，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好，那便请公公带路吧。”
“殿下……”炎乐轻唤了声，显然也猜到了是谁要见褚凉歌，当下既不好阻拦，又忍不住担忧。
褚凉歌朝他使了个眼色道：“你且先回吧，李公公既然敢请我过去，自会好端端的将我送回刑部的。”
“是。”炎乐低着头恭敬应下。
李福才在一旁看着，微微笑了下，朝褚凉歌一让道：“殿下您请。”
褚凉歌点了点头随他拐上另一旁的小道。
等两人身形走远，炎乐才直起身子，他回头看了眼跟着来的侍卫，沉声道：“你们先回，我有点事情要办。”
他得把这事告诉萧峖，如果褚凉歌平安回去自然万事大吉，若出了半点不妥，至少他们也该知道去哪里找人。
——
“吱嘎~”一声，一片寂静中，李福才推开了尘封许久的殿门，让开两步对出来你哥哥道：“殿下请进，要见您的人，就在里头等您。”
褚凉歌愣愣看着这个地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李福才会带她来这里。
更没想到，今生她竟然会比前世还要早的来了这个地方。
凤栖宫。
她前世当皇后时住的地方，也是被囚，被毒死的地方。
在她被萧晏废黜前，她是最尊贵的皇后，凤栖宫也是整个皇宫中最耀眼的明珠。而在她被打入冷宫之后，这里便成了所有人三缄其口的避讳。
她还记得最后的那几年里，这凤栖宫萧条的样子，偌大的宫殿只有蛛网鼠影，不见半点活人的生气，只除了她这个半死不活的废后。
此时此刻，褚凉歌站在这里，看着那檐角蒙了灰的琉璃瓦和随风轻晃的蛛网，只觉得浑身掉进了冰窟里似的僵寒。她动了动手指，企图借此冲破那股僵寒，可却发现指尖只有颤抖，没有半分力气。
原来再一次回到这个恐怖的地方，竟是这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褚凉歌闭了闭眼，咬紧牙关深呼吸着，强行将心里的恐惧一次又一次压下。
她绝不能让过去的阴影再笼罩住她，前世的结局更不会影响她今生的路，既已重生，她就不会允许自己败在这种矫情的情绪下。
许是看出褚凉歌神色有异，一旁的李福才低声提醒了句：“殿下不必担心什么，这宫中断然不会有人敢在袖樰皇后这里做出半点不敬之事的。”
“袖樰皇后？”褚凉歌一惊回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凤栖宫在她之前，原是袖樰皇后傅樰敏的寝宫，宣帝独宠皇后，在她过世后便空着这处，再无人入住过，直到前世萧晏登基后才扶她为后，入主凤栖宫。
算来这凤栖宫前后，也只有傅樰敏和前世的她住过。
那人为何要在这里见她？
褚凉歌心里打了个鼓，眉心也蹙得更紧，在李福才又一次催促过后，终是深吸口气抬脚迈进了这个她并不陌生的地方。
外殿没有点灯，只有内殿有着一盏微弱的烛光。
晕黄的光线下，映照出那人伟岸的侧影。
褚凉歌犹豫了一瞬，悄然从头上取下一支小巧尖锐的簪子藏在袖中，端步走进内殿，弯腰下跪恭敬行礼：“褚凉歌见过陛下。”
宣帝萧寇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女孩，低笑一声道：“李福才不敢告诉你，这里烛光又暗，朕又换了便服，你怎知是朕？”
方才他没看错的话，褚凉歌进内殿后压根没抬头看他，也就是说她不是在看见他时才知道这一切，而是早在跟李福才过来的时候，便猜到了是他要见她。
褚凉歌顿了顿答：“凉歌得进宫中见太后，皆是陛下圣恩眷顾，又能这么巧的让李公公等在慈安宫外，还……”
“还什么？”
“还是在这个地方。除了陛下，凉歌想不出第二人了。”
萧寇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倒是个聪明的丫头，平身吧。”
“谢陛下。”褚凉歌谢恩起身，只是不等她站稳，眼前人影一动，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萧寇已经捏紧了她的手腕。
“叮咚~”一声清脆，金簪滚落在地。
萧寇眯着眼看着那支金簪，冷哼道：“你便是这样面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