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宣帝
岑麟思索良久,看向江琛道:“江少爷,有件事恐怕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没问题。”江琛毫不犹豫地点头。
刀红绡看了他一眼,见他气都还没喘匀,不由笑了下,抬手替他倒杯茶走过去放在他面前道:“你都还不知道岑麟要你去做什么事就答应得这么爽快啊?”
江琛叹了口气道:“那能有什么办法呢?要是易寒没受伤,恐怕这些都是他在忙活,如今他伤着,凉歌那丫头又在大牢里受罪,我能为他们做得本来就不多,自然是能做一点是一点了。”
刀红绡挑了挑眉,看着江琛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赞许。
江琛问及岑麟要他做什么事,却见岑麟默然着,脸上是少有的犹豫,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说了地名:“那里有一对姓乔的夫妇,你去将他们二人请到京中,记住,千万莫被人发现了行迹。”
乔姓夫妇?
不止江琛疑惑,刀红绡和江浅同样疑惑,三人皆看向岑麟,后者却只是摇了摇头道:“现在不用急着问,事情不到最坏的那一步,有些秘密不适合现世,而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自会知晓。”
刀红绡听得头都晕了,撇撇嘴嗤道:“不说就不说,打什么哑谜嘛,真是奇怪了,我跟你在一块儿这么多年,怎么这些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
岑麟笑而不语。
江琛蹙眉问道:“这件事,对凉歌有帮助吗?”
“自然。”岑麟点头道,“而且你最好快些出发,免得被人抢了先。”
“好,我今日再去一趟褚府找易寒,明早就出发。”江琛应下。
岑麟又转向刀红绡道:“红绡,你今晚也出去活动一下吧。”
刀红绡耸了耸肩膀道:“行啊,不过不要太无聊哦。”
“放心,保证不会。”
安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岑麟这才重新端起茶杯喝茶,喝到一半,察觉到对面江浅探究的目光,手指顿了下拿开茶杯向她看去。
江浅似没想到他会突然望过来,微怔之后蹙着眉移开了视线。
……
“没想到你这家伙,对待朋友倒是掏心掏肺的好啊。”
江琛一愣抬头朝窗口看去,只见刀红绡不知何时出现,此刻正慵懒地坐在他的窗台上,一只脚踩在窗棱上,一只脚凌空垂着,慢悠悠晃动。
“你找我?”江琛朝她走来,问道。
刀红绡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这不闲着么,正好路过来找你聊天。”
江琛嘴角抽了下,他们不是才聊过么。“大当家,恕我直言,你不累我累,我才从外头回来,晚上还要再去一趟,明天还要出门,我想歇会儿……”
“唔,可我看你都呆坐在那儿半天了也没睡啊。”刀红绡歪头看着他。
江琛:“……”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没多久,也就一刻钟左右吧。”刀红绡仿佛能看透他心中疑问似的,笑着答。
江琛觉得有些头疼,他还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大当家,你若是实在闲的话,可以去找浅儿……”
“她和岑麟在说话呢。”
江琛:……???
这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啊?
看着刀红绡脸上的笑容,江琛觉得他今天是别想睡了。
他叹了口气,干脆走到她身旁,背靠着窗棱倚着,转头看她:“好吧,你想聊什么?”
“你喜欢褚凉歌?”刀红绡永远语出惊人,吓得江琛差点没一口气岔了气,他朝她翻了个白眼道:“难道一个男子对女子好就只可能是爱情吗?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甚至我都快分不清楚我们是家人还是朋友了,我只知道只要他们需要,我就会在那里。”
刀红绡拍掌赞道:“有你这朋友,也是他们的福气了。”
江琛一愣,朗笑一声扇着扇子道:“别的话我倒是可以大言不惭的厚着脸皮应下,不过你这句称赞么……”
“如何?”
江琛摇摇头,唇角勾着缓缓道:“我是个商人,除了父母和浅儿,对什么都算计得清楚,能让我掏心掏肺,自然是因为……他们也是在掏心掏肺的待我。”
他是商人之子,原不适合同将军府的子女做什么朋友的,是褚凉歌和易寒的真诚相待,让他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不看重门第不看重身份的友情存在。
“这些年我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也交过很多的‘朋友’。可只有他们,是我觉得若我身死,这世上仍有谁会为我立碑的话,那必然是他们了。”
江琛合上扇子,抬头看着刀红绡,语气是少有的认真:“同样的,若他们有谁身死,我必会为他们立碑建陵,报仇雪恨。”
刀红绡听着他说,忽然“啧”了声道:“突然有点嫉妒了呢。”
“呵呵。”江琛失笑,觉得这刀红绡倒也实在可爱。
她武艺高得可和易寒相较高低,却偏偏率真至此。可若她天真无邪呢,有时候偏又手段狠辣。
这样一个集矛盾体于一身的女子,无怪乎会成为麒麟山的大当家。
“大当家不需要嫉妒,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管是形势迫使的合作,还是彼此欣赏的性情,你和我们,都已经在一条贼船上了,注定下不了船了呢。”江琛笑着道。
刀红绡“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他半晌,眨了眨眼忽的往后一翻跳下窗棱道:“本当家忽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了。”
“喂,不是你要聊天的吗?”
江琛脑袋探出窗户喊道,却只看见一道逃也似的红色身影,他忍不住笑了下摇头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刀红绡风似的窜回房间,飞快关门上锁,双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要跑?”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拍着脸颊,一会儿又把脉似的按着脉搏,感受着异于平常的律动和体温,怔怔然坐在椅子里:“病了,本当家一定是生病了。”
——
大牢深处,褚凉歌倚坐在铺就好的软垫上,牢房中干净整洁,和别处的阴湿脏乱截然不同,显然是被人提前打扫过了。
萧峖确实已经安顿好了一切,她来这里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待着而已。只是想到临走前褚卓说的话,她心里总也平静不下来。
容衾,敬妃,父亲……
这三人近来都在她面前提及过萧池,却全然是不同的态度。
到底她还遗漏了什么事呢?
褚凉歌合上双目靠在墙壁上,眼前闪过重生前后的一幕又一幕,最后记忆慢慢回到遥远模糊的童年。
还是小少年的萧池,牵着她的手,从她跌跌撞撞学走路开始他便在她身边,做着她的哥哥。
“凉儿莫怕,哥哥会永远护着你的。”
“太子哥哥……”
“凉儿,你叫错了。”
“错了?”
小凉歌疑惑地挠了挠头,拽歪了头上的辫子,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歪着脑袋问道:“错了吗?”
“错了,不是太子哥哥。”
萧池摸摸她的头发,抬手温柔地帮她把歪掉的辫子拆散,再重新扎好,微笑着道:“是哥哥。”
“哥哥?”
“对,是哥哥。”
萧池拉着小凉歌的手道:“以后没有人的时候,凉儿不用叫‘太子哥哥’,叫我哥哥就好,记住了吗?”
“凉儿记住了。”
褚凉歌猛地睁眼,蹙着眉心,疑惑地喃喃道:“哥哥……”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受太后宠爱,是因为她和太后的亲侄女,也就是袖樰皇后的女儿是同一天出生,而那个可怜的孩子却没能活下来。
她一直以为太后是将对小孙女的爱意多少转移到了她身上,所以总觉得受之有愧,可却忘了这话萧池竟也说过。
为什么他会让自己叫他哥哥呢?
如果说萧池将她看做妹妹的化身,因而引起了敬妃的嫉恨,这个说法未免有些牵强。
可除了这,似乎又没有别的解释了。
褚凉歌叹了口气,隐隐又觉头痛起来,她的记忆似乎随着重生的时日越久,便越难再回忆起了。
每每企图翻开过去的记忆,都会头痛难忍,像是老天对她的警告。
——
夜深,御书房依然灯火通明,宣帝勤政,常批改奏折到深夜。
“陛下,敬妃娘娘醒了。”李福才恭敬地禀报道。
“嗯?”宣帝放下朱笔,抬眸看向李福才,深邃的眼中看不出喜怒,声音更是听不出波澜,“她可有说什么?”
“没,人刚醒,似乎还没恢复,虚着呢。”李福一五一十地答曰。
宣帝眼皮微动,沉声道:“既如此,你去一趟清桐宫。”
李福才一愣,似懂非懂地抬头看了眼宣帝,对上他阴沉的眼神又急忙低下头去:“陛下恕罪,奴才……不是很明白。”
宣帝重新拿起朱笔批改起奏折,也不知那道折子里写了什么,他潦草地批下一个“阅”字,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带上白绫过去。”
李福才骤然一僵,懂了。
“可是安乐公主还在牢里,此案……”
李福才话没说完,对上宣帝看过来的目光,连忙跪下颤声道:“是,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