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进得去出不来
车辙声声从褚府离开，因有萧峖在，褚凉歌才不必带伤行走，再者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她到底还是太后亲封的公主，不至于让她在街头戴枷而过。
褚凉歌坐在车中，萧峖骑马就在她旁边，敲了敲车窗低声询问：“凉歌，你还好吗？”他不知褚卓最后和褚凉歌说了什么，只是看得出来从褚府出来之后，褚凉歌脸上便不复之前的轻松。
“嗯，我没事。”
马车里默了一瞬后才传出褚凉歌清冷的声音，萧峖微蹙着眉心看着慢悠悠往前走的车子，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车内褚凉歌与其说是端坐在那里，倒不如说她是在发呆。眼睛怔怔地失神望着某一点，耳边回荡着的还是父亲褚卓的话。
“为何？爹爹，太子哥哥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和敬妃都提起他？”
“凉儿，你记住爹的话就好，其余什么也别问，时候到了你自会知晓。”
褚凉歌闭了闭眼，幽幽地叹了口气，前世并没有这些意外，她的一生，从褚家凉歌到四皇子妃再到废后，再无别的身份，而太子萧池，也不过是她那些漫长记忆中的一小段美好单纯的童年回忆而已。
谁知这一生重来，因着一个“安乐公主”的名头，便引出了许多本不该浮出水面的秘密，带出了本不会发生的故事。
褚凉歌还不知晓那些秘密是什么，但是她心中已经隐约有种预感，那就是这个秘密，很可能会伤害到很多人。
车行渐远，快要消失在街头拐弯处时，萧峖抬头遥看了眼褚府最高处的那道身影，冲他略微点了点头。
那人影如一道沉默的松柏，于风中，于空中，安静而立，深沉的目光从始至终只追随着褚凉歌所在的方向。
待马车消失在视野内后，易寒抿了抿唇角，几个纵跃间踏房掠顶直追而上，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凝望并护送着她。
及至马车在刑部打牢门口停下，褚凉歌从车上下来往里走的时候，心中莫名的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样，她停下脚步回过头。
目之所见，正对着刑部大牢的楼顶高台处，易寒迎风而立，也正在看着她。
像是没想到她会回头，易寒一怔，有些心虚地回避了她的视线，略一迟疑后才又去看她。
这人，到底还是没听她的话。
褚凉歌心里这么想着，却是没有半点生气，只有心疼，还有一股安心的暖意。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无声对他说：“回吧。”
易寒薄唇紧抿，抬手比划道：【我看着你进去。】
褚凉歌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易寒看着她最后一抹裙角消失后，又在那里站立良久才回了褚府。
刚一回去，便看见褚星晔急忙忙从他房间出来。
“易寒哥，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
【有事吗？】易寒捂着胸口伤处走进屋子，先倒了杯温茶饮下，才勉强压制住想要咳嗽的痒意。
褚星晔注意到他一直捂着伤口，皱眉问道：“你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我去找沈伯……”
【不用，没事。】
易寒拦住他，缓了缓气抬手问道：【你找我何事？】
“还不是为我姐的事情么。”褚星晔脸上皱做一团，拉过椅子来在他对面坐下，将褚凉歌交代他的话说了遍，叹了口气问道，“哥，你说我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将事情告诉七皇子了么？】
“说了啊，刚才爹找我姐说悄悄话的时候，我正好趁机会跟他说了。”
易寒点了点头道：【我们分头行事，你配合七皇子吩咐就好，今夜我再探一探清桐宫，看能否从中找出新的线索来。】
“啊？你要进宫啊？”褚星晔担忧地看着他道，“还是我去吧，易寒哥你伤这么重，来回折腾还怎么好啊，我姐可是嘱咐过要好生看着你的。”
他提到褚凉歌，易寒微微怔了下，眼底快速地滑过一抹柔光：【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她担心的。】
褚凉歌进了刑部大牢的事情迅速传开，其中最乐见其成的便属魏灵雪了，尤其今日萧晏还来了魏府。
“翠竹，你快将我新买的那件海蓝色纱缎拿来。”
镜子前面，魏灵雪已经不知换了多少套锦绣华裳，旁边软榻上更是堆叠满了她换下来的衣服，梳妆台上也全是翻出来的发簪流苏。
“小姐，是这件吗？”翠竹急忙忙翻出来她要的纱缎，小跑着送过来，就这半个时辰的功夫，她两颊都已经微微汗湿了，这会儿连气都还没喘匀，可就是这样，魏灵雪还是不满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哼道：“死妮子，动作那么慢，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啊小姐，只是这件纱缎您之前说不喜欢，所以就放在最底下，找起来比较难……”
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完，魏灵雪已经狠狠地拧了她胳膊一下：“少啰嗦，赶紧帮我穿起来。”
“唔~”翠竹痛得倒吸了口凉气，却是不敢说什么，连呼痛声都不敢，不然定要再被责罚的。
翠竹微咬着唇，眼底闪过一抹委屈的泪光，吸了吸鼻子应了声“是”，绕到魏灵雪身后，仔细帮她披上纱缎。
别的不说，魏灵雪容貌秀丽，海蓝色的纱缎披在她身上，在这样晴媚的日光下尤其衬得她加倍美艳。
“如何？好看吗？”魏灵雪在镜子面前转了个圈，问翠竹。
“好看，小姐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
“那你说，四皇子会喜欢吗？”
“这……”
翠竹犹豫了下，魏灵雪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冷眼扫过来，声音阴森尖刻：“你这什么这？难道我穿这身还入不得四皇子的眼吗？”
“不是，小姐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翠竹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肩膀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小姐天姿貌美，四皇子定然会喜欢，只是奴婢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魏灵雪沉着脸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翠竹，冷声道，“你最好能说出道理来，否则本小姐今天饶不了你。”
翠竹一颤，低着头不敢抬起，低声道：“奴婢是想着，四皇子心高气傲，且常找丞相商谈大事，若是……若是小姐能投其所好，兴许四皇子会更将小姐放在心中。”
魏灵雪眉尾上扬，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唇角噙起一抹笑，抬手将翠竹扶起道：“好翠竹，来，跟我细说说。”
翠竹顿了顿，低声应“是。”
“你可知四皇子来找父亲是谈何事的？”
“奴婢不知，只不过……”翠竹迟疑了下道，“最近，除了那件事，似乎也再没别的事情了。”
她不敢提名字，因怕提了那人的名字，会引起魏灵雪震怒。
果不其然，魏灵雪脸色陡然一变，冷哼道：“又是褚凉歌那个贱人。”
哪怕她已经被封公主，哪怕她和萧晏已经绝无可能，可她的一举一动，还是让萧晏如此上心，而自己在这里几番梳妆打扮，那人也难在自己身上多停留半刻钟的视线。
想到这里，魏灵雪气得拂掉了桌上的茶杯，咬紧牙恨道：“贱人，都进了刑部大牢还不消停。”
“小姐，小声点……”翠竹忙给她使眼色，蹙眉劝道。
魏灵雪看她一眼，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冷笑一声道：“本小姐这次就让你进得去，出不来。”
说罢，她对翠竹吩咐道：“你去前厅看看，四皇子若是和父亲商讨完了，请他来这里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