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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各有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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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下旬的夜风渐渐吹散了白昼的燥热,萧晏坐在书房中,案前铺开的地图上赫然标记着麒麟山的位置,他眸光沉沉,始终盯着地图上那一点。

    周良敲门进来,恭敬地行礼道:“殿下,按照您的吩咐,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出城了。”

    “嗯,告诉周巍,今明两日分批将人带出去,在城外等我,别让人察觉,后日一早出发去麒麟山。”萧晏沉声道。

    “是。”周良应声,抬头看了眼案后的身影,身前行礼的手动了动,微一迟疑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有何事?”萧晏头也不抬的问。

    “是……是七皇子……”周良垂眸盯着地上,吞吞吐吐道。

    萧峖?

    萧晏一顿,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眸光微黯:“萧峖怎么了?”

    “咱们安插在七皇子府的眼线来报说,七皇子在家里喝多了,一直……一直喊着一个名字……”

    周良的声音在萧晏愈加凛冽的眼神下越来越低,最后那个名字几乎是囫囵着气音说出来的。

    萧晏眼皮往下压了压,本就阴狠的眸中更显毒辣,他不屑地冷哼道:“活该,谁让他多事去请那道懿旨,以为阻止了我他就能好过吗?”

    周良不敢接话,头垂得更低。

    萧晏眼角余光扫到他的动作,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他抿了下唇角,将下意识外露的情绪收拾妥帖,面上又恢复了方才的冷意:“让人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第一时间汇报。”

    “是,属下遵命。”周良转身正要退下,未及离开,萧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对了,褚家近来可有什么异常?

    褚凉歌之于他像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一件趁手的工具,一条必须攻占的捷径。倘若他注定得不到,哪怕毁掉,他也绝不能允许其他人得到她背后的褚家。

    他手中轻捏着一支上好的紫毫,皱眉沉思,直到此刻,他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导致褚凉歌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差别这么大。

    如果说之前在褚府的那次见面,以及后来的赐婚圣旨被挡,都还不足以明白表现她的态度的话,今日在宫门口,他再清楚不过地看见了褚凉歌对自己的嫌厌和憎恶。

    他有想过是否是萧峖说了什么,可从周良刚才的汇报来看,这个猜测已经可以被否定了,如果萧峖真的早就知道什么事,就不会现在还在买醉浇愁了。

    “异常?”周良愣了下,一时未理解萧晏的意思,索性将自己收集到的情报都如实道了出来。

    “褚家因为要让褚凉歌静养伤势,这几日已经谢绝了所有宾客,除了今日进宫谢恩外,并无任何异常举动,甚至褚卓除了每日上下朝其余时间都在府中。”他说着,一顿后想起来,又紧忙补充说,“对了,今日江琛去了褚家,在那里待到后晌才离开。”

    “江琛?那个近年来风头大盛的首富江家?”萧晏蹙眉问,“他不是外出了?”

    “是,之前说是给他妹妹找大夫,好像是刚回来。”

    “呵,刚回来就过府,褚家和江家倒是真的亲厚。”明明谢绝了宾客,却能让江琛随时进出,可见对褚家来说,江琛并不是外人。

    萧晏眸光微闪,抬手挥退周良,复又低头看向地图,后日出发,他要再排演一遍自己的计划才行。

    这么想着,只是脑子里一时却全是褚凉歌看着他时那清冷不屑的眼神。

    她凭什么对他不屑,同样都是皇子,他比萧峖差了哪一点?

    他眼里冷光愈甚,手指不自觉的越来越用力,直到“啪”的一声笔杆应声断裂,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看着手中断成两半的笔,萧晏抿紧唇角抬手扔到桌上,靠着椅背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烦躁。

    一个褚凉歌而已,还不够分量能牵引他的情绪,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受任何人的影响。

    一息过后,已然恢复冷静的萧晏站起身,手掌按在图中麒麟山的位置。

    低沉的声音在昏暗的屋中缓缓响起:“麒麟山的势力,我要定了。”

    ……

    距将军府两道街外的一座府邸,这里的一应建筑摆设虽同萧晏的府邸别无二致,但看起来却更显肃穆持重,正是萧晏命令让人时刻紧盯的七皇子府——萧峖的宅邸。

    自十年前太子萧池薨后,宣帝就再未立储,除了二皇子萧鉴封了礼王外,其余皇子包括四皇子萧晏,六皇子萧默和七皇子萧峖虽均已在外各自建府,却并未封王,而十二皇子萧亦才六岁,是以还住在宫中。

    此时的后花园,萧峖坐在凉亭中,风过荷香浮,他却无心赏看,手中勾着盛满了酒液的琉璃樽,苦笑着一杯接一杯灌进喉咙里。

    自打那日他拿着懿旨帮褚凉歌解了围之后,便再未去过褚府,也未曾见过她。

    “安乐公主……呵呵,皇妹……”他仰头望着夜幕上的那弯钩月,迷离的眸中已染上醉意,指着它嗤道,“你也在嘲笑我对不对?笑我做了蠢事,笑我自食恶果!”

    琉璃樽自手中滑落,滚到地上,绕了两圈后自停下。

    一声叹息微微响起:“她那时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让千月来找我,作为朋友,我又如何能叫她失望?比起我自己那点情爱心思,我该更希望她好才是,况且她身边还有个易寒,他会照顾好她的,我……”

    他眼睑轻合,抬手暗了暗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被棉花给堵住了似的,只能大口的吸气才能缓解那种憋闷的感觉。

    “我知道,我都懂,我萧峖没那么小气,不就是兄妹么,这点度量我有……”他冷笑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抬手又去倒酒,也不知究竟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月亮说。

    明月渐沉,蝉声消退,微风裹着荷香将他的醉意激发,他迷迷糊糊抱着酒坛倒在亭中,唇间溢出低喃:“我就是,就是需要多一点时间而已……”

    “殿下,您醉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吉桂心疼地看着萧峖,他跟在他身边十多年,对他的心思多少也能揣摩几分,打那日从宫里回来后,他就一直把自己闷在府中,面上看似无事,其实心里不知道多难受。

    “走开,别烦我。”萧峖抬手推开他,伸手又去拿酒坛。

    吉桂又忧又急,一咬牙跪在他面前道:“殿下,吉桂知道您心里烦,可您这样喝下去会伤身的啊,您再这样……褚小姐也会担心的。”

    熟悉的名字让萧峖的手一顿,浓浓的醉意里勉强分出两分清醒来。

    他低头看一眼跪在跟前的吉桂,又看看眼前东倒西歪的空酒坛,终于后知后觉今日自己是失控了。他揉了揉眉心,勉强站起:“起吧,将这里收拾下,回了。”

    “哎,我扶您,您慢着点,那是台阶……”吉桂急忙起身恭敬地搀扶着萧峖,“奴才一早吩咐了厨房备着醒酒汤呢,一会儿就给您送过去。”

    萧峖脚步一顿,摆摆手道:“不必了。今日……我不想醒酒。”

    吉桂微怔,看着一贯沉着稳重的萧峖如此模样,心里不由难过起来,半晌才点头应道:“是。”

    有人借酒浇愁愁更愁,有人却在接风宴上滴酒不得沾。

    江家晚宴,江琛笑嘻嘻地举着茶杯,以嗓子疼为由没挨过一滴酒。

    江父江母心疼儿子,关心了他的身体几句外倒也没再多问别的,倒是江浅在席散后,端着一碗冰糖雪梨羹进了江琛的房间。

    “娘亲知道哥哥你嗓子疼,刚才早早离席亲自去厨房为你熬的,快喝了吧。”江浅坐在桌边,托着腮浅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五官算不得明艳,可眉眼和嘴巴却又小巧精致,自有一股如山中幽兰的清贵和孤傲。倒是眼眸稍转间,能看出几分和江琛相似的聪慧与剔透,只不过……那张面容上总带着几丝病气,掩了其许多风华。

    “咳……”江琛尴尬地掩唇轻咳,笑叹道,“就知无事瞒得过我聪明的妹妹。”

    江浅最知他,平日里虽吊儿郎当的,但遇事认真得很,事前绝不饮酒,她好奇问:“你明日有事?”

    “嗯,要出门一趟。”

    “和凉歌有关?”

    江琛微讶,江浅抿唇笑道:“这有什么难想的,你今日就去看了凉歌,回来就说嗓子疼不喝酒,定是因为要替她办事咯。”

    “也不算是帮她办事,只是……这事有点要紧。”江琛叮嘱道,“这件事你先别与爹娘说,旁人也不要透露,此次出门我大概要小半个月后才回来,家里有什么事,或者你有任何麻烦就去将军府找凉歌商量,知道吗?

    “放心吧,这话你每回离家前都要说一遍,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江浅笑着应道,又问,“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江琛手背身后站在窗前,眯眸看着院落中的芙蓉树,想了想道:“你把家里的西厢房那边腾出来吧,此行若是顺利的话,或许……会有几位贵客要暂住在咱们家里。”

    “贵客?”

    一瞬,微晃的烛火映亮了江浅眸中的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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