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祖母
芝柔蹙着眉点了点头，听见太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忙继续打扇子开解道：“太后也不必忧虑，此次您这道懿旨一下，以后便不必再忧心这件事了。”
“但愿吧……”
旨意能拦得住亲事，可又如何能拦得住感情？
芝柔笑了一下，帮她慢慢捶着肩：“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依奴婢看，这几个都不是福薄的，您且宽心吧。”
两人说着话，外面便有侍女进来通传褚夫人与安乐公主到。
太后摆了摆手，将两人宣进来。
沈月华和褚凉歌叩头谢恩，芝柔早在一旁将两人搀了起来，太后微笑赐坐，“都快起来吧，坐下说话，凉歌身体可已经大好了？”
沈月华恭敬答：“劳您记挂，小女已经无碍了，大夫说适当的走动也是好的，臣妇又惦记着带她来跟太后谢恩，这才今日过来的。”
“还是要仔细些好，回头在外受了风岂不是又遭罪？看这小脸儿白的……”太后心疼地看着褚凉歌，转头吩咐芝柔：“你让人把那些燕窝补品同之前的赏赐都装起来，让她们走的时候带回去，记住要挑最好的。”
芝柔笑了下对太后道：“是，奴婢这就去。”
嘱咐完这些，太后才转向褚凉歌，朝她招招手说：“凉歌过来哀家这里坐。”
“是。”
褚凉歌乖顺地走过去，挨着她坐下，见她眉间似有郁乏之色，不由问道：“太后，您近日可是又没睡好？怎的看起来如此疲乏呢？”
“人老了可不都是如此么。”太后笑笑，伸手拍拍褚凉歌的手背道，“你刚叫哀家什么？”
褚凉歌一怔，不是一直都称呼“太后娘娘”吗？
命人去打点赏赐回来的芝柔正巧听见这话，笑着提醒道：“公主殿下，您该称太后皇祖母才是啊。”
褚凉歌有些惊讶，连沈月华也惊住了。
她们都以为太后这道懿旨只是权宜之计，却没想到她竟是真的愿意认褚凉歌这个孙女。能得太后的认可，这可比“安乐公主”的封号还要尊贵。
褚凉歌连忙起身，低头道：“承蒙太后娘娘厚爱，凉歌……受之有愧。”
沈月华也是急忙道：“太后，凉儿她……”
“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此事哀家意已决，你们那些担忧大可以放回肚子里去。”太后神色柔和，看着褚凉歌的时候更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哀家只是觉得和凉歌投缘罢了，还是……你们嫌弃哀家，不愿认我？”
“臣妇/凉歌不敢。”
太后话都说到了这里，褚凉歌再不敢推辞，当下换了称呼：“皇祖母。”
“哎，这才乖。”太后笑容更甚，拍拍身边空位让褚凉歌坐过来，拉着她问起家常来。
沈月华看着女儿如此得太后喜爱，心中自然高兴，只是高兴之余又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太后对女儿的垂爱似乎过于多了些……
在慈安宫又略坐了坐，见太后脸上隐现疲乏，沈月华便带着褚凉歌告辞。
安静下来的慈安宫内，良久才传来一声叹息：“芝柔，你听见没有，她叫我皇祖母……”
芝柔闻言，眼角也不由红了一些，她抬手轻拭眼角的湿润，点头低声答：“奴婢听见了，公主她叫您皇祖母。”
“只是，敏儿已经不在了……”
——
出了慈安宫，沈月华要趁着进宫的机会去看看敬妃，褚凉歌怕易寒等急，便先朝宫门口去。
只是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不曾想竟遇见了故人。
魏灵雪跟在九公主萧蔓身边，正从一簇花丛后说说笑笑地走过来，迎面便看见了褚凉歌。
双方都是一怔。魏灵雪反应极快，只是一顿，便笑着同她打招呼道：“凉歌，这么巧，我还说这两日就去看你呢，你身体可好些了？”
凉歌？
呵。她可不相信魏灵雪不知道她如今已是公主身份。
褚凉歌眼风凉凉地扫过她，心中冷笑一声，噙着唇角没有回答。
她的冷漠让魏灵雪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萧蔓已然往前迈了一步，上下打量着褚凉歌，笑容满是嘲讽：“表姐，你是忘了吧，现如今人家可是公主了，真论起来本宫还得叫人一声皇姐呢，你不行礼人家自是看不见你的。”
魏灵雪眸光闪了闪，不甘嫉妒还有混杂着的不屑从她眼底倏然滑过，不过只转瞬间便又恢复成了端庄得体的微笑，向前一步对着褚凉歌盈盈一拜道：“是我忘记了，灵雪见过安乐公主……”
前世褚凉歌就领教过魏灵雪的演技，知她和萧晏都是演戏高手，此时自也没错过她眼底的神情。
她就站在那儿，看着魏灵雪行完礼，才假意一笑道：“快些免礼，你我姐妹，无需如此客气。”
“真是好笑，既无需客气，那你倒是早说啊。”萧蔓的母妃是魏家人，她和魏灵雪向来亲厚，加之她性情刁蛮，对褚凉歌更是一直都抱有敌意。
褚凉歌并不气恼，只微微一笑解释说：“九公主误会了，我和灵雪关系非比寻常，又岂会是非要让她行礼的意思？只是我可以不计较，但若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反而对灵雪不好。”说完看着魏灵雪，“灵雪，你说呢？”
“自然，还是凉……安乐公主想得周到。”魏灵雪干笑着答。
褚凉歌盈盈一笑，也不再纠正她的称呼，反正对魏灵雪来说，这称呼就像一把刀一样，凡叫一次，都能往她心上戳一下，她自然乐得见她不如意。
魏灵雪心中恨急了褚凉歌，但面上却还要维持和她的“姐妹情深”，她只能咬牙咽下心里的嫉恨，上前一步作势亲切地说：“近来我母亲一直身体不好，我就没能得空去看你，你如今可已大好了？都怪我当日非要拉着你陪我去祈福，才害得你出了事……”
褚凉歌眉头微蹙了蹙，心里一阵不适。上一世的魏灵雪开始也是这样，表面温柔体贴同她知心着意，直到后来她站在萧晏身边一起俯视着她，她才知道自己一直视为好姐妹的人有着怎样一颗蛇蝎心肠。
她自然知道魏灵雪为什么没空，要陪着萧晏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看她呢？
想到萧晏，她心里一转，顿了下笑道：“你们都惦记着我，我怎么可能会不好呢？刚才碰到四皇子，他也是这样关切，还非要送我人参呢。”
虽然提起那个名字就让她觉得恶心，但是如果能用萧晏来膈应魏灵雪，那她还是很高兴的。
果然，一听见萧晏关心她，魏灵雪的眼神里顿时升起了一些再掩饰不住的扭曲。
褚凉歌冷眼欣赏着她的表情，心中倒是觉得畅快了许多。
一旁的萧蔓没注意到魏灵雪的表情，听见褚凉歌这话只蹙眉问她：“你说四哥进宫了？那他怎么没来找我们？”以前萧晏进宫总是会绕一下路的。
萧晏之所以总找萧蔓，无外乎萧蔓背后的魏家，以及魏灵雪也常在这里。
褚凉歌心里清楚得很，只是面上只淡笑着说：“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可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吧。”她说完，对萧蔓略点了点头，转身朝宫门走去。
易寒还在宫外等着呢，她可没空在这里浪费时间。
看着她的身影，萧蔓气得紧紧捏着魏灵雪的手，愤愤道：“贱人，肯定又是来找太后的，巴结得倒是紧，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那么喜欢她，难道就因为她跟那女人同一天出生的么？”
“蔓儿，别说了。”魏灵雪急忙打断她的话，这哪是能随口提的事。
……
褚凉歌朝宫门走去，远远就看见易寒侧身而站，眸光一直定定看着某个方向。
她再走近些，就看见易寒微蹙的眉头，从侧面看，一瞬间和她梦里的那个满身伤痕的身影完全重合了起来。
她心头一跳，急忙闭了闭眼甩开那个画面，朝门口跑去。
易寒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她靠近才回过神来。
褚凉歌看得清楚，他刚才的眼神分明还带着一丝迷惘。
她拉着他的胳膊，踮脚也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熟悉的甬道红墙让她心中沉了一沉，她问易寒：“你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易寒笑着摇了摇头，眼中的迷惘和怅然已经褪了干净。
褚凉歌也没再问，只拉着他道：“那就别看了，一会儿回家我有事跟你说。”
关于岑麟的事，她必须要赶在萧晏前做点什么，不能再让萧晏如前世那般得逞。
而这世上，她最信任的人就是易寒。
易寒点了点头，也没问是什么事，好像不管她要他干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褚凉歌见他如此，怔了一下，笑着说：“你都不问是什么事，若是这件事很危险呢？”
易寒摇摇头，牵过她的手，在她掌心轻写：没关系。
褚凉歌咬了咬唇，又问：“你什么都没关系，若是我把你卖了呢？”
易寒笑了下：也没关系。
“笨蛋。”褚凉歌心里一疼，“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我怎么可能那么做，你可是我的家人。”
她说得认真，却错过了那个瞬间易寒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