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女怨
第十五章、
隔着混沌结界，自然瞧不见星星，魔界的夜空，没甚么好看。
栖梧微轻叹一口气，回想自己来这里的时日里，要么是在水牢里看不见陆地上的景色，要么是在这种不寻常的环境里求生，还真是锻炼人的心智啊。
她苦中作乐般摇了摇头，坐在了岸边。
对面的河岸上，零星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女子，手持一柄灵光闪闪的剑，正努力朝黑团刺去。
还有一个，坐在岸边，低着头看着身旁那黑团。
关于怎么解决这些黑团，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好想法。
不过比起和黑团大战，她倒是更想凑近了看看那黑团还有什么玄机。
栖梧微拿好主意，便使了个小仙法。
一个黑团面前便绽放一束小烟花，那黑团动了动，仿佛在回应，烟花燃后，剩下的烟渐渐凝成一只灰色的蝴蝶，一扇一扇着翅膀朝栖梧微的方向飞过来。
那黑团见状，便跟着蝴蝶飞的方向来了。
蝴蝶最终停在栖梧微伸出的右手食指之上，而黑团呢，也跟着来到了她的面前。
栖梧微端详那黑团，像是一缕长烟，绕成一个圆球的样子，还在不停地转动变化。不过看上去黑乎乎的，实在看不出一些什么来。
她朝它打了一声招呼，也没有分毫回应。
正当她无处下手之时，黑团默默变换了形态，那缕烟无名被牵动，最终聚集于中心一点。
栖梧微识时务地将手指放到凸出的那点上，刹那间，黑烟四散开来，又一齐朝栖梧微袭去。
栖梧微被迷住了双眼，刚要拔剑，烟雾又尽数散去。
再睁眼时，已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天下之势。栖梧微此时所处的地方，好巧不巧，就处于这种四分五裂的天下局势之中。
大宴王室的王虽然行将就木，但早已立下太子，王室衰而未败。
话说天下七国之内，有雄心壮志改朝换代者，不在少数。不过比起追求利禄，大抵名声和悠悠众口更能让人悬崖勒马。
在所有人虎视眈眈却又冷冬蛰伏的时刻，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情愫在默默发芽。
说来也奇怪，那年的冬天前所未有的寒冷，而周国公主息兰玉的爱情之苗竟铺天盖地地生长起来，如有神功。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一群人路过息兰玉山郊别苑的门口，一场刺杀悄然降临。
必须承认，地点是选得不好的，而时机？就更差了。
大概这场刺杀的筹划者与实施者的意见在那时未能达成一致，截杀本不应该发生在那里，但大抵命运就是如此，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这一场刺杀的幸存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宴方许，另一个是他的亲随。
这场有所顾忌的打斗还是惊动了山庄里的大部分人，当他们赶出来查看时，息兰玉被护在人群之中，带着好奇走向尚存一息、晕倒在地的几个人，遂对其中的宴方许一见钟情。
或许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同时，总无可避免地带着一丝肤浅和幼稚。
但也不能将责任都归咎于十六岁的息兰玉，毕竟弱冠年纪的宴方许，确实有着让人掷果盈车的样貌。
于是，她命人全力救治宴方许一行人，又亲自守在宴方许的床前，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
宴方许随行的人，除去当场死掉的，活下来的也都身负重伤。
好几天过去，宴方许也没有醒过来。
息兰玉坐在床边，看着宴方许紧闭双眸之上鸦羽一般的睫毛，从未像这般期待一个人睁开他的双眼，露出他的眸子，眨动着睫毛，告诉她，他来自哪里。
少女的好奇与期待逐渐明朗为一种名为爱慕的情感，在等待的时间里，飞速生长。
然而周王突发恶疾，王都急召众王子公主归瑗。
来不及等宴方许醒来，息兰玉速要归瑗，只好留下她亲近的侍女撷云照顾宴方许，自己则带着一行人加急归瑗。
即使息兰玉快马加鞭，仍旧没赶上见老周王最后一面。
等她的车马踏进瑗城时，瑗城上下已经在为新王登基做准备了。
王位的归属毫无悬念，素来与她亲近的大王兄成为了新的周王。
息兰玉还没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反应过来，周国的使者就已向王都出发了。
后来的一个月里，她开始不被允许出瑗城。
而从山庄寄来的回信说，宴方许悄然消失，同时离开的，还有撷云。
息兰玉捏着那张信纸，心里没有着落。
周国的使者终于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王都派来联姻的使者。
周王大喜，许嫁公主息兰玉。
息兰玉也终于明白，一日复一日，自己为何再也踏不出王宫的门。
“阿玉，太子殿下芝兰玉树、仪表堂堂，为人温润稳重。昔年觐见时，王兄亲眼见过。你嫁给他，不会受委屈的。”
息兰玉轻轻摇头，这世上比他更要英俊的人，自己已经见过。
只不过现在，他下落不明，也不知伤势如何。
下次再见，不知何时。
“阿玉，孤初登王位，内外不安，社稷不稳，若你嫁入王都，于孤是一大助力。你就当帮帮王兄了……”
“息兰玉，你身为公主，为我周国联姻，本就理所应当。若王位易主，你往后的荣华富贵，谁来保证……”
周王软硬皆施，息兰玉无声流下两行清泪，在一片朦胧泪光中点了头。
十六年的荣华富贵，终究要还给他罢。
婚期安排得很紧，似乎不仅周王，而且王都也很着急地促成这桩婚事。
于是来年春天，草长莺飞的时候，息兰玉就随着王都接引的使者启程了。
息兰玉坐在马车里，轻轻掀起帘，看向远去的瑗城。
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如今却要离它而去，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继续自己往后的人生。
王都距瑗城太远，消息也传得太慢。
关于这场婚事，太子殿下的态度至今不明朗，如同山庄救下的那个男子一样，都杳无音信。
此生都不能够再回来了罢。
息兰玉决绝地想，直到坐在王都的婚房内。
此生都不能够再见了罢。
她静静地坐在婚床上，如同一桩枯木，等着新婚丈夫的到来。
太子姗姗来迟，饶是息兰玉并不在意，也察觉了出来。
“听说云芳殿的夫人出事了，太子火急火燎地朝那边去了……”
“害，我原以为太子妃嫁过来，会有什么不一样呢。如今看来，还没有谁，能越过齐夫人呢……”
息兰玉何其耳尖，宴宫侍女的话自然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在心里讪笑一声，原来，太子先前，已有宠爱的侧室。
她招招手，寸屏弯下腰答道：“公主，奴婢在。”
息兰玉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不远的一处角落，道：“叫那两个侍女过来，我有话问她们。”
寸屏于是让她们过来，两人惧怕自己刚刚的碎嘴话被新来的太子妃听到，虽然不清楚这位周国公主的脾气，但终究后怕，唯唯诺诺地站在息兰玉面前。
“你们刚刚说的齐夫人，是什么人？可否说与我听？”
息兰玉轻轻开口。
“禀太子妃，齐夫人，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
“哦？……救命恩人，此话从何说起？”
未有人应话，房内瞬间静了下来。
息兰玉疑惑间，头上的后盖头被人直接掀起来。
她愕然抬头，然后，看到了一张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脸，那也是，她心心念念许久了的人。
宴方许一身大红喜服，气质不俗。
她曾在心里描摹了许久的眉眼一下子又出现在面前，而眼前的这个人，又比初见更鲜活、更有生气。
息兰玉一时间又惊又喜，直直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