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我们殿下”
第十四章、
现如今，三界之中，死后皆归冥界。
如今魔界和天界分庭抗礼，各占半边江山。冥界也落入魔界的管辖之中。
花开花谢，一枯一荣，一年之中，多少生灵按照命簿凋谢。
冥界运行负担之重，从结界下的黑团中可见一斑。
栖梧微抬起头，看向远方。
除却他们站着的这边，对岸也站着不少人，有的坐在岸边，身旁停着一个黑团，眼神迷离，不知正在经历些什么。也有的人，手持武器，正与黑团大战着。
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栖梧微偏头向另一边，传说中的奈何桥便出现在面前。
过桥的鬼魂排成长队，直到看不见的尽头。
过了奈何桥，有一座望乡台。
栖梧微沿着视线看过去，情不自禁地朝望乡台走过去。
走到跟前，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正背对着她，对着一个大锅不停地搅动着，原就是孟婆。
栖梧微站到了孟婆身边，后者若有所感，朝栖梧微撇过半边头，又吸了吸鼻子，问了一句，
“天上来的？……”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尾，语气又不咸不淡，平常得仿佛自己和孟婆已有了多年的交情一般。
栖梧微看向这位“老前辈”，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孟婆并未回话，转身就拿起一个碗，动作娴熟地盛了一碗汤，递给面前的鬼魂。
摊前的鬼魂喝下它，又把碗恭恭敬敬地还给孟婆，紧接着转过身，接着往前路走。
栖梧微的目光跟着鬼魂远去，不想那鬼魂走了十米不到，突然回过身来，拼了命似的往忘川的方向冲去。
人群中立刻就有不小的骚乱。
“哼……刚刚装得倒是乖巧，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孟婆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这件事，她嘴里嘟囔了一句。
紧接着，直接把煮汤的勺子往大铁锅里面一扔，拿起抹布擦了两下手，然后伸出右手大力晃了晃棚边上系着的铃。
“小生小阳，你们的活儿又来啦！”孟婆目不转睛，如同家常便饭，喊的这一句，中气十足。
不远处，两个人以半伏地的姿势现身，不声不响如鬼魅一般。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如同赛跑前加速准备的动作已经换下，直接飞冲了出去。
不消一息，那两人已经追上那只鬼魂，两人一边一只手，直接钳住她。
鬼魂极力反抗起来，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那被孟婆叫做小生小阳两人其中的一个，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不知是什么东西，直接塞进鬼魂因嚎叫而大张着的嘴里，那鬼魂福至心灵，顺势嚼了几下，突然又痛苦地大叫一声，直接捂住脖子。
一股黑烟从她的头顶冒出来，不一会儿便形成一团黑气。
随着最后一缕黑气被抽出来，那人彻底像是被抽干了魂魄一般，不疼了，也不再喊叫哭闹，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小生小阳见状，也松开她的胳膊，还指了指先前她站的地方。
鬼魂乖乖地回到那个位置，带着后面的鬼魂一齐往前行去，后面的队伍得以重新动起来。
孟婆也重新抄起勺子开始舀汤。
“婆婆，那我们就告退啦！”那俩小子朝这边喊了一句，又半伏着地，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一切，又恢复原状。
栖梧微注视着那团黑气，只见它升高，升高，再升高，直到触碰到了结界，才被轻轻地往回弹了一下，几番往来，最后才慢慢停在空中。
这团在她注视之下产生的黑气，与天上其他黑团相比，分明就是同一种！
栖梧微亲眼看着这团黑气凭空产生，最后又停在结界上空，大概也明白了侵蚀结界的黑团们是从何而来了。
思及刚刚那鬼魂一下便变得安静起来，她忍不住问孟婆，“那两人喂她吃了什么？”
孟婆手上动作不停，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答到:“吊桥糕。”
“吊桥糕是什么？”
“哼，忘不了的，不该念的，喝了我这孟婆汤，照样消不掉，不肯干干净净入轮回啊！像这样的人，一块吊桥糕，所有执念，都给吊了出来，她自己个儿，可不就乖乖去投胎了吗？”
“还有这样的事……”栖梧微低声惊叹，先前倒是从未听过，黄泉路上，孟婆汤后，还有吊桥糕。
孟婆似有所感，道：“从前没听说过吧？……
这是我们殿下的法子。若不是如此，那不愿意转世的鬼魂，可不得把忘川都淹喽……”
孟婆在地府成百上千年，这声“我们殿下”叫得倒是既顺口又带着几分傲娇。
思及此，栖梧微忍俊不禁，觉得有意思。
孟婆也不再言语，加紧手中活计的速度，过了不知多久，一声敲锣声传来，孟婆把大铁勺往已经见底的铁锅里一扔，“哐当”一声，便对着棚外的队伍叫到：“今儿个的汤没了，你们等明儿再来吧！”
然后走出那支着有些简陋的棚，朝栖梧微先前的方向慢慢走去。
“婆婆，你去哪里？”
“哼，卖了一天的汤，还不准我休息会儿去嘛……”
孟婆没回头，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着一丝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沧桑。
她慢慢地向远处踱去。
栖梧微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刚瞧完孟婆工作时呼风唤雨的样子，怎么一脱了铁勺铁锅，她倏忽就变为龙钟老人了
栖梧微留在原地，看原来排好的队伍也渐渐散开，有的鬼魂席地而坐，有的则退回奈何桥外。
原本热闹的一处，一下子笙箫散尽，本就不见天日的冥界地府，不想也戏分有白天黑夜？
孟婆的身影慢慢缩成一个圆点，最后消失在尽头。
栖梧微也往回走去，与她同来的神仙也已经分散开来，或不知所踪，或正在做黑团的功夫。
周遭愈发静下来，原是彻底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