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上京（4）
启宁帝轻叹：“贺通，你说老先生听到苏启一步登天，被朕封了子爵，还领一军守穹沿到将军山一线会不会上京来跟朕讨理？”
贺通摇头：“臣以为不会，老先生既然收苏启为关门弟子，那肯定会不遗余力培育帮持。只是朝中文武肯定会跟陛下呲牙。“
启宁帝眉头轻皱：“朕这决定，以后他们会明白的。”
苏启跟着谷元一路出宫，快到宣华门时，谷元掏出一块腰牌：“爵爷，这是陛下给你的，凭此牌明日到刑部，他们会带你到刑场监斩。
苏启掏出十两金锭塞给谷元后行礼离开。谷元看着苏启背影暗暗点头，这孩子不错，识大体，相貌堂堂！可惜爹娘都不在了，孤身一人这一路也不知将有多少艰辛！
出了宣华门，却见只有霍府小厮在等着自己，苏启上前问：“我大哥呢？”
小厮恭声回说：“禀姑爷，大公子衙里有事去忙，让小人在这里接姑爷回府。”
苏启点点头：“好，时间还早，你牵着马，我们走一段。”
小厮在前牵着马，苏启在后边看着周边的屋舍景致。
走出约莫半里地，从街道一旁走来一个身着男装青袍的清秀小童拦住苏启：“我们公子有请一叙。”
苏启一打量这小童就是假的，再听这清秀小童说话，便更加确定对方是女扮男装，细一打量，这小童生得唇红齿白，尤其是一对小虎牙尤为可爱，粉嫩嫩的小脸蛋居然点上了几个小黑点。
苏启不想多生枝节婉拒：“小兄弟，我与你家公子素不相识。就不打扰了，就此别过。”
哪知小童不依不饶上前张开双臂拦住苏启去路，牵马小厮正欲回头来，苏启制止：“你到前边一点等我。”
跟在小童身后来到街道一旁的树下，一看果然，这显然是某家的小姐带了小婢出来玩逛，只是这女扮男装实在是不敢恭维，这一就看出来了，还用扮吗？只见这假公子生得好生娇俏！弯弯黛眉玉凤眼，眼瞳秋水琼鼻翘，樱唇红润润的！这个公子太假！若是哪家公子长成这样，可真成妖了！
假公子怔怔看了苏启一阵，反应过来后低垂臻首，晶莹剔透的耳垂红得诱人！假公子感觉从未有过的心跳加速！心想这家伙生得真真好看，一个男子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呢！他从宫里出来的，肯定是个官，这面貌自己倒是喜欢得紧，只是不知是否已经成了婚，先探探底再说。
苏启轻咳一声问：“不知公子叫我前来，有何指教？”
假公子假装镇定，也轻咳一声抬头说：“公子见谅！我看公子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想与公子交个朋友，我们喝杯水酒，认识一番岂不美哉！”
苏启差点破功笑出声来，却是生生忍住！这假公子是不是听书入迷了！
苏启正色说：“今日我还有事，公子留下名号，来日我请公子一醉方休如何？”
假公子却是不依：“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们一醉方休。前边醉仙楼，我请！”
苏启一想时辰还早，在外边吃个饭倒也无妨。另外也想看看这俩假小子憋什么坏。
苏启走到小厮面前给了一两银钱让小厮自己找点吃食等自己，随着两假小子上了二楼。
三人围桌坐下后，小二上了茶水后问：“三位客官吃点什么？”
假公子小嘴念念有词：“卤锦鸡、炖羊肉……”
点了七八个菜后，假公子问苏启：“公子贵姓？”
苏启说：“在下姓苏，名启。”
假公子一听苏启姓名，霍然想起，这不就是昨日父皇让谷公公去传口谕进宫见驾的苏启吗？父皇当时还赞赏了苏家一番呢！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吗？心念至此自报家门说：“苏公子请了，在下姓黄，名锦。”
二人一番客套着，菜已上齐，黄锦邀了苏启动筷后就专心致致地小口品尝着小童布给他的菜，每道菜都尝了尝夸赞：“不错，不错！这醉仙楼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虚此行。”
苏启一边附和着，一边吃着确实做得不错的菜品。
黄锦命小童给倒了两杯酒后“豪气干云”地举起酒杯：“今日得见苏公子，甚是开怀，来！我敬你一杯。”
说完这话，黄锦一口干了！苏启跟着黄锦一口干了杯中酒后，看着黄锦小脸红彤彤的，很是可爱，又是疑惑！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黄锦见苏启喝酒的豪爽劲赞说：“苏公子豪迈！不像我另外几个朋友，喝酒总是扭扭捏捏！来，再来。”
“小芷，倒酒！”黄锦吩咐自己书童。
小芷刚想说话，却被黄锦打断：“难得本宫……子与苏兄意气相投，惺惺相惜！今日非得一醉方休，方慰我与苏公子情谊！”
喝完酒放下酒碗，黄锦盯着苏启问：“我看苏公子年龄跟我相仿，不知公子贵庚？”
苏启有些想不通，你一个女孩问我多大合适吗？想了想却也实话实说：“快十七了。”
黄锦听得眼睛一亮又问：“公子这般神采万中无一，家中应该是娇妻美妾成群了吧？”
苏启咯噔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未作迟疑谎说：“尚未婚配。”
黄锦心里一喜，却故作不信：“苏公子定是骗我，你这般风流人才，怎么可能还未婚娶。”
苏启正色说：“正在寻找适配之人，不知黄公子可有合适的姐妹？”
黄锦带了两分醉意说：“好说，好说！自然是有的。”
黄锦刻意要多喝点以便自己有胆量实施计划！所以频频与苏启推杯换盏！只是向来对酒浅尝辄止的锦华远远低估了喝那么多酒是会醉的！
待得一坛酒喝完，黄锦靠在小芷肩上迷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指着苏启说：“苏郎，我们一会去清林河畔逛逛，那边的风景可是我最喜欢的！”
小芷眼看主子真喝醉了，这就叫上苏郎了！小芷急得快哭出来了！向苏启投来求救的眼神。
苏启问：“小芷，我去叫辆马车来送你们回府？”
小芷很是焦急：“公子，帮我扶我家小姐下楼可好？”
苏启点点上前扶着黄锦一只手臂起身，小芷身形较小，黄锦没了依靠，整个人一扭身扑进苏启怀中，纤臂搂着苏启，一张俏脸贴近苏启，檀口里呼出的酒味杂着黄锦的体香一股股往苏启鼻孔里钻。一旁的小芷吓得花容失色，呆愣原地，主子这是来真的？
黄锦是彻底喝高了！仰着俏脸，小手在苏启脸上捏了捏：“苏郎皮肤真好！长得真好看！我嫁给你可好？”
说着话，居然翘起樱唇便在苏启脸上亲了一口！苏启被惊呆了！小芷原地石化，吓得快尿了！
黄锦意犹未尽，趁苏启发呆之际，酒意驱使之下又勾住苏启脖子，吻了苏启的唇！还舔了舔自己嘴唇喃喃：“好甜！好甜！”
苏启一手搂紧黄锦柔软的腰肢，一手在小芷眼前晃了晃：“小芷，去叫个车，我扶你家小姐下楼。”
小芷没动，眼里噙满泪水，充满绝望！苏问催促：“小芷？去呀。”
小芷听了苏启的话抬眼看着苏启：“公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人过来接我家公……小姐。”说完也不管他家小姐在苏启怀里会怎么样了，蹬蹬跑下楼去。
黄锦勾着苏启脖子，俏脸绯红！小嘴喃喃：“苏郎！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苏启想把黄锦放到板凳上坐着，黄锦却连坐都坐不稳，死死抱着苏启不撒手。苏启只得拦腰把黄锦抱在自己怀里喂水。
喝过水的黄锦，睁开一双明亮又醉意迷蒙的双眼问：“你叫苏启是吧？”
苏启点点头。
黄锦轻咳了两声，苏启把黄锦抱直一些给她拍着背。不料黄锦又一次噙住苏启嘴唇，猛烈地吸吮着，两行热泪却是滚落在二人脸上往下流淌。
黄锦松开苏启，紧紧搂着苏启：“我记住你了，你叫苏启。你抱过我，亲过我，你要娶我为妻，不许吃干抹净不认！”说完闭上眼睛靠在苏启怀里不再言语。没过一会，便响起匀静的呼吸声，居然就睡着了。
苏启觉得很不真实，像是一场梦一样！还有比这更离奇的吗？望着怀里粉雕玉琢像是仙女一般的黄锦，这比梦幻还加梦幻！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就被对方亲吻了好几回！重点在于，这黄锦明显还是初吻，比起苏启这个中老手来说，实在是生涩得一塌糊涂！她为什么流泪？为什么举止如此反常？仙人跳吗？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小芷引着一个与黄锦长得八九分相像，比黄锦稍显丰腴，却更显娇媚的美女走上楼来，那美女看到苏启怀里的黄锦，不由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原地沉思数息后，美女上前行礼：“苏公子，麻烦你把我小妹抱下楼来。”说完后转身朝着楼下而去。
苏启抱着黄锦下了楼，美女给店家结了账后引着苏启到了门口的一辆精饰的马车旁。美女在小芷搀扶着先上了车，苏启上前把黄锦要递进去给女子，却不想黄锦死活不松手，还越抱越紧！美女无奈，只能让小芷帮扶着苏启也上了车，并让小芷坐在车箱前面。
霍府小厮上前来欲要说话，美女柔声说：“你先回去，一会我会安排人送你家公子回霍府。”
见苏启点头，小厮牵着马便朝霍府走去。苏启问：“你怎么知道我住霍府？”
美女说：“我都知道，以后再跟你说。别打扰我，我得想你们今日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坐在马车里，美女很是疼爱地看着黄锦，却又不便上前挨近苏启来看自己妹妹。
感觉马车左拐右拐着进了一个院落，女子在小芷搀扶着下了车后，双双来扶着苏启下了马车。才要引着苏启进屋，便听得一小厮着急忙慌跑进来喊：“长公主，皇上驾到！”
美女身子一软，差点软倒在地，小芷上前抱住美女。美女整整发髻刚待前去迎驾，启宁帝却已龙行虎步进到院里。
这一刻！苏启那本就只是微醺的酒意彻底没了影！暗道完了！还没监斩了杨仲川，还没杀了汪天福，我就要在他们之前人头落地……玩大了！
长公主刚要下跪，启宁帝沉声说：“免了，跟朕进屋。”
长公主和小芷跟在启宁帝后边往着屋里走去，苏启呆愣原地，怀里的公主还往着苏启怀里拱了拱。
谷元走到苏启身边朝着屋里努努嘴往前去了。苏启望着几人的背影想要放下公主撒腿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可苏启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可以肯定要是自己敢跑，可能没出院就得被砍死！最终还是抱着公主一步一步朝着内院走去。
抱着公主进了正厅，启宁帝铁青着脸端坐在主位上。长公主和小芷，长公主府的婢女全都跪在启宁帝跟前低垂着头在瑟瑟发抖！
苏启抱着公主直挺挺跪在地上，公主感到不舒服，又朝苏启怀里拱了拱。
启宁帝面色更加铁青：“锦安，先把你妹妹放到床上去。”
长公主起身看向苏启，苏启没敢起身。启宁帝低吼：“苏启，你还要抱着朕的女儿到几时？”
苏启一听，连忙抱着公主起身跟到里屋，在长公主的帮助下，才把黄锦放到床上睡下。
长公主转身要走，苏启问：“长公主，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长公主转身看着苏启：“好好认错，兴许能有转机。”
两人回到厅内又跪在启宁帝面前，启宁帝语气柔和了些看向长公主：“锦安起来吧，府上婢女都退下。”
长公主起身站到启宁帝身边，待长公主府的婢女都退了下去后，启宁帝问：“小芷，把你跟锦华从出宫细细道来，胆敢有一丝隐瞒，朕灭你满门。”
小芷从跟锦华公主女扮男装混在朝臣中间出了宣华门，到锦华公主看到苏启出宫，让自己上前到之后的点点滴滴毫无遗漏地说了一遍。
启宁帝每听到自己女儿主动亲吻苏启，脸色就绿两分，奈何小芷一直趴俯着回话，没能看见启宁帝脸色，就连长公主的那几声轻咳都没察觉。
启宁帝听完小芷所说，看着苏启问：“苏启，小芷所说可属实？”
苏启恭声回禀：“属实。小臣愚昧没能认出公主，小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治你的罪你可服气？”
“小臣万死难赎犯下的罪过，小臣愿领罪。在小臣受死之前，乞求陛下准允小臣一个请求。”
“讲。”
“小臣乞求明日亲眼看着杨仲川等人伏法。”
“准。回霍府等明日刑部来传你。”
“遵旨。”
苏启离开后，启宁帝急急进了里间坐到锦华床边拉着女儿小手，又伸手摸了摸锦华额头，看着睡得香甜的女儿，启宁帝满脸宠溺！
苏启出了长公主府，一行清泪滑落却不觉！果然，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一步步往前走着，不由得想起胡老爹，想起柳虹，想起师父，想起英儿，想起师兄师嫂，想起师娘，想起映月，想起岳父岳母一家，想起许颖师姐。
就这样结束了吗？可是可以不结束吗？纵然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若是自己逃了，自己牵挂的这些人都将受到牵连！
也罢！明天亲眼看着杨仲川等人伏法受诛，也算是报了家仇。
可还是好难过！自己的人生才开始呀！自己一死，不知那憨憨的公主会不会记得是她害死了我？
回到霍府，已然抱了必死之心的苏启，倒是坦然下来。既然明日自己就会死去，就让关心自己的这些人在自己身后一次伤心了结吧。
映月迎了上来问：“姐夫，听小孟说你跟一女扮男装的女孩喝酒，还把人家灌醉了？”
苏启讪讪一笑：“那姑娘应该就是听书入了迷吧！我都不敢相信会遇到这样的事。”
映月白了苏启一眼：“还说对方紧紧抱着你不撒手？”
苏启也没隐瞒点头说：“那是她喝醉了，我只能抱着她上了马车，并帮她家人送她回了家。”
映月问：“那家人认识我们霍府，是哪一家？”
“我都忘问了，马车到了她家后院，她家人接了姑娘进院，我没跟进去。她家人要给我银钱酬谢，也被我拒绝了。”
许颖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饶有意味地看着苏启。
裴钰在一旁听完，微微一笑：“小启就是招人稀罕！没事就好。去洗洗一身酒气，你沐浴好了，就可以吃饭了。”
几个小厮一阵忙活，放好洗澡水，苏启洗了澡后如常到饭厅吃饭。
吃过饭后，把进宫除开封爵领军而外说了一遍后，陪着裴家四个夫人和映月许颖说了一会话，才自己回屋躺下。
躺在被窝里，苏启还是忍不住流了一会泪，胡思乱想之下，什么时候睡去也不知。
第二日，映月和许颖双双来叫苏启起床，给苏启梳洗后，到饭厅吃过早餐，众人便在正厅里一边闲聊，一边等刑部的人来接苏启。
等了约一个时辰，刑部来人接了苏启赶往刑部。映月和许颖想要跟着一起，却被苏启以过于血腥为由劝阻了二女。
一路直到刑场，刑部主事与苏启相互见礼后说：“将军，你是否还有话想对刑犯说？”
苏启拱手说：“没有了。”
苏启看着刑部主事走完一应手续，看着犹同行尸走肉的杨仲川等人的人头一颗颗落地，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眼泪却是流个不停！这些贼子终于伏法了！
苏启走到刑部主事人员面前行礼后向着皇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