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手上的力气逐渐收紧，阿云呼吸的自由被剥夺，她想把王绍禁锢她的手给抓下来，却因为近乎窒息而无力。
她竭力保持嘴角的笑，闭上了眼睛。
王绍却并不如她意，忽地松手，阿云身子软下来，摔坐在地上。
“阿云姑娘的身世难找啊。”
“我失忆了，不然我一定不会劳烦王府。”
“我并没有要赶阿云的意思。”王绍蹲下身子，再次与阿云对视。因为呼吸困难而被刺激的眼泪打湿了眼睫，面前人的模样也一片模糊。
王绍细致的拿起自己一边的袖子给阿云擦眼泪，他擦得很轻，就像是在对待一件细致的珍宝，给人以幻觉。
不知道王绍又起了什么念头，忽然把阿云拢入怀中，轻抚她的脊背。
阿云也极配合。
这诡异的默契宛如一种诅咒。两人却都甘愿其中沉沦。
“我总觉得我与阿云是一路人。”
阿云不答。她此刻已经彻底放弃了揣摩他的心思。但细腻如她，琢磨他这个人，也可以水到渠成。
“为了一种虚妄而自我献祭，我们在痛苦之中轮回又甘之如饴。”
“阿云是这样的人，我也是。”
阿云忽然忘了，正如她看他，他也可以轻易看透她的心思。
“靠着我……”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让她觉得有些痒。
有什么东西即将尘埃落定，阿云心知她不该如此，但她还是忍不住放纵自己。
“靠紧我……”阿云终于抵住了他，在等他的下一句话。她知道他在酝酿中。
却不妨听见他说：“告诉我，阿云是在替谁做事？”
阿云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悬崖勒马。或许是王绍，或许是自己。
谁都知道轻易给出一颗心是危险的试探，所以方才所有的旖旎全如泡影，瞬时即散。
王绍把人拉开一段距离。
阿云难得笑了。
她没有笑出声，只是嘴角拉出一个极大的弧度，明眸皓齿，明艳至极，甚至有些灼眼。
王绍也笑。
王绍站起来，也没扶阿云，自理了理衣裳，径直离开了院子。
“不必管她。”末了，王绍还留下一句话给下人。
夜幕已至。
阿云一直坐着腿都僵麻了，索性直接躺在了地上。
天阶月色凉如水，阿云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出神。
蓦然，耳边响起谁的窃窃私语。
“阿云，你有没有听过‘天阶月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这句诗。”
“我没有。”
“是他告诉我的。牵牛织女渡河桥，我也想和他一起看。”
“他从来不陪你看吗？”
“他说不想让人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别人会嫉妒的。”
阿云转头看向她，眼神却穿过她看向远方。
“我不明白。”阿云回过头低语，玩着自己的手。
“你会明白的，有一天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就会明白的。那时候，你都不一定会顾得上我啦。”
那你呢？你也是这样的吗？你喜欢上他，然后就要丢弃我了……
阿云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但是我却永远也不会这样对你。
像神明献祭的信徒那般虔诚。眼前纵是落落刀山，是滚滚火海，是万丈深渊，还是地狱之巅——
我永远也不会背弃你。
————
房中的烛火随着夜风摇曳。
王绍提笔写了几个字，还是又放下。
“她还在院子里？”
下人看了王绍一眼，低头答是。
“倒是个倔强性子。”如此想来，探究便更觉意味。
王绍起身往院子里走去。
院落地上躺着的那个，正是阿云不是。
走近去看，人已经昏睡了。双眼紧闭，细眉微蹙，王绍便有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王绍摇摇头，把人抱了起来。
阿云也如一片云一般轻。王绍忍不住凑近她，一缕清香带着凉夜的湿气钻进了他的鼻子，让人心痒痒。
王绍不由得笑了。
让人简单收拾了她，阿云身上的体温更烫了。
想来还是身子太弱，只好让人去找大夫。苏苏还在一旁担忧着，时不时擦个脸，时不时喂个水，王绍看得这来来晃晃的身影头疼，让苏苏退了下去。
忍不住盯紧了她的面容。
她睡得很不安稳，也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梦境。王绍忍不住替她舒了舒紧蹙的眉头，小姑娘家家的，何必整天愁眉苦脸的。宛如蝶翼的睫毛扑闪，因为难受沾染了眼泪，更显人病弱可怜。
高烧使得她的小脸粉扑扑的，时不时还可以听见她浅弱困难的呼吸声。
如此精致的一个人，脆弱的模样让人想要怜惜，但更想让人毁坏。
“……”王绍不得不别开脸，喟叹一声。
阿云烧了一夜，终于临近中午开始好转。
阿云是听到外面人的絮语声转醒的，她还有点迷糊。
“二公子在城东遇见了高微大人。高微大人听说城东灾民的状况有变，亲自去了城东慰问灾民。”阿云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高微？他倒是想的周到。城东的善事并不好做，他竟也敢掺和么？”这是王绍的声音。
“属下看来，高微大人确实不像是做面子。”
“这样……”
“咳咳”，阿云忍不住咳嗽几句，似乎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只是还不等她细听人反应，她又晕晕乎乎地睡过去了。
王绍进来看她，还是昏睡的模样。
或许昨日他做得是有些过了。
何必杀人还要诛心呢。
————
又是梦中的那间秘密房子。
周遭那么模糊，又那么逼真。她可以闻见夏天眼光干燥的气味。
“阿云，你随我出去吧。”她一直央求着，阿云有些为难。
阿云还是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听着她的声音，阿云就感受到一种满足。只是这种满足太脆弱了，所以阿云也害怕这种满足。
“没关系，今天家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人关注到你的。”
她真的很想让阿云见识她完全的生活，而不只是那间院子。终于，阿云还是答应了她。
堂屋的院落中挤满了宾客，她和阿云偷偷缩在一个角落，窥视着欢笑的人们。
“他在那里。”她忽然像是发现了惊喜，捂着嘴不敢叫出声，然后才有指向堂屋门口的那个人。
他正在和人交谈。
阿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也没有周围的少年长得好看——
阿云撇了撇嘴，却一下子回过意识！
那人旁边的少年，不就是、就是王绍吗！
怎么会……
脑袋一阵钝痛，像是有谁在里面狠命地敲打。
阿云不禁捂住脑袋，痛苦地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
“阿云……”
“阿……”
耳边又开始轰鸣，阿云心中担忧，手在胡乱地抓着，她只有一个念头，她抓住……
阿云恍惚间抬起头，她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一个梦。
她明明是住在王府，怎么会在这里？
王府……王绍……
阿云的脑袋里面又开始敲敲打打，一些人的模样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穿行又重合。
这里的她，还有她喜欢的他，忽然又变成了王绍的脸。
王绍……
是王绍！
阿云心中郁结，一种沉重梗在胸口，呼吸间弥漫一种苦涩。
醒来又是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