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气死我了！”一小孩气冲冲直往大门里冲，后面跟着一群贵族小孩。小孩后面又是一群惶恐的下人。
“小皇子别气了……”一直侍候近旁的下人开解道，可还不等小人说完话，这小皇子就一脚踢上了大门——
红木大门硬实，哪里容得这小孩子脾气，小皇子也就吃了苦头，痛得直跳脚。
眼泪汪汪，让后面跟着的一群小孩也不知所措。下人们更是俯首弓腰不敢再说什么。
“小九，你怎么回事？”
听见这话，这九皇子终于有了宣泄口，立马就呜呜呜哭起来，“四皇兄……我被人欺负了……”
四皇子也是没想到，小九能和平民家的小孩斗上气。
前几日他和一群小公子野去了郊外，正好学士人们玩起了投壶，引得旁边一群小孩羡眼。有了观众也就有了炫耀的滋味，毕竟平民可不兴玩这些。
不想，少爷公子们的一时不察，箭矢落到了外处，本来他们的傲慢就让看者不爽，这下可就落了口实，气性大的孩子也不怕什么贵人不贵人了，不由得学起大人们喝倒彩。
四皇子哪里忍得被人挑衅，两群孩子这就较上劲儿，约着日子要一起比一回。
于是今日，他们是乘兴而出。想着都是一群野孩子，想必也是第一次见他们玩呢，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们这些贵人。
可万万没想到结果是铩羽而归！
如何不气！平日他可被周围人惯坏了，就是太子哥哥和四哥也多爱护有加，可如今在他的伙伴面前他可是太太太丢丑了！
听到小九委屈至极的哭诉，四皇子也是有些苦笑不得。
“那你如何不用你皇子的身份压他们一头？”
“我……！”小九语塞，鼓起嘴，“我给忘了……”
“再说这也胜之不武啊，那赢了多没意思……”小九不禁又开始纠结起来。
“那输了便是输了，你既要赢，又要赢得好看，偏偏又没有技术……”四皇子故意叹气，“那可太难了……”
“呜呜呜呜……”这下小九是彻底绝望了。
“别哭了，四哥教你一招。”四皇子让人摆好投壶，拉着小九站远开来，“四哥小时候玩这个可行了，我还有一个秘诀，从来没有教过别人……”
拿着箭矢，抚了抚箭尾的翎毛，四皇子像是猛然想起什么，方才的兴致顿减一半。
却还是强颜欢笑，小九人小，也没注意四皇子的不适。
多少年了，他的手法仍同少年时那般娴熟，虽已久不碰它，他还是轻易地就将箭矢投入铜壶中。
“四哥！”小九惊异地叫起来，“有人偷了你的技法！”
四皇子一愕。
小九又委屈起来，“我今日看见他们也是这样投的，连你小指也学得像模像样……”
“……”
他出于一种习惯，每次拿起箭矢，另外一只空手便会握起拳头，只留小指意外的单独支起来。
是的，就算旁人拿箭会支开小指，但怎么可能另外一只手也如此异常？
或许是还有旁人的。
可四皇子还是不愿相信。
不可能的。
“四哥……”小九还在追究，“他们都是一群野孩子，前两日我看他们还都不会呢，怎么今日就突飞猛进……”
“四哥你不是从来没教过别人吗？……”
他的确从来没有教过别人。
因为这个秘诀是别人教给他的。那时候的小姑娘说，“我一个人练习了好久的，只教给你一个。”
看见她另一只手的小习惯，他还有些好奇。
小姑娘害羞着：“我也不知道，明明我拿箭的手才应该紧张的，结果这只空手偏得如此。要不然就不准了。”
“可是这样好奇怪的……”小姑娘有些恼。
“没事，”他握住了那只有小动作的手，“那我以后每次拿箭也这样，我和你一样，就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了。”
而如今，他随她保持的习惯还在，她人却不在了。
四皇子忽然抓住小九的肩膀，急迫道：“小九，你去帮四哥找找，找教他们投壶的人是谁？”
小九被四哥抓得肩膀痛，他扭着身子想脱出四皇子的桎梏，但没有用。
他只好点头，连方才的委屈也消散殆尽。
四哥的秘诀一定是被人给偷学去了，想着自己好不容易钻研出的技巧被陌生人偷学，，小九心中不由得生出一团火气！
“我一定给四哥找到！”
无耻小贼，你给本皇子等着！
————
“让我好找，我早应该想到阿云在这里的。”
院中，阿云正在看花。此时花有些败了，但她还是如此痴迷。
听见王祁的声音，阿云转头看见他一脸喜悦，不免有些疑惑。
“刚刚郊外的小孩儿们来找，说他们赢了。”
阿云还有些呆滞，回想去王祁所说的是何事，脸色竟也勉强笑了笑。
尽管知道阿云喜怒淡然，虽此番不如想象中那般开怀，但好歹看着有了一丝活气。
“那很好。”心中一池静水泛起波澜，阿云想了想昨日经历，也不觉得那原觉得无关的人与事都那么疏远了。
或许人就是那么贱，只一点认同便欢欣鼓舞。她心中自嘲，却也没有刻意抗拒。
“谢谢你。”阿云忽然再一次看头看他，很快又转开。她知道她死人模样的生活或许是让他内疚了，而他似乎本也就是心极善的一个人。
所以他想用孩子们的鲜活，带给她一点希望。
王祁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细腻，不好意思自己的意图被她识破。
他故意找些话想变换有些氛围：“其实我也是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阿云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说。
“我当初也是偶尔结识的这群孩子，没想到他们胆子也大，几番来往之间竟也成了朋友。”
与孩子做朋友吗？
阿云心中有些迷惑。
“虽不像官宦家的孩子们那样知晓礼节，可是他们人却都很朴实热忱。我从小都一个人玩，大哥作为嫡子要忙很多事情，他也很累，我便也没交上几个知心朋友。”
王祁感怀道：“贵族家的子女顾虑的太多，我下定决心以后不踏入官场，也就很少和那些人来往。”
“二弟。”话头被打断，王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后。
两人皆循声看去。阿云初来的恐惧已经逐渐消散，此时正好对上王绍审视她的目光。
不过只是一眼，王绍很快转开眼，望向王祁：“城东的事情，似乎有些不顺。”
“发生了何事？”
他一手承办了照顾城东灾民的事情，此际虽已经快入夏，但去年的收成不好，今春又下大雪，一些百姓还是成了灾民。
“说是城东有人闹起来了。”
“闹”起来，如何算作“闹”？这事处理得好，也不过为人们口头谈资添一桩善事，可若是处理不好，也可以震动朝廷。
“那我这就去看。”想了想，王祁又嘱咐阿云：“城东的事情我不一定处理得快，若有事情你可以找大哥。”他也是见阿云对人的抗拒没有那么严重，这才放心。
“大哥，拜托了。”
王绍点点头，又加一句：“你要当心。”他对别人没什么怜爱，但是他爱护血亲的。
院中终于只剩下阿云与王绍两人。
“你是故意的。”王绍的审视完完全全地落在她身上，她也敢于对上他的眼，淡淡刺他一句。
下人对王绍的汇报她路过时偶然听见几句，可大公子何时在意过这些事情。他不过是想要把王祁支开。
所以他亲自来告诉王祁，如何能够意会到王绍想表达的话语，也就是王绍利用了王祁的心善的性子。
“你倒是聪明。”王绍再一次感叹这女人心思之细腻。
“我看你对家人的感情倒像是真的，怎么原来这也是可以利用的吗？”
“倒不知大公子是入戏太深，还是本就演技娴熟。”
“你有些疯。”王绍摇摇头，似乎有些不满。
“城东是出了事情，二弟也爱行善事。我只是让他去做他愿意的事情，如何算故意？”
他的话语清冷，阿云感受像是被一条蛇纠缠住，他的手就这么捏住她的脖子。
“不知道大公子把人支开，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她阴恻恻的眼神再对上一双清明的眼睛，一时竟有些让人迷惑，善恶难辨。
想要做什么吗？
看着面前之人，王绍忽然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他支开二弟而故意要针对她的根本用意。
他忽然想起两人同进同出的画面，明明她也寡言少语，王祁也不多言的性子，两人看着竟有些莫名的和谐。只是他不愿看见这种和谐。
王祁说小时候没有人和他做朋友，他当然知道这个事情。
而作为王家的嫡子，王绍从小便肩负起家族的责任。
他也曾羡慕过别人家可以自由自在甚至是胡闹戏耍的情景。
王祁却不用承担这些。可他也不快乐。少年孩童多希望有同龄孩子陪着玩耍。王祁却从来找不到。不是因为他不入官场的年幼幻想，不是因为世俗的利益交换，一切并没有那么复杂。
只是因为王绍没有自由，王祁也不应该有。
所以王绍暗中阻隔了王祁与那些贵族官宦子弟的所以来往。
但他还是爱护王祁的。他知道王祁总以为世上的善事如此容易，凭借他的家世，他的努力，他以为他可以救济一部分世人。
作为爱护，王绍不会打破王祁的幻想。
……
“我倒是想要问问你想要做什么？”他反问。撇开心中的杂念，他实则是逃避。
但强大如他，自信如他，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是嫉妒了。
他所庇护的人，他要掌控一切，不论困难还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