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王绍没有想到阿云自戕。
他看出了她隐忍不发的痛楚。
只是没想到他稍微一钩，她便坦然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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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不快的可以与我说。”再一次看到阿云在院中看花，王祁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些。
阿云眼神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那你陪我做一件事吗？”王祁锲而不舍。
阿云默然，也不表示答应，也不表示拒绝。
王祁却是拉住了她的手，直直地往外就走。
他让人备好了马车，带着阿云去了城墙下一处偏僻人家。
风光正好，不冷不燥，几个孩子正在一个院落之内嬉戏。院中有一个粗鄙的大陶壶，壶口狭窄，像是士人常玩的投壶。
王祁并不想打扰他们，也没让人通告，也不进院子，就在静静地站在门边看。
几个孩子在一旁跃跃欲试。没有箭矢，他们手里拿的是削干净的细竹。壶中零零散散的有几支，地上却更多。
“二王来啦！”机敏的孩子发现了王祁，院中的孩子也就群拥过来。
阿云却不太习惯听孩子们的叫喊声，孩子的嗓音像是打磨过的尖刺，扎得她耳朵痛。她也不习惯看着这些孩子雀跃的样子——
看衣着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身上多也是脏兮兮的。但他们的眼睛亮得很，像是夜里的猫，活活透出一股机灵劲儿。
阿云看着生畏。
“二王，你咋这么久才来看我们？”一个孩子大叫着，全然没有礼节。
王祁并不在意，他笑嘻嘻回应：“我前几日忙去了。怎么，最近是有新的游戏了吗？这是在玩投壶？”说着，他取过一孩子手中的细竹，往后站了站，然后眯眼往前轻轻一投——
“啪嗒”一声，细竹撞到了壶口，落在了地上。
“耶！你也不行！”几个孩子跳了起来。
王祁摸摸脑袋，也跟着孩子们自嘲地笑了。
可是人世间的悲欢本就不相通，阿云看着面前的人爽朗的笑声，只觉无趣。
她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院中的树，风吹动着树上的叶子，一切似乎是注定的如此平庸。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追究什么。
没有过去，也看不清未来。从被他们强制救活的那一刻，她好像是死过一次，但是也觉得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除去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想不起来，只觉无言的沉重。
而这对于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几番轮回，王祁与孩子们将笨拙这个词演绎得栩栩如生。地上的细竹更是七零八落。陶壶中却几支便愈发显得孤独。
“看来我们都不适合玩这个游戏。”王祁故作可惜。
孩子们却不服气。王祁故意向孩子们做小动作，终于把话头引到阿云身上——
“这个姐姐还没有玩过呢！”小孩子天真无邪，求胜欲极强，不敢相信这院中竟没有一个人会玩得好。
“她看着病怏怏的，有力气投吗？”童言无忌的话语让王祁脸色一变，脸色有些尴尬，忙看向阿云——
像是被谁忽然抽了一鞭，相似的话语忽然在阿云耳边回响。“她这么弱，有力气投吗？”陌生的画面忽地击中阿云的大脑，她的记忆里也闪过“投壶”这个东西。
但一切又如流星一般，去留无痕。
阿云的脑袋抽抽的疼，整个人险些站不住。
“姐姐你怎么了？”孩子们被阿云的脸色吓住，王祁也赶忙扶住她：“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大几小扶着阿云要往堂屋中走。
虽房院偏僻，这里却是有人长期住的，里面该有的东西也都一应俱全。
直觉说错话的小孩慌张得不行，小脸要急哭了。他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会让人家不舒服。
阿云把那个孩子羞愧的脸色看进眼里，脑海中却浮现的是另外的场景。
小女孩后面是一群男孩在起哄，但是她一点也不怕。
虽然她力气小，可是巧劲的作用大。袖子一挽，脚步一踮，身子一退，再使出手腕的七分力气——箭矢在细嘴铜壶中敲出的闷响，证明了一切。
“我没事，让我投一支。”王祁还有些担心，见阿云执意，也就不再说什么。
除去那鞭子一般的记忆，阿云再想不起其他。可是心中有一种冲动，她一定要投，而且她一定会投进。她不知道这是记忆作妖后的幻觉还是曾被她忘却的记忆，心中的执念始终不肯放过她。
“通”的一声，现实似乎要与记忆重叠。
“好诶！”孩子们的尖叫声打破了阿云的魔怔，欢呼雀跃是记忆不曾有的。
“姐姐好棒啊！”孩子们激动地全都围在阿云身边，更是怂恿着：“再投一支好不好！”
阿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只好接住了孩子们的递上来的细竹。
这次危险，细竹偏向了壶口侧边，但结果还是滑进了陶壶。
又是一阵欢呼，激动的一群小孩都跳了起来。
“姐姐帮帮我们！”
“帮帮我们嘛！”
……
原来是他们遇上的一群贵族家的小孩，两群小孩各不服输，约定好日子要比赛一场。
而他们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平日里如何接触到贵重的投壶游戏呢？只好自己找了个陶壶，找了些细竹来练习。
可是就这样一群人也练不好。
“怎么不来找我呢？我去给你们找铜壶和箭矢啊。”王祁有些心疼地说。
“我们前几日去找过你了，但是你不在府上。”
王祁前两日去城东接济灾民，回府也晚了些。估计管家看是几个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小孩嘟嘟嘴，“姐姐，你教教我们怎么投进去的好不好啊。”
阿云有些错愕，但也没拒绝。看着这些孩子期盼的眼睛，她的心中竟然破天荒的产生一种被需要感。
虽然很淡，但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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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今天好厉害。”
回府的马车走得慢，时间也好像慢起来了。
阿云看了一眼王祁，很快又转过头，玩着自己的手。
虽没有得到回应，王祁却知道，阿云的心情应该和来时不一样了。
他没再问话。阿云既然没有想说的意思，那他便不打扰。尽管他是真的很好奇她那近乎百发百中的技法。
空气很安静，心情渐渐沉淀，一些若有若无的回忆碎片也就渐渐上浮。
那时候也有孩子尖利的笑声，更刺耳，更恶意。他们把小阿云和一个男孩子围住，急哄哄地要宣告自己的胜利，“我说了，在这里投壶我们最厉害。”
小阿云却不害怕。
那时候的她神色很气派，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
“你们都没有看我投就在这说大话，真不害臊！”
“那你投啊！”激将法果然好使，带头对立的孩子王一脸不屑地把箭矢扔在地上。
阿云也狠狠地甩给对方一个白眼，正要捡起地上的箭矢，旁边的男孩却拉住了阿云的手，“我们不要玩了。”
“为什么！”对于助长对方气焰的想法，小阿云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损己利人啊。
再说她一个人背后可没少练这功夫呢。
“不要和他们玩了便是，我不想你和他们比这些无聊的东西。”
“我不要！”小阿云瞪了那谁一眼，执意要投。
男孩有些生气，但也最后妥协。
再然后，便是今日突显的记忆。
他是谁，他们是谁，阿云现如今都不记得。现如今她也不在意。像是东流的河水，她似乎已经承认或者说释怀，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始终无法挽回。
只是那时候她的自信，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那时候的小阿云，在之后的日子中又经历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