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章 大明秦兵，向死而生
当镇远堡上空升起的滚滚浓烟，几十名身身负重伤的大明士卒也互相搀扶着调整好了堡墙上那仅余的四门火炮。
当堡门一点点地被人推开，一百五十多名全副武装的骑兵轻轻策动着胯下战马，迎着堡外密密麻麻的察哈尔营帐缓缓前行。
“吴老四，你娃要是没死，回去给俺婆娘带个话，就说老子可是跟随大军杀鞑子战死的，老子的娃，以后也要跟着将军来杀鞑子。不过你娃要是死了，就他娘的跟你老哥下去作伴吧！”
一个商队头领哈哈大笑着冲自家账房交代了两句，言语间虽怀着对家人无限的留恋，可却半点都没有面对上万敌军胆怯。
“赵憨子，俺老娘可就托付给你了，后屋柴房水缸下面有老子攒下的银子，你娃可省着点花……嘿，日他鞑子的娘，老子可还没讨婆娘哩！”
听着身边两个商队头领的话，李过扭头看了眼紧紧跟在身侧的李二牛，“二牛，一会儿你可跟紧喽！”
“嘿嘿！将军放心，您老的刀子可不一定比俺的快，一会儿俺肯定能多杀几个狗鞑子！”
“哈哈哈哈！好样的，不愧是我西北好儿郎！”
长枪向着半空一指，城头的伤兵得了信号，赶紧就点燃了炮筒上的药捻，一阵刺啦声后，四声震天的炮响便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对着察哈尔人南面的营地就轰了过去。
“大明！万胜！”
不需要过多的语言，随着李过一马当先地向着火炮轰开的一小处缺口冲了过去，随他而来的亲兵也赶紧猛抽战马便跟了上去。负责镇守中军的李矛一个愣神，旋即露出一个苦笑，扭头对两位商队首领道：“二位，一会儿顾好自己，俺老李今儿个，怕是要违抗一次军令了！”
说罢，这个自认怂了半辈子的西北汉子将头盔上的覆面向下一扯，挥舞着马刀便冲了出去。
“哈哈哈！爷们儿站在天地间，生来便要杀透天……人死不过卵朝天，若是不死万万年！杀啊！”
随着李矛一声声粗鄙至极的秦腔响起，一众镇远堡守军互相看了看，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大笑，当下也学着李矛的样子挥刀纵马便冲出了本阵。
“商队的弟兄们，爷们儿们去砍鞑子了，你们可要跟上啊！哈哈哈哈哈！”
乱了，全乱了，李过的安排虽好，可他还是低估了这群西北汉子那骨血中流淌的血性跟悍勇，当他已经能看到营寨缺口处察哈尔人惊恐的表情时，紧跟在他身后的一百五十六骑却是一人都不见少……
“大哥！托付给老娘的话，你自个儿去跟老娘说罢！俺吴老四今儿个也要砍几个鞑子玩儿玩儿……”
“都他娘的俩肩膀扛一个脑袋，狗鞑子也没比咱西北爷们多长个鸟出来，杀啊！”
……
虽然仅有一百多骑兵，可这支早把生死抛在脑后的明军却如同一条劈风奔腾的红龙，还没等察哈尔人组织起弓箭手还击，便狠狠撞上了一群正在惊恐呼号的察哈尔人。
堡墙上，一众明军伤兵不顾身上的阵阵疼痛，好似疯魔般把战鼓擂得山响，作为大明秦兵中最为精锐的存在，他们跟着自己的将军无数次在草原和西北纵横驰骋，也无数次与死神擦身而过，而这一次，他们也许会全军覆没、全部死去，但他们并不后悔，因为他们是大明的秦兵，是自战国以来便横扫六国、北击匈奴、南破荆蛮的虎狼秦兵。
以百骑击万人，这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死亡之路。
来不及上马的察哈尔人虽然只能以步卒迎战，但密集的人群还是不断抵消着战马的冲击力。
李过以锥形阵冲锋，本该跟在阵中和阵尾的堡兵和商队护卫在一开始就如同疯魔般冲在了锥形阵的外围，用自己的身躯将他和他的五十名亲兵包裹在了最中央。
在这些淳朴的堡兵和商队护卫们看来，只要自己能在外围多前进一步、多挡下一支弩箭，李将军和他麾下的兄弟便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他们是精锐，是西北子弟中的翘楚，他们多活下去一个，日后无论是杀鞑子还是护边疆，那都能顶上自己十个八个。
随着察哈尔人的弓箭越来越密，外围的人数也在不断减少，可即便中箭落马，这些悍不畏死的西北汉子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他们倒地后也疯狂地斩杀靠近的察哈尔人，直到最后力竭而死……
听着身侧凄厉地喊杀和惨叫，李过和他的五十亲兵全都死命地咬着牙齿，他们不敢回头去看，他们怕自己会忍不住掉转马头，去和那些负伤落马的兄弟一起厮杀……
双眼赤红地盯向不远处的察哈尔主帐所在，此时出发时的一百五十骑只余不到七十骑，剩下的都已经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大明秦兵，向死而生！弟兄们，随我杀、杀、杀！”
李过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只见他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回身便扎在了胯下战马的马臀上……
战马吃痛之下迸发了出了强横至极的爆发力，剩下的明军将士也是有样学样，或用匕首、或用箭矢，狠狠刺进了平日珍爱无比战马马臀上。
发狂的战马将它们冲击力提升到了极致，顶着漫天射下的箭矢，硬生生在察哈尔人的围堵中撞出了一条满是残肢断臂的血路。
“杀！”
随着一声暴喝，李过飞马越过了一排木栅，手中长枪好似一条游龙，数不清的察哈尔人就这样被他刺死在了枪下。
“杀、杀、杀！”
仅剩的三十骑明军也状若疯魔地挥舞起手中兵器，他们人人浴血，身上早已插满了箭矢，不少人的战马或因力竭、或因受创过深而倒地，而他们的主人却依旧踏着地上的血水，每向前踏出一步，便会无情地收割一条察哈尔人的性命。
“这群疯子，疯子，给我杀了他们，尤其这个领头的，谁杀了他，赏牛羊三百，奴隶五十！”
统领这支察哈尔军队的乃是八鄂克托之一多罗特部的青巴图鲁塞棱，虽是巴图鲁，可面对这么一群一心求死的明军，他的内心还是不由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察哈尔士卒虽然心中惧怕，但自己这边毕竟人多势众，再加上丰厚的赏赐，一个个也都呼号着围了过去。
战马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浑身是血的李过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察哈尔人，后背和胸前还有几支箭矢透过了厚厚的战甲，肩膀上也在一名察哈尔百户的偷袭下狠狠挨了一刀。
塞棱看着对面因失血过多已经摇摇晃晃的李过和他身后已是困兽之斗的十几个明军，他嘴角微微一扬，伸手便提起了一旁的铁枪……
“这个明将，是我的了！”
在他看来，以自己的武勇，想击杀这么一个身受重伤、脚步虚浮的明军将领并不费事。
“杀！”
已经嘶哑的怒吼中，又一名察哈尔将领死在了李过的枪下，而当这人不甘地倒下后，一柄通体乌黑的铁枪夹着破空声便向着李过刺了过来。
在塞棱眼里，强弩之末的李过根本不足为惧，可无论怎样，这员明军将领不仅靠着几百人阻挡了己方大军数天，最后更是敢以百人冲击自己的万人营垒，这样的勇士，他塞棱都该予以尊敬，绝不能叫他死在无名小卒的手里。
其实一开始，塞棱并不知道这是一座大明军堡；毕竟自己这边只是想借道突袭，要不是手下人怂恿着抢下这座看起来就像大明商堡的堡垒来补充给养打打牙祭，塞棱并不想主动去招惹大明。
可打了两天，塞棱也觉察到了事情不对，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横下一条心，只能打着全歼这股明军的念头来为后续的大军遮掩行踪。
“噗！”地一声，李过却丝毫没有躲避塞棱刺出的这一枪，枪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身体，在惯性的加持下，李过的身躯几乎瞬间就顺着枪杆滑到了塞棱面前，冰凉的枪杆上此时早已涂满了血浆，丝丝缕缕的热气正缓缓向上蒸腾……
塞棱一个愣神，等他醒悟过来的瞬间，一柄冰凉刺骨的战刀已经在他的身体里泛起了阵阵寒意，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刀身已经完全贯穿了他的心口。
“额！噗！”
塞棱吐出了一口鲜血，眼中的生机也随着热血的流逝而慢慢消散……
“妈的，大意了！”
这是塞棱闭眼前的最后一句话，随着他的身体缓缓倒下，李过也猛地挺动了一下身体，又反动左手用尽力气挥动战刀，硬生生将露在背后的枪杆砍断！
这一幕，让刚刚还在厮杀在一起的明军和察哈尔人瞬间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全都以不可思议的目光呆呆地看向已经静止的两人。